好。”

    “為什么要這么做？”女子語氣抱怨，眼眶的淚，始終不肯流出。

    “沒有為什么，”何憂輕笑，“說實(shí)話，撲上去那會(huì)兒我有些后悔，咳咳咳……”

    眼前人臉色已由白轉(zhuǎn)青，姜雪月驚恐萬狀，慌忙替他撫胸順氣。

    “沒用的，”何憂閉眸，一把抓住胸前纖細(xì)的手腕，冷靜陳訴，“我快死了，師妹?！?/br>
    “不，你不會(huì)死，”姜雪月連連恍頭，翻翻找找掏出一大堆藥推到師兄嘴邊，“我這里有藥，師兄你快吃了，吃了便好了！”

    然而何憂怎么也不開口，只靜靜盯著她。

    姜雪月愣住，眼眶一紅再含不住眼淚，淚水滾滾而落，她亦無聲哭泣。

    何憂皺眉，好看的桃花眼滿載關(guān)切，抿唇小心替她擦干眼淚，寬慰道:“別哭，對(duì)我來說這是最好的結(jié)局?！?/br>
    “不，這不值得！”她的心情愈發(fā)沉重，痛苦已牢牢攫住呼吸。

    “有什么值不值得，”何憂大口喘氣，已是氣若游絲，“原本要忘記最后卻越記越深……雪月，你聽著，我……我……”

    “你說，我都聽著！”姜雪月聚精會(huì)神，俯身側(cè)耳傾聽。然而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指間一涼，再無響動(dòng)。

    她僵住，慢慢抬起頭，映入眸中的，依舊是那張妖艷絕倫的臉:嫣紅略顯涼薄的唇；高挺的鼻；飛揚(yáng)如劍的眉；以及，那雙璨如桃花再也不會(huì)睜開的眼……

    斯人已逝，再難相會(huì)，情愛糾纏隨之飄走。

    起風(fēng)了，玉魂山頂，開遍白花的樹梢落下萬千碎雪，灑滿眾人衣衫。女子閉眼，再次睜開已漆黑如夜無悲無喜。她輕輕放下懷中男子，起身朝山下走去……

    山頂之上，水凌寒神情落寞。

    第75章 別離難免

    葉魘斃命，正派齊歡，雪靈宮分崩離析，原本投靠的太白、天山也宣布棄暗投明。弟子們相互告別，各歸原門。掌門們急著招收新人，重振本派雄風(fēng)……

    一切的一切，欣欣向榮，令人振奮。

    霧水山悟心院內(nèi)，女子將剛沏茶遞給老者，低眉問道:“師叔祖，您來有事嗎？”

    越百里劍眉一挑，頗有不滿:“怎么，沒事兒我就不能來？”

    姜雪月沉默不語。

    越百里時(shí)而黑臉時(shí)而紅臉，終至尷尬一咳直奔主題:“雪月啊，你也知道，這一戰(zhàn)霧水山傷亡慘重，你師兄弟還窩在床上，我們幾個(gè)老不死的也已經(jīng)有心無力，云天也……”

    老人神色哀戚，嗓音低沉:“你師傅也已不在……霧水山事務(wù)繁重，到如今卻連個(gè)掌門也沒有！”

    “師叔祖，您的意思雪月明白了?！苯┰麓鬼?。

    越百里面上一喜:“明白就好?！?/br>
    “身為掌門弟子，臨危受命理所應(yīng)當(dāng)?！?/br>
    “很好，”越百里愈發(fā)滿意，“霧水復(fù)興事大，我與你師叔們商議了下授位日子宜早不宜遲，眼下六月初六正合適?！?/br>
    “三天以后？”姜雪月一陣恍惚，“這么快……”

    越百里輕撫長(zhǎng)須，不滿道:“已經(jīng)算慢的了，若是我，儀程兩日便安排妥當(dāng)?！?/br>
    “如此，便遵師叔祖吩咐?！?/br>
    “嗯。授位當(dāng)天，你幾個(gè)師兄弟也一同升任，cao心了大半輩子，我們幾把老骨頭也該休息了。行了，門中事多，得回屋看看?！?/br>
    姜雪月俯身一揖，送至院外。

    人已走遠(yuǎn)，徒留空寂。遙望遠(yuǎn)山，白霧浮飄，朦朧難辨。

    許久，空氣中傳出一聲長(zhǎng)嘆。

    ……

    黃昏下的巷道有一種古老的美，順著巷道一直往前，最末處小院深深，幾枝說不上名字的花伸出欄外，平添幾分雅致。

    青衣女子緩步上前，輕扣門扉。

    開門的是個(gè)總角小童。

    “姑娘有事？”小童上下打量道。

    女子含笑:“勞煩轉(zhuǎn)告，故人有事拜會(huì)?！?/br>
    小童會(huì)意關(guān)門跑入屋中。

    沒一會(huì)兒院門再次打開，一布衣男子走出:“早知道是你?！?/br>
    “我中了毒，勞你看看?！苯┰麻_門見山。

    兩人進(jìn)屋，云閑把脈查探，眉頭越皺越深，許久方道:“你中了天山彩蛛的毒？”

    姜雪月點(diǎn)頭。

    “此類蜘蛛多為雙生，毒性相互克制，若中此毒，必須用另一只雙生彩蛛解。”云閑解釋。

    姜雪月眼波微動(dòng):“另一只已經(jīng)死了。”

    “死了！”云閑震驚。

    姜雪月渾不在意，揚(yáng)眉微笑:“云閑，以你的醫(yī)術(shù)，我還能活多久？”

    云閑目光復(fù)雜:“四年多，這是我的極限。”

    “四年啊……似乎夠了……”女子喃喃自語。

    告別此處，她來到梨花幻境，月夜醉人，梨花樹下，男子白衣飄飄，仿佛已候多時(shí)。

    月夜醉人，兩相遙望……

    六月初六，霧水山掌門首徒被授掌門印，自此成為霧水山第一百六十八任掌門。與此同時(shí)，吳仇、月綾紗、冉清音、叉叉升任四長(zhǎng)老。

    新砌的玲瓏殿上，女子青絲高挽，鄭重俯拜霧水歷代先輩，焚香沐手，接過掌門信物。

    飛花劍自腰間飛出，七彩流光閃爍，眾人驚奇，但見長(zhǎng)劍緩緩升空驟然碎裂，天空云霧翻涌，許久方平靜下來。

    云來鎮(zhèn)外，青山綠水的霧水山隱匿無蹤。

    封印屏障，重新籠罩霧水。

    ……

    梨花幻境，白衣人依舊如初。濁世能有這樣一塊甚遠(yuǎn)塵囂的樂土，不得不叫人感慨驚奇。

    “師傅死了，二師兄也已經(jīng)死了，長(zhǎng)老們也已有心無力……水凌寒，我不能和你一起了，霧水山是我的家，我沒辦法棄之不顧……”女子朱唇輕啟。

    梨花盛開著，妖嬈美麗，水凌寒仰頭，抬手摘下那朵最美的花，插在女子鬢上，嬌嫩的花綻放發(fā)間，愈發(fā)顯得女子清新脫俗、嫵媚動(dòng)人。

    “我都明白。”他聽見自己平靜道，眼在笑，卻再難溫暖那顆碎裂的心……

    熾熱的火焰燃燒著，噼里啪啦的聲響將人拖回現(xiàn)實(shí)?？酀男ε郎献旖牵故?，將火把丟進(jìn)梨花下壘起的高柴，干枯的枝遇火即燃，跳躍的火光漸漸吞噬雙眼，雪白的梨花在烈火下淪為灰燼。

    水凌寒轉(zhuǎn)身，慢慢離開了火光，四周的溫度隨之趨冷，毒蛇一樣鉆進(jìn)五臟六腑。

    梨花幻境，已是一片火海。

    別了，這個(gè)令人傷心的地方，從今以后，他將浪跡天涯，無拘無束。

    時(shí)間會(huì)撫平一切傷口。沒什么是忘不掉的，如果真的有，他也不再回頭！

    遠(yuǎn)山依稀，樹影婆娑，斑斕的九曲花盛遍穹蒼。高樓之上，姜雪月獨(dú)倚青欄，看漫天云卷云舒。

    時(shí)光如梭，白駒蒼狗，一切皆歸寧靜。

    “師姐，”月綾紗緩步行上，駐足女子身旁，“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