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焦急的神情，他放下杯盞，點頭笑道：“那兩人沒事，如今人在縣城。”

    我更是不解：“炤兒不回冬青鋪子里，怎么去了縣城？”

    周彥華倒是不疾不徐，緩緩說著：“子舒昨晚出門后，一路都留有線索。炤兒夜里怕是徑直上山想回鎮(zhèn)子里，她不熟悉山路，夜里最易走丟。子舒一路追過去，想勸她回來，炤兒那時情緒不穩(wěn)定，兩人之間具體發(fā)生了何事，我也不甚清楚?！?/br>
    “我上山尋找時，正遇上了子舒派遣過來的一名衙役，說是兩人已回了縣城。”周彥華舒展的眉頭微微擰起，幽幽地道，“那人是來傳信的，說是炤兒在子舒府上養(yǎng)傷?！?/br>
    我不由得問道：“她受傷了？”

    再看周彥華眼底一片憂色，我知曉他擔(dān)心周炤的傷勢，便勸道：“在家用過午飯后，你便去縣城看看她。我也挺擔(dān)心她的，只是我如今身子不便，你便替我問問她?！?/br>
    周彥華微微一笑，拉過我的手，眼中有些不舍：“今日你家里有事，我便不留下用飯了。我許會在縣城留些日子，學(xué)堂那邊我待會去說說，再回家收拾一下就走。你娘這幾日若是走不開，你便在這里多住些日子，好好保重身體。”

    我雖不舍，仍舊是點了點頭，卻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他：“你去縣城是要辦事么？要留多少日子呢？孩子……”

    算算日子，這個孩子也將要出世了。

    我的這一份低落情緒自然落入了周彥華的眼里，他向我靠近幾分，攬過我的肩頭，在我頭頂說道：“嗯，是有些事要辦，要不了多久。孩子不到一月便足月了，我想親眼看到他落地，能在第一時間聽到他的哭聲?！?/br>
    我仰頭看著他滿是期待的臉，癟了癟嘴：“你也不是頭次經(jīng)歷此事了，還高興成這樣？”

    聽言，周彥華眸光一沉，似有痛色，他定定地看著我，許是見我的情緒并無異常，眸光才亮了亮，沉聲道：“這是我與你的第一個孩子，意義非凡?！?/br>
    我抬手撫了撫他蹙起的眉心，幽幽嘆了一口氣：“我并無責(zé)怪你的意思，你總是這樣緊張。我不會去計較你的過往，你反倒放不下了?！?/br>
    周彥華卻道：“我總是怕你因此疏遠(yuǎn)了我?！?/br>
    我道：“我信你，你也信我，好不好？”

    周彥華微怔，而后輕輕應(yīng)了一聲：“嗯，我信你?！?/br>
    因是要分別一段時日，他又與我說了許多話，才戀戀不舍地與我道別。離去前，他又將他的行程與阿娘說了，阿娘依舊是什么也沒問，只是叮囑他出門在外注意安全；又因他從早便沒有用過飯，阿娘特意抽空做了碗面條給他墊了肚子。

    他回家收拾了一番后，又跑到這邊，站在院子里對著窗邊的我告別，似有許多話要說，最后卻只有一句話：“我走了?！?/br>
    我本想下樓送送他，他不允，我也只得忍下心中千言萬語，回了一句：“早些回來?！?/br>
    我害怕淚水決堤而下的窘狀讓他看見，在他不舍溫柔的目光下一點點轉(zhuǎn)過身子，任淚水模糊了雙眼。我許久都未聽見院子里的動靜，慢慢轉(zhuǎn)身去看，院中早已空無一人。

    與他成親的這一年多來，短暫的離別都讓我難以入眠。而這一次的離別卻是那樣的猝不及防，又是那樣沒有歸期的漫長等待。

    他說他想聽到孩子的第一聲啼哭，想看到孩子出生時的面貌。

    所以，這也不過是短短一個月的離別而已。

    一個月而已，我又何必為此郁郁寡歡呢？

    用過晚飯，阿娘還特意支使福多將那對母女送往渡口。福多不好推辭，早已在院中等候著，而阿娘卻拉著何苗不住地表達(dá)喜愛之情，在福多催過兩次后，阿娘戀戀不舍地松了何苗的手腕，從腕間褪下一只樸實無華的銀鐲套在了何苗的手腕上。

    這只鐲子交出去，那便是認(rèn)定了何苗是魚家的媳婦了。

    何苗歡歡喜喜地把弄著腕間的銀鐲，甜甜地笑道：“謝謝齊姨！”

    阿娘笑著點頭：“姨就盼著你快些長大，早些嫁到我家來?！?/br>
    福多似已聽不下去，再次走進(jìn)屋子催促道：“娘，天要黑了?！?/br>
    對于福多幾次三番的催促，阿娘隱有不喜，卻也沒再拉著何苗多說，轉(zhuǎn)而對福多叮囑了幾句，這才放何苗離去。

    何苗與阿娘和我道別后，走到等候在一旁的花表姨身邊，轉(zhuǎn)而又挪到福多身旁，猶猶豫豫地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指。

    福多起初有些躲閃，可是看到何苗正眨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聽到她軟軟糯糯地喚了一聲“表哥”后，又猶猶豫豫地伸出手拉了她的手。

    何苗的臉上頓時緋紅一片，原本有些黯然的臉頰猶如皎月當(dāng)空，雙目如點點星子映入眼眸，燦然一片。

    這般年紀(jì)的女孩，心中的情感最純真真摯，深深地觸動了我的心。

    看著她，我不禁想到了自己在她這般年紀(jì)時，是否也如同她一般，會因喜歡的人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而歡喜許久。

    那個時候，對我呵護(hù)遷就的人該是延哥哥吧？

    明明是歲月里最是純真無憂的年紀(jì)，我偏偏記不清，到如今都想要徹徹底底地忘記。

    明明他曾是那樣溫暖明朗的少年，如今卻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沒有溫柔的眉眼，沒有明快的笑容。

    明明我們曾那么要好，如今卻形同陌路，甚至不能見上一面。

    我不敢多想張慶延，食用云菇的后遺癥依舊會在我念及心底的那份記憶那個人時，讓疼痛一根根挑撥著我的神經(jīng)，讓疼痛一遍遍蔓延至全身。

    我早已不知過往是如何熬過去的，但是，如今心中卻有一個人撫平了我心底的創(chuàng)傷。

    我在想到周彥華時，心底莫名地有股暖流流遍全身，溫暖著我的心口。

    在等待周彥華的日子里，思念雖如洪水泛濫，但是等待的滋味并非不好受，這其中隱隱有著另一種期盼。

    夜里，我總會撫著肚子與孩子談?wù)勑?，告知他還未涉足的這個世界，與他講著白水鄉(xiāng)的傳說與故事。

    福多與何苗的親事算是初步敲定了下來，我見福多也沒有最初那般抵制，心里倒也歡喜了幾分。

    去年年前，阿娘便打算將山地里的田地租出去；年后，與鄉(xiāng)里幾戶人家談了談，才算是找到了一戶滿意的租戶。

    午飯后，阿娘便出門與那戶人家談租地的事兒去了，留下福多照看著我。

    我下樓出門見他坐在槐樹下編著草繩，笑著喚了喚他，他忙起身扶著我到樹下坐下，洗過手后又坐了回來，卻是停下了手中的活，殷勤地替我捶腿。

    無事獻(xiàn)殷勤。

    我佯作不知，由著他伺候著，倒想看看他能憋到何時。果不其然，他上上下下捶打了兩圈，便有些耐不住性子，討好似的笑著：“姊，你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