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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著世子根本聽不進耳去,硬是扒住他肩,湊到耳邊低語了幾句,隱約漏出幾個字來,什么“皇……”,什么“寵……”之類,世子這才生生地忍住了爆發(fā),臉色鐵青地瞪著燕子恪行事。 燕子恪正將今日在場之人叫到一處,吩咐著眾人將從在親王島上與雷八公子和雷九公子接觸時起的一言一行盡數(shù)重現(xiàn)一遍,用現(xiàn)代話說叫做“場景重現(xiàn)”,把所有發(fā)生過的情節(jié)repy,于是一群人各種凌亂各種尷尬地在那里演了回戲,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燕子恪你他媽的神經(jīng)病啊! 神經(jīng)病卻不管眾人心內(nèi)的羊駱駝怎么咆哮,精益求精認真仔細地摳著細節(jié),每一句對話每一個動作都不放過,記不得的人給我使勁想,想不起來別人幫著來想,這種神經(jīng)病似的調(diào)查方法簡直讓眾人目瞪口呆被打開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并且更深入地認識了解到了這位當朝第一神經(jīng)病病發(fā)時的英姿。 到后來所有男人們的嘴角都被cao練抽了,所有女孩子都尷尬得要哭了,除了倍感新奇的武玥、認真合作的陸藕、面癱依舊的燕七以及百般不耐的元昶和興致索然的崔晞,還有一位自始至終都在那里靜靜地看著這個與眾不同的男人,一雙清瀲如水的妙目里,這男人每一記清華無限的舉手投足,每一縷瀟朗天成的眼波眉風,都漸漸地清晰深刻起來,就好像有那么一個小鑿子,一鑿一鑿,將這個人鮮明地鑿刻在了瞳孔上。 “怎么樣?”喬知府湊過來問進展。 “每個人說的話我全都記下來了。”燕子恪道。 “……”這特么是讓你背劇本呢?!你記他們說的話有個屁用??! “結(jié)論呢?”雷八公子哂視過來。 “結(jié)論,是雷八公子你乃疑犯的可能由原來的七成增至了九成?!毖嘧鱼〔痪o不慢地道。 ——靠!原來只有七成你就敢指著人鼻子說人是兇手!眾人再次被這位的神經(jīng)勁兒驚呆了。 “你簡直——”雷八公子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燕子恪擺擺手打斷了他后面想要出口的無用的申斥,直接伸出一根修長手指,向著他虛空一點,道:“雷九不喜聞漆味兒,想來在貴府不是秘密,否則不可能留有一條畫舫不刷新漆還無人過問,而雷八公子你挑中那條畫舫,正可以與雷九同船,與雷九同船的目的是為了同他一起上山,同他一起上山的目的是為了打著提示眾人去后頭如廁的幌子將他引向有斷崖之處,雖則提示眾人上船前先行解決內(nèi)急乃細心周到之舉,然而就我方才向其他客人問詢中了解,這山下,也是建有臨時茅廁的,如若你當真擔心眾人安全,就不該在山頂上建議眾人先如廁,而不如先將眾人帶下山來,再做此提醒亦為不晚?!?/br> 雷八公子已是徹底失去了耐心與身為主人應持的禮儀風度,只管冷聲怒道:“燕大人莫要避重就輕,請明確地解釋,若我是兇手,是怎么令舍弟跌下斷崖的!” 對?。【烤故窃趺醋尷拙抛约旱粝卵氯サ哪??!難不成雷八會巫術???!眾人齊齊將目光逼向這個折騰了他們老半天的神經(jīng)病,再給不出明確答案的話我們可不依了! “哦,這個問題啊,”燕子恪悠悠涼的目光慢慢掃過眾人,而后輕輕地勾起了唇角,完美鮮明的唇線彎成了一鉤鐮刀,像是死神揚起了它的手杖,“答案就在那紅帷帳上。” “嗵”。 燕七仿佛聽見了誰的心臟重重地一聲響。 雷八公子一臉冷哂,像是一尊石像,眉毛也不動一根地淡淡望著燕子恪。 “用紅色帷帳圍起來的是斷崖,用灰綠色帷帳圍起來的是茅廁,轉(zhuǎn)過這個山頭,在那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徑上,最先能看到的是紅帷帳,而后需要向右拐,那小徑在此處分了一個岔口,右拐走上數(shù)米,方是灰綠色帷帳圍成的茅廁,而這灰綠帷帳所處位置,恰是位于才轉(zhuǎn)過山頭后所在位置的視線死角處,亦即是說,站在面向著紅帷帳的方向,是看不到灰綠帷帳之所在的,”燕子恪的聲音淡淡的,涼涼的,不輕不重,不急不緩,隨著入夜的山風清清楚楚地吹進每一個人的耳朵里,“如是常人,先看見紅帷帳后自然不會停步,而只會沿著小徑走上岔口,向右拐后便能看見灰綠帷帳??衫拙?,他卻不是常人?!?/br> “有云:‘夫瞀視者,以黈為赤,以蒼為玄。吾乃今所謂皂白,安知識者不以為頳黃?’”燕子恪淡涼的目光掃過已驚呆在當場的眾人,“雷九,乃瞀視者也。” ——瞀視者!瞀視者!所有人都驚了駭了恍然而悟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真相竟然是這樣! 瞀視,即色盲。 雷九公子是個色盲。 色盲有幾種不同的類型,雷九公子,是個紅綠色盲。 紅綠色盲者不能辨別紅色,患者的“紅”視錐中填充的是“綠”視錐蛋白。 所以紅綠色盲者的眼中,紅色實則呈現(xiàn)出的是灰綠或黃綠的顏色。 所以他穿衣才會有那樣奇葩的配色。 所以他才會把武玥戴在頭上的紅色花環(huán)稱為雜草。 所以在繞過山頭之后第一眼看見紅色帷帳,并且在視野里找不到其他顏色帷帳的時候,雷九公子毫無懷疑地徑直掀開帷帳走了進去。 他辨識不出紅與綠的區(qū)別,即便看到了灰綠的帷帳,選擇錯誤的機會也有五成。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紅色和綠色是兩種區(qū)別不大的顏色。 更何況在這山上,遍地都是開得綿密的那紅色的、與紅帷帳顏色毫無二致的小野花。 他以為那是雜草來著。 和草一個顏色的帷帳,那一定就是綠色的帷帳啰。 于是不需要任何人親自動手,就足可令他喪命在自己的先天缺陷之下。 眾人的啞然無聲昭示了燕子恪的分析已經(jīng)徹底說服了他們,雷八公子卻還在冷笑:“如今舍弟已身亡,你自是想怎么編都無人再證明反駁了。” “呃,其實問問他的親生母親也就可以證實了吧?!眴虡疯髟谂圆蹇凇?/br> “世子難道不知?”燕子恪看向世子。 世子從真相被揭開的那一刻起,整個人就呆在了當場,滿臉的難以置信,眼底掩不住惱怒與傷痛地望著自己面前的兒子,直到發(fā)覺眾人都在看著他,這才終于找回了神志,他垂了垂眼皮,捏了捏袖中的拳頭,聲音干澀地開口:“我九兒……并非……并非瞀視?!?/br> 第98章 四月 面包皮夾紅燒rou。 適才還怒火沖天地申斥燕子恪信口雌黃,如若他當真分析錯誤,如若雷九當真不是色盲,這會子世子難道不應該更加惱火地揭穿他嗎? 是啊,他已經(jīng)失去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失去第二個,哪怕這一個是殺害那一個的元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