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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外便說是他平日收集的古物和玩藝兒,拿來給燕小九品評鑒賞的,反正燕家人都知道他慣愛鼓搗稀奇東西,因此也沒人疑心。 燕七就用著這個借口又把屋里的丫頭們打發(fā)出去了:“都是稀罕東西,別再給人磕了碰了,把我賣了都賠不起?!?/br> 丫頭們唬得全都躥出了坐夏居找小伙伴消磨時間去了——這種情況避都避不及,誰還敢上趕著往前湊??! 待下人們一撤,崔晞立刻便帶人動手,抬了箱子直接進了燕七的屋子,有負責(zé)拆的有負責(zé)裝的,手腳麻利得很,尤其是負責(zé)裝的,箱子里的零件拿出來,一擰一轉(zhuǎn)一卡一插,跟玩兒變形金剛似的,轉(zhuǎn)眼就組裝成了一套家具,跟燕七原來的那套幾乎不差分毫,連曾經(jīng)不小心磕掉的一小處螺鈿裝飾都完全克隆了出來。 “我能請你簽個名兒嗎大神?”燕七慨嘆著和崔晞道。 “也只能唬弄一下粗枝大葉的,終究不可能仿個十成像,”崔晞笑道,“只能望著你那幾個丫頭沒那么精細了?!?/br> “這個不是問題,誰沒事兒老觀察自己的家具,除非特別明顯的特征,否則誰說得上來自己的柜子木材紋理是什么樣的?”燕七就道。 崔晞掃了眼燕七的房間:“家具是換上了,書房里的書和擺件呢?” “擺件我找個借口都收進箱子里去,書的話就放著吧,如果家具和擺件都沒問題,那就極可能是書有問題,到時候再用排除法一試,也就能試出來了?!?/br> 崔晞帶來的這些人,雖是打扮成了小廝的模樣,其實卻都是崔家簽了身契的木匠,崔家也經(jīng)營著木藝鋪,養(yǎng)著幾十號木匠,都是終身契,唯主命是從,因此就算今兒給主子辦了這樣的事,回去了也絕不敢多嘴往外說。 木匠們手腳麻利地拆拆裝裝,不過半個多時辰就偷梁換柱一切辦妥,眼看著天色暗下來,崔晞也不多待,仍讓人抬了箱子一路逶迤地離開了燕府。 待丫頭們都回來后,燕七又指揮著眾人把晾曬的被褥衣物書本等物都收回了原處,書房架子上的擺件收進大木箱里放到耳房,幾個丫頭對于屋里的“新”家具毫無所覺,倒是鸚鵡綠鯉魚君似是感覺到了些許不適,驢叫學(xué)得震天響。 燕七終于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間窩著了,因燕九少爺明兒一早就要出門,坐夏居的人早早吃了晚飯早早歇下,燕府里的其他各處卻還燈火通明,燕子恪在外書房里考較過三個兒子的功課,獨自拎著一壺酒去了后花園的瞧月亭。 瞧月亭里早便撂了他平日常坐的那張羅漢椅,卻鋪了條亮粉綢子面繡著墨菊的坐褥,脫了鞋歪上去,手指勾著壺柄,有一口沒一口地喝。初一的夜里是看不到月亮的,為防著失火,后園子里也不點燈,天上的星子雖多,卻也照不亮大地,偌大的一個后花園,漆黑一片里只有亭子中的石桌上淡淡地亮著一盞滴水琉璃燈。 賞不到月亮還可以聞花香,晚開的桂,圃中的蘭,籬笆邊的菊,山石縫里叢生的鴛鴦茉莉,隨著風(fēng)次第拂過來,一陣香似一陣,酒還未醉,先就香醉了。 一枝拎著食盒進了園門,遠遠地就瞅見了亭子里半醉的主子,他主子最愛在瞧月亭里一個人喝酒,因為可以“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可今兒晚上沒有月,他就又成了一個人。 一枝拾階上得山亭去,先向著他主子行了禮,而后將手里的食盒放在石桌上,揭開蓋子:“太太讓拎過來的滴酥鮑螺?!?/br> 他主子“哦”了一聲坐起身,從食盒里隨手拈出一個,吃了兩口,唇上就沾了奶油,幾口吃完,手指也沾上了,放到唇邊吮了吮,從懷里掏了帕子擦嘴擦手,然后端端正正疊好了,壓到食盒蓋子下面。 “崔家小四箱子里裝了什么?” “說是些古物、玩藝兒、收藏,來請九爺幫著鑒賞的?!?/br> “呵……” 這話騙旁人行,騙不過他主子。 “崔家小四和小九,向來沒什么話說,兩個都是什錦餃子,肚子里料多,卻都不露‘餡兒’,況崔家小四歷來也只同小七要好,有了新鮮物兒也是先給小七看,”燕子恪倚在靠枕上,“崔家小四鮮少自己登門來找小七,這一陣子先后來了兩回,每回時間都不長,若是有話說,每日在綜武社時便能說了,若只是來玩兒,待的時間又短,因而必是有實事兒要做,且此事兒還必須得崔家小四才能做。 “什么事呢?崔家小四身子弱,若非一般事,小七定不會勞動他,而除他外別人不能做的,約就是他那副鼓搗玩藝兒的好手藝了。 “鼓搗什么玩藝兒需要用到十幾口箱子?小七屋子里的東西有限,除了衣服被褥書本擺件,也就只剩下家具了。十幾口大箱子,床、柜、妝臺、書架、幾案、桌椅,拆碎了倒也能裝下,崔家經(jīng)營著木鋪,鋪子里養(yǎng)著成批的木匠,拆個家具不在話下。然而若只是拆了帶走,當(dāng)然是不行的,還需要有替代品掩人耳目,又不能使小七房里的丫頭有所察覺,這就要尋一套一模一樣的家具進來,經(jīng)崔小四的巧手一改動,做成可拆可裝的也不是什么難事……明兒你去云木閣的鋪子問問,看近些日子可有人買過這幾樣家具,約是十來年前的樣式?!?/br> 一枝恭聲應(yīng)了,幾句話便將一件欲掩人耳目的事推測了個七七八八,這種情況他也早已是見怪不怪。 “替換家具……”燕子恪仰頭枕在羅漢椅的扶手上,望著繪了大朵天竺牡丹紋的亭頂,“小七向來不愛多事,有三說一,旁人不能忍的,到了她那里都不算事兒,如今卻要將一屋子的家具暗中換了,必是有一件連她都不能接受的事在,是府里的事,是家里頭的人,是最近才確定下來的。那套家具已有了年頭,云木閣打好漆好直接拉進了坐夏居,問題不是出在打制上,用了這么些年,最近方發(fā)現(xiàn)蹊蹺,那便只可能是……小七的身子,出現(xiàn)了不妥?!?/br> …… 燕七一早送了燕九少爺出門,自個兒便去了書院參加綜武社訓(xùn)練,雖是周六不上學(xué)的日子,校門口做為公告欄的石屏風(fēng)上也依舊貼出了大紅紙寫就的關(guān)于元昶勇奪后羿盛會魁首的消息,剛走到百武堂樓下,就見武玥騰騰騰地從樓梯上跑下來:“老遠就從樓上窗子里看見你了!你知道了嗎知道了嗎?!大消息!你有沒有聽說元昶求了什么樣的后羿會獎賞?” “沒有?!毖嗥邠u頭。 武玥雙手搭在她的肩上,臉上的神情帶著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有興奮,有好奇,有羨慕,有贊服,有擔(dān)心,有憧憬,有遺憾,有慨嘆,有更多說不清的情緒,她用激動未褪的亮晶晶的眼睛盯住燕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訴她:“元昶,他要參軍,他要去生活最艱苦、戰(zhàn)事最頻繁的邊關(guān)做驍騎兵!——驍騎兵啊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