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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背著筆桿兒指著紙上的字兒,一字一頓念給這婦人聽。尤其到了‘兒媳一人磨豆賣漿……’這一段時,更是仔仔細細讀了兩遍。 這豆?jié){娘子滿心委屈,抽噎道:“既便起早貪黑,既便比牛馬還苦,為了我的兩個孩兒我都忍得,可那老婦實在可恨之極,整日孩子也不替我?guī)У靡粠В伺c街坊老太太們搗些閑非,就是眼盯著看我與街上那個多說兩句,不停造些閑話與我。我每日晚上聽她一番數(shù)落,幾番下死的決心,回屋看看床上兩個孩子,卻又說服自己活下來?!?/br> 天下婦人們的苦可不就是如此。如玉既做男子打扮,便不好去拍撫她,正準備再寬慰兩句,忽而就聽遠處一人怪笑道:“在爺爺我的地盤兒上發(fā)財也不報備,這不男不女的東西什么來路?” 豆?jié){娘子猛得收了眼淚,問如玉道:“你在此做生意,可跟余剝皮報備過沒有?” 如玉抬頭見是個賊眉鼠眼,細腰伶丁的家伙帶著幾個潑皮混混,也知只怕他是這里的地痞,搖頭道:“沒有!” 豆?jié){娘子道:“這余剝皮是咱們西京府尹家寵妾余姨娘的弟弟,在這城里專吃個東大街與西市,任誰在這兩處做生意,一天都要給他三十文錢做保護費,若你不給,只怕這生意做不得長久。” 如玉一聽要三十文,心道乖乖,那得我寫六封信才能掙得出來。她還未站起來,余剝皮身扣幾個地痞已經(jīng)來扯她小桌上的罩簾了。如玉眼瞧著一只硯臺要叫他扯出去,連忙抱起笑著叫道:“小弟初來此地,不懂江湖規(guī)矩,擺攤前沒有跟余大哥報備過,實在是小弟的錯,余大哥請受小弟一拜!” 余剝皮看他斯斯文文,說話又還上道,兩只小手兒綿綿抱拳就拜。他也當自己這保護費是正經(jīng)生意,總不好都打打殺殺,遇見這種知禮的也會給點兒臉,此時便伸手止退了幾個地痞,上前撩袍在如玉面前的凳子上坐了,展了手道:“既然懂規(guī)矩,就把三十文錢拿來,小爺爺我今兒就不打擾你了,明兒咱再來,好不好?” 如玉又是一拜:“實在不湊巧,小弟今日出門的時候未帶得銅板,方才寫一封信也只賺得兩個銅板,若大哥您實在緊急,就先拿了這兩個銅板,如何?” 蒼蠅也是rou。余剝皮看如玉笑的極其老實,伸手指著她的鼻尖兒道:“好好擺著,小爺爺我晚上收攤兒的時候再來,還得二十八外銅板,到時候你若準備不好,我立刻踢爛你這攤子?!?/br> 俗話說,為商那有不遇地痞。如玉長到十八歲第一次為商,但小時候聽爺爺講古今講的太多,又兼她腦子聰明,眼睛夠靈,天生就能對付這些惡棍無賴們。她一邊整著桌子,一邊計議著要怎么對付這余剝皮,好叫他不來臊自己的生意,便聽一人問道:“先生這幅畫,要多少文錢才肯賣?” 如玉抬頭,見一個扛著扁擔挑著筐的鄉(xiāng)下人在問自己一幅工筆所畫的搖錢樹,笑著答道:“老伯,這幅畫要五百文錢才能賣得!” 鄉(xiāng)下人倒抽了口冷氣道:“畫是好畫,只是太貴了些?!?/br> 如玉耐心解釋道:“老柏,您瞧這畫布,不是普通的宣紙,而是用膠與明礬等物礬過的絹,絹這東西本就價高,顏料亦需要花錢買來,所以這畫兒貴在材質(zhì)上。若您嫌貴,可以瞧瞧這幾幅水墨,還是裱好的,一幅也才只賣三百文錢?!?/br> 鄉(xiāng)下人一眼掃過幾幅水墨,搖頭道:“我看不上那些,我就喜歡這一幅,你瞧那搖錢樹上搖下來的金元寶,個個金光閃閃,光是看著就能叫人覺得心里舒服!” 他又看了許久,這才轉(zhuǎn)過身走了。就在如玉以為這筆生意做不成了時,誰知這人又帶著另一人來了,兩人顯然是兄弟,用一鄉(xiāng)的土話交流了很長時間,那人這才提了一串錢出來遞給如玉,雙手小心翼翼捧著那幅工筆所繪的搖錢樹圖走了。 如玉四天之內(nèi)買掉兩幅畫兒,共掙得八百文錢,換成銀子也要值一兩一錢。她將一大串錢裝在腳下的笸里,心中歡喜不已,深覺得自己出門謀生這一趟是謀對了,此時就算張君再不回來,照著如今的方式,她也能在這西京自己生活下去。 到傍晚時那余剝皮又來了,幾個地痞將如玉圍成一圈兒,他將坐在扎子上與如玉閑聊的老太太拎起起來扔遠,伸了那滿戴金戒的手道:“小兄弟,你還欠著爺爺我二十八文錢了?!?/br> 如玉連忙將整個笸端了出來,從笸縫里扣出兩文錢來雙手奉給余剝皮道:“大哥,講義氣的好大哥,小弟我今兒統(tǒng)共碰到兩個客人,早上那一個的錢您已經(jīng)拿走了,這一個的兩文也一并給您,剩下的小弟絕不賴帳,只要多掙得一分,一定親自上門送給您,您看可好?” 余剝皮看如玉又誠實,又可憐,氣的一攥五指道:“那就明天,帶明天的三十文,生今天的利息,總共八十文,你可不要忘記了!” 如玉一手緊捏著荷包兒,暗暗慶幸自己將那幾百文錢都換成了銀子,否則今日要吃場大虧。她滿身疲憊回到黃家,一路總結(jié)著自己所賣出去兩幅畫兒的特質(zhì)與共同點,準備今夜再趕兩幅出來,還未進房門,便聽到里頭匡啷啷一聲響。 她慢走了兩步,聽著再無動靜,這才緩緩推開門薄薄的木扇門邁腳進去。身子才邁進去,整個人便被一雙剛勁有力的手順勢一帶,接著脖子一涼,一柄鋒刃以架到了脖子上:“小娘子,把我的信交出來!” 屋子里被翻的像遭過賊一樣,幾幅勾好線條的絹布也被撕破,桌翻椅倒。如玉一聞這男子身上的氣息,就敢斷定這正是那夜自己在客棧后巷見過那人。他蒙著面,但身上的香氣猶還如故。 如玉叫一柄短刀抵著,搖頭道:“你怕是想差了,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你的信!” 這人調(diào)轉(zhuǎn)匕首,幾乎勒進如玉脖子的rou里,冷笑道:“小娘子,你瞧你這白膚細面,彈嫩的乳脂一樣,它可經(jīng)不起我這鋒刃輕輕一劃。你說了?” 如玉沒呈想這人竟未死絕,過了四五天還能活著回來,竟還能認得自己。她大大方方伸展了雙手道:“大俠,既你已經(jīng)翻過了屋子,想必也知道我是個外鄉(xiāng)來此寄居的獨身婦人,就算能盜得你什么珍貴物件兒,左不過放在這屋子里,再或者裝在身上,我如今容你從我身上搜得一搜,若是你搜著了,就自己帶走,可好?” 這人收了匕首,往后退了兩步,看得出來腿猶還有些瘸。他居然還施了個叉禮,道了聲得罪,才開始搜如玉的身。 如玉仍還靠著門,也知道能不能混過去只在此一著,索性便大大方言的讓這人搜著。 這人從如玉腰上扯下她的荷包兒,見里頭有三四錢的碎銀子,又將那荷包撕開檢視過夾層,見如玉仍還乖乖的站著,挑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