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蛋，跑起來小心翼翼的，她追上劉美麗的阿媽，說：“不要動它。 ”

    阿巴過來牽她：“不許搗亂?！?/br>
    小花把蛋給阿巴看：“它又生蛋了！它很乖。”

    阿巴說：“養(yǎng)著也沒用了?！?/br>
    小花蹙起眉毛：“它生蛋的！”

    阿巴松開她，彎腰對小男孩說：“熙知啊，叔叔把雞殺了給你吃?！?/br>
    小花尖叫起來：“不許殺不許殺！阿嬤說要下蛋的！”

    小男孩不明白這個小花怎么就聽不懂他說的話？

    沈忠義說：“不用不用，建國你忙你的?！?/br>
    可許建國說：“窮鄉(xiāng)下沒什么好招待的，沈主任你來一趟也是辛苦，我這輩子都記在心里。這雞是我媽自己養(yǎng)的走地雞，燉湯特別營養(yǎng)，給熙知補(bǔ)補(bǔ)身體?！?/br>
    這時，利落的劉美麗阿媽快刀一下，那只雞再也不叫了，脖子上的血噴得滿地都是。

    小花哇一聲哭了，手里的雞蛋掉在地上，碎了。

    黃糊糊一片，紅腥腥一灘，都迅速被雨水刷走，很快就又變成了黃泥地。

    一直站著沒開口的小男孩說：“我不想吃?！?/br>
    剛說完，小花沖上去往他臉上掄了一下。

    只是小孩間胡亂的打法，但因沒防備，正正好打在他臉上，那么白的皮膚立刻紅起來一道。小花大叫著：“不許哩吃！”

    小男孩覺得十分丟臉，他長這么大從沒有打過架，也沒被女孩子打過，臉上很疼，他也不甘示弱，呼地捉住了小花的頭發(fā)。這是他跟黃小胖學(xué)的。

    小花一邊哭一邊反擊，但手還沒打下去就被阿巴捉住了，阿巴很生氣，上次她跟黃小胖打架阿巴都沒那么生氣，現(xiàn)在阿巴為什么要那么生氣！為什么要把阿嬤的雞給他吃！沒有雞阿嬤怎么去集市？

    小花不斷掙扎著想抽出手，疼，阿巴弄疼她了。

    啪！

    極響亮的一巴掌打在小花臉上，立刻浮現(xiàn)比小男孩更加紅腫的傷痕，沈忠義忙攔著，說：“建國你干什么這是！”

    許建國氣得不行：“你還想打誰啊你！反了你！”

    小花反復(fù)說著：“不許哩吃！嗚嗚嗚不許哩吃！”

    鼻子里涼颼颼的，有什么流下來，她一張口就嘗到咸味，接著聽見小男孩的爸爸說：“哎呀建國你這是干什么！把孩子都打壞了！”

    小花用肩膀蹭了蹭，有些許暗紅蹭在肩頭，跟剛才地上的雞血一模一樣。她再也不肯讓阿巴捉著自己，嗷嗚一下咬住了許建國的手。

    小孩的齒利，用勁咬下去不是開玩笑的，許建國立刻松了手，但小臂上還是留下了一排牙印。他火冒三丈地追上去，一定要捉住小花好好教訓(xùn)一頓。沈忠義拉住他：“別跟孩子計較，好好cao辦你媽的后事吧！”

    ***

    咬了阿巴的小花躲進(jìn)了阿嬤平時放雞蛋的雜貨間，她抱著那一筐超過二十個的雞蛋，嗚嗚嗚地哭不停。

    為什么啊？誰來告訴她到底是為什么？

    外頭響起腔調(diào)古怪的曲調(diào)，不好聽，但熱鬧，鎮(zhèn)子里的孩子都跑來看熱鬧，嬉笑著到處找小花。躲起來的小花覺得這樣的場面十分熟悉，還穿小棉襖的時候，黃小胖爺爺家也是這樣熱鬧，后來聽阿嬤說，他爺爺走了。

    走了？

    所以阿嬤也是這樣走的嗎？

    究竟是走去哪里呢？

    小花突然很后悔，為什么當(dāng)時沒跟阿嬤一起過去看看？

    她又哭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是阿嬤說：“小花不要去，不好。”

    到底為什么不好呢？那現(xiàn)在是好還是不好？

    小花揉著眼睛站起來，她要去找阿嬤問一下，阿嬤會告訴她的。

    她剛踏出去就被黃小胖發(fā)現(xiàn)，幾個孩子立刻圍住了她，高聲唱著：“臟小花，沒有家，沒有阿嬤沒有阿嬤?！?/br>
    小花抬起頭，孩子們突然不唱了。因為在陰沉地光線下，小花臉上帶著血，還紅腫一片。

    看起來……好可怕。

    “鬼??！”黃小胖帶頭往外跑，撞上劉美麗的mama。

    小花看見她拿過來一個盆子，里面是一只褪了毛光禿禿的雞。然后揭開鍋蓋，把雞放進(jìn)去。

    小花站在那盯著鍋，聽來幫忙的柴火棒阿媽跟劉美麗阿媽講：“會遭報應(yīng)的，婆婆死了兒媳不來送。”

    劉美麗阿媽扯了扯她衣服：“哩小聲點(diǎn)。”

    柴火棒阿媽說：“敢做還怕別人說?。　?/br>
    “人家是城里人，以后搞不好還要求到他的。”

    “狗屁，反正我家不求他，這種沒良心的兒子兒媳要了有什么用！”

    ***

    小花再也沒動過，就站在一旁聽兩個阿媽聊天，阿媽手腳快，兩個人可以張羅很多人的飯菜，小花聞見香味，是每次村里吃席都能吃到的味道。

    劉美麗阿媽說：“我聽見建國給他媳婦打電話了，我家電話聲音大，那邊說話都能聽見，我沒跟別人說，你也別亂講?！?/br>
    “哩快點(diǎn)講?！?/br>
    “他媳婦好像在打牌，說很忙不來了。”

    柴火棒阿媽把鍋爐敲得叮當(dāng)響，“夭壽哦！”（這里形容為人處世狠毒，帶了點(diǎn)罵人的意思）

    劉美麗阿媽看小花站在那里，聲音更小了些：“也是可憐孩子，從小跟阿嬤在一起，現(xiàn)在怎么辦？哩說建國會不會帶她回城里？”

    “那肯定要的?！辈窕鸢舭寚@口氣，“進(jìn)城也沒好日子過，那種女人哪里會對她好?！?/br>
    “當(dāng)初我見過小花阿媽呢，長得真漂亮……就是命短……”

    “誰說不是，生了小花月子都沒做完就走了?！?/br>
    小花忽然動了動，走了？我阿媽也走了嗎？

    占了一個火灶燉著的雞湯終于夠火候了，小花看見阿巴特地走過來端湯，雞湯那么香，味兒飄了老遠(yuǎn)，阿巴從她跟前走過，一次都沒看她。

    她倔強(qiáng)地嘟起嘴，卻控制不住地看過去。見阿巴坐在小男孩身邊，勸著：“熙知快喝一點(diǎn)，很補(bǔ)的?！?/br>
    大人覺得好的東西小孩不一定會喜歡，雞湯里放了山里的菌，顏色不清亮，浮著厚厚一層油花，小男孩推了推碗，說：“我不想喝?！?/br>
    已經(jīng)擺在面前了，沈忠義也只能客客氣氣接下，拿勺子喂兒子：“來喝一口，你建國叔叔特地給你做的?！?/br>
    沈熙知轉(zhuǎn)頭去看已經(jīng)空了的雞圈，又躲開爸爸的湯勺。

    “不喝不喝我不要喝！”他抬手一揮，湯碗被掀翻，倒扣在泥地里。

    場面一時安靜，大家都看過來，許建國笑著撿起碗：“算了，不喝不喝，叔叔給你弄點(diǎn)其他好吃的，熙知你喜歡吃什么？”

    沈忠義有些生氣，責(zé)備道：“越來越不懂事了！”

    他說：“建國，給你閨女喝吧，臭小子不聽話！”

    小花聽見柴火棒阿媽萬般可惜地說：“一只雞就熬了這么一碗湯，全都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