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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她喚小花：“小花來，哩吃個雞腿吧?！?/br>
    小花搖搖頭：“我不吃?！?/br>
    那是她的好朋友，她不吃。

    再轉過頭，發(fā)現(xiàn)小男孩在看她。就算一直被黃小胖嘲笑，就算劉美麗一直嫌她臟，小花也從來沒有這么討厭過誰。

    那奇怪的樂曲一直在響，小男孩跳下桌子走過來，站在她身邊，說：“我沒想吃的?！?/br>
    “哩不想吃我的雞也沒了！”小花握緊了拳頭。

    男孩早有戒備，卻沒見她打過來。過了一會兒，他發(fā)現(xiàn)她哭了。眼淚滾下來，把她本就臟的臉混得更不能看，她蹬蹬蹬跑到雜貨間里，躲在沒有光的角落。

    他的臉用冰毛巾處理過，現(xiàn)在已經不怎么疼了，而她的臉越腫越高，難看得不成樣子。他想說點什么，畢竟他真的沒想吃那只雞，她不能這樣錯怪他。

    可他還沒想好怎么說，就聽小花講：“我阿嬤沒了?！?/br>
    他突然很難受，這不是他記了一年的小花，這個小花怎么變得跟班里其他女同學沒兩樣了？她怎么不玩泥巴不游泳還一直哭呢？

    話說出來沒過腦子，聽起來就變了味，他說：“我有阿嬤。”

    她討厭他又羨慕他有阿嬤，哇哇哭得大聲。

    外頭劉美麗阿媽說：“小花真孝順。”

    ***

    因為許建國請不了太多假，所以老太太的事情得抓緊辦，換了壽衣吃過席，樂隊敲打著走在前頭，眾人齊力將靈柩送上山。小花捧著阿嬤的照片走在最前頭，這一路，阿巴牽著她的手。她的臉已經洗干凈，只是哭了一路，又臟了。

    沈熙知沒有山上，被留在了黃小胖家，黃小胖問他：“城里好玩嗎？”

    他想了想：“還可以?！?/br>
    有公園，有商場，有巧克力，有干凈的廁所和樓房。

    “我以后也要去城里?！秉S小胖說。

    沈熙知恩了聲，聽見山上鞭炮響起，問黃小胖：“他們在干嗎？”

    小胖說：“我也不懂，我阿媽說山里有鬼，不讓我去?！?/br>
    小胖又問：“那個臟小花真的要去城里嗎？”

    “我不懂。”

    “我阿媽說她后媽會打她的?！?/br>
    沈熙知想了想，隔壁陳阿姨是個挺好的人，不會打小孩。

    他說：“不會，你阿媽說錯了。”

    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紙圈，許家阿嬤的葬禮雖然匆忙，卻也處處都有盡到。送葬的隊伍下山來，解了腰上的白布條與許建國道別。許建國一一感謝，回頭喊小花：“走了?！?/br>
    小花扒著門板不肯離開，手指甲撓出了血。

    沈忠義開著車等在外頭，許建國將小花拎起來扔上車，沒有帶走屋里的任何一件東西。說好了，院子以后給黃小胖家用。

    “蛋！我的蛋！阿嬤的蛋還沒拿！”小花哭喊著，卻怎么也鉆不出汽車這個大家伙。

    那是阿嬤攢了好久要賣錢的雞蛋……

    許建國攥緊了小花的手腳，不耐煩地教訓：“你再不安靜我就把你扔到路邊，到時候被壞人抓走！”

    雙黃蛋沒拿確實有點可惜，但他媳婦說了，不許把鄉(xiāng)下的東西帶回去，土氣。

    小花動彈不得，只能小聲哭泣，哭得前面開車的沈忠義都覺得可憐，跟沈熙知說：“兒子，你給meimei吃顆巧克力?！?/br>
    沈熙知打開抽屜，拿出一顆金紙包裝的小球，遞過去。

    小花還在哭，沈忠義說：“你喂meimei一下?！?/br>
    沈熙知看著小花滿臉的鼻涕眼淚，嫌棄地癟癟嘴，但還是剝開了金紙，許建國配合地把小花的腦袋壓過來，沈熙知把巧克力送進她嘴里。

    不好吃！小花的嘴里一股說不出來的苦味，跟老阿公給她喝的湯藥一樣，可她還來不及吐出來，就全化成了泥，纏在她嘴里。她頓時苦了臉，怎么都咽不下去。

    車子飛馳在山道上，她的哭聲越來越小，最后變成幾聲抽泣，沈熙知回頭看，見她蜷縮在后座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淚。

    ☆、第4章 小花進城

    城里對小花來說十分陌生，這里沒有田埂，沒有黃泥路，沒有雞，她睡醒時車子正駛進一個大院子，院子里的房子很奇怪，高高的，有很多窗戶。 她感到害怕，不肯下車。

    那個小男孩站在房子前面，像看傻瓜一樣看她。

    小花抱著車門喊：“阿巴求求哩，阿巴求求哩。”

    許建國這幾天也是受夠了這個皮猴子，一把給抱起來扛著上樓，小花啊啊叫起來，許建國拍她屁股一下：“吵什么，到家了！”

    家！

    小花突然不鬧了。

    三樓的門是開著的，有個阿姨等在門口，笑得很好看。阿巴將她放下來，她站在門口悄悄扭頭看外頭，一眼望不到地板后忽然反應過來，哦，原來阿巴踩那么多臺階是到了這里啊，這里好高。

    她聽阿姨說：“快進來，一路上累了吧?！?/br>
    許建國將小花推進去，關上門介紹道：“這是你mama，快叫mama?！?/br>
    小花所有的擔心害怕都不見了，阿媽沒走呢！我阿媽在這里啊！

    “阿媽！”她揚起笑容跑過去抱住陳愛麗的腿，突然又有點想哭，這次是為了什么呢？哦，還是因為她沒把臉洗干凈。

    陳愛麗扭頭看著許建國，許建國忙賠著笑把小花扒開，糾正道：“是mama，不許叫阿媽，土氣?！?/br>
    小花還想去抱陳愛麗，阿媽的腿和阿巴的腿不一樣，阿媽好軟，身上好香。陳愛麗躲開幾步，問許建國：“怎么這么臟？”

    小花不好意思地抹抹臉，感覺到許建國捏了捏她的后脖子，她乖乖地喊人：“mama。”

    第一次喊這個稱呼，很不習慣，喊完后低頭笑了。

    陳愛麗所見到的，就是不會說普通話的小泥球，還笑得特別傻。她皺起眉看許建國，許建國躲開她的目光，牽住小花說：“過來，我?guī)憧纯捶块g。”

    客廳里，陳愛麗說：“你們慢慢看吧，我去打牌了。”

    小花只聽見外頭鐵門哐當一聲，她問阿巴：“阿媽去哪里？”

    “去上班?！痹S建國說，最后糾正一遍，“是mama?！?/br>
    “mama?！毙』ㄝp聲呢喃，跟著阿巴走進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不大，但有床，有桌子，被子是小動物圖案，拖鞋是粉紅色。小花立刻就喜歡上了。許建國蹲在她跟前，頭一回如此平和地與她說話：“小花，你以后要乖，凡事都要聽mama的話，知道嗎？”

    “恩！”小花點點頭，“我不搗蛋，很乖?！?/br>
    許建國揉揉她的腦袋，松了口氣。

    ***

    mama去上班很久都沒回家，小花等了很久，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時已經是早晨，她走出自己的房間，看見阿巴也正好出來，對她比了個動作讓她要小聲，輕輕帶上了臥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