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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頭還是落在自己身上。 早知如此,她絕不會這般傻傻枯坐半晌。 去德鄰書院讀書這件事,完全在劉拂計(jì)劃之外。只是小宋先生在席上親自遞出帖子,眾目睽睽之下已由不得她不接。 事已至此,她要是推拒了小宋先生一片好心,只怕不止與對方生了嫌隙,還會惹得其他人愈發(fā)懷疑。 但凡是個讀書人,都不會拒絕。 會嫉恨她的人此時已恨上了,再為了他們放棄這么好的機(jī)會,那太不符合她的性子。 而且,那可是她年少時就頗仰慕的宋院長。便是不做什么弟子,能得院長一二教誨,也是幸事。 心念電轉(zhuǎn)間,劉拂已雙手接過帖子。她并不在人前打開,只略看了眼上面清雋的字跡,就恭恭敬敬收回懷中。 那上面的字跡,看著很是眼熟,卻不是宋院長和宋家任何一個人的筆跡。 “那日回去后,我曾向院長描述過你的才貌?!毙∷蜗壬Φ?,“院長對你的墨寶愛不釋手,也極愛重你人品才華。因記著你是出門游歷,怕不知何時便走了,所以特命我送張請?zhí)c你——在金陵的時日,都可隨心去德鄰書院聽講,免得荒廢了學(xué)業(yè)?!?/br> 這話聽來,倒不似是對學(xué)生晚輩,反像是對小友。 是難得的殊榮不假,卻與他們想象中的青睞不同。圍觀書生們將小宋先生的話聽得一字不漏,看向劉拂的眼神和緩許多。 想起許多記述中,對宋院長越年長越灑脫曠達(dá)的評價(jià),劉拂亦在心中笑嘆一聲“古人誠不欺我”。 她雖敬慕對方,但也曾身居高位陪侍天子,自然不會因此惶惑驚恐。 劉拂很快調(diào)整好情緒,收回抱拳置于胸前的手,方才恭謹(jǐn)?shù)膽B(tài)度消失無蹤,笑得極輕松:“能得院長夸贊,學(xué)生三生有幸。只怕日后多有叨擾,還望先生不要見怪。” 口中用詞雖還尊敬,但她對小宋先生的態(tài)度隨意非常,與其說是晚輩對長輩的態(tài)度,倒更像是平輩論交。 就憑那幾句夸贊,她還真敢將宋院長當(dāng)作忘年之交了。 既與人家老子有了交情,那面對小宋先生這個“小子”時,也就不必守太多禮數(shù)。 哂笑嘲諷一一入耳,劉拂但笑不語,自自然然望向小宋先生。 小宋先生微愣后撫掌而笑:“院長僅憑字跡就能看出你的心性,我與劉小公子對飲整一日,竟還沒能將你看透。果真在識人一道上,我還淺薄的很?!?/br> “先生喚我云浮便是。” “既如此……” 劉拂打斷小宋先生的話:“我既還要去德鄰書院進(jìn)學(xué),那先生就還是我先生。私交另算,大禮不可廢,不尊師重道者,又如何寫得出好文章?!?/br> 她劉云浮已與宋院長成了忘年交,自然不會再有師徒名分。該占的便宜要占,該放手的也要早點(diǎn)放手。 在座的都不是蠢蛋,反應(yīng)過來她話中意思,不過是前后時間的事。 劉拂偷眼打量眾人,果見有人面上一松神情一震,明顯已反應(yīng)過來。 趁著這個機(jī)會,劉拂向著滿臉擔(dān)憂的徐思年眨了眨眼,順便給一臉緊張的蔣存遞去一個安撫的目光。 至于周行與方奇然,雖一個一知半解一個蒙在鼓里,卻也不必她去點(diǎn)明。 “只怕今日回去,院長會恨不得早兩日開學(xué),好一見你這小友的真容?!毙∷蜗壬Φ溃岸鲁跗?,掃榻相迎。” 劉拂毫不猶豫地舉杯示意,然后一飲而盡。 如劉拂所料,之后即便她與小宋先生相談甚歡,眾人的注意力也都不再聚集在她的身上。頂多有一二艷羨的目光徘徊在她左右,那些真正有能力一爭的人,全將心思放在了如何在小宋先生面前表現(xiàn)上。 對現(xiàn)狀很是滿意,劉拂拎著一壺酒,在無花無葉的枯林中漫步。 衣帶當(dāng)風(fēng)把酒而詩,極富魏晉風(fēng)骨。 “那日又是淋雨又是吹風(fēng),還以為你今日來不了了。” 劉拂回眸,笑望周行:“我還以為來的人會是二哥。” 周行不屑地挑了挑嘴角:“那二傻子,還在緊張兮兮地想措辭,勸你換個地方擺生日宴呢。” 劉拂哼笑一聲:“蔣二哥不懂,那天香宴風(fēng)味極佳,錯過可惜?!?/br> 周行皺眉道:“徐兄也不管管你?竟由著你性子胡鬧?!?/br> 還說出這話,可見周行仍舊沒能完全猜出自己的身份。 也不知二傻子到底是誰。 劉拂笑道:“他管我作甚?” “你們情深義重,誰愛管誰就管誰?!鼻嗵彀兹罩?,周行別扭的神色清晰可見,他抿了抿唇,十分不耐煩地哼道,“到底生死與共了一場,我便好心勸你一句。女兒家名聲重要,萬要小心謹(jǐn)慎,莫落人口舌?!?/br> 顛了顛已空的酒壺,劉拂毫不在意道:“周兄放心,待入了德鄰書院,我定離周兄八丈遠(yuǎn),以免壞了你的名節(jié)。” “他徐思年不在乎,我又怎會在乎?!敝苄欣湫?,“先謝過劉小公子慷慨解囊,生辰禮晚間再奉上?!?/br> 全不知對方為何生氣,劉拂摸了摸鼻子,目送著拂袖而去的周行漸行漸遠(yuǎn)。 直到周行的身影消失后,她才偏頭看向另一邊。 將酒壺拋給徐思年,劉拂笑道:“我先行一步,接下來的事,還請松風(fēng)兄代為應(yīng)對。” 這回,輪到旁人注視著她的背影遠(yuǎn)去。 *** 春日雖至,但天依舊黑的很早。 在春日宴結(jié)束后的第三個時辰,金烏已沉沉墜入西方。 方奇然翻身下馬,理好微皺的衣襟,望著面前迎客的清秀小廝,蹙眉道:“云浮府上無人,咱們該派廚娘去整治宴席的……他小小年紀(jì)便來這煙花之地,只怕會亂了心智?!?/br> 周行并不理他,反捅了捅從下午起就一言不發(fā)的蔣存的腰眼:“阿存,想什么呢?” 錯后一步讓兩人先行,蔣存依舊一聲不吭。 “恐是怕護(hù)衛(wèi)最快,漏給世叔知曉,回去賞他軍棍?!狈狡嫒慌呐氖Y存肩頭,笑道,“阿存莫慌,有我跟阿行為你作證,咱們只是來吃席。” 三人跟在那小廝身后,步入饒翠樓大開的雕花木門。 與他們預(yù)想的不同,樓中清淡平和,并無拙劣的脂粉味與纏人不休的妓子。 方奇然摸了摸鼻子,笑道:“香甜鮮麻,五味俱全,這天香宴名不虛傳,倒真讓人食指大動。” 他走在最前,已能看見坐在正中八仙桌一側(cè)的徐思年。 聽到動靜的徐思年起身,與三人互相見禮。 “徐兄竟早到了。原是我們腳程慢,竟讓小壽星久等了?!狈狡嫒凰南乱煌?,突然發(fā)現(xiàn)引路的小廝已不見蹤影,花樓高挑寬闊的正廳中只有他們四人,“徐兄,云浮呢?” 若此時還未察覺不對,方奇然也白活了這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