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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一直冷著臉不做聲的周行,眼中也閃過一抹驚疑的光芒。 先回頭看了眼自進(jìn)樓后就一言不發(fā)的周、蔣二人,沒有得到絲毫提示的方奇然,再次將視線移向徐思年:“徐兄?” 徐思年嘴角扯出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阿拂稍后便至,三位請先落座吧?!?/br> “哪里有主人未到,客人先坐的到底……” 蔣存打斷他未盡的話,直接將人按下:“奇然,坐。” 徐思年與蔣存對視一眼,抬手擊掌,在原位坐下。 十?dāng)?shù)位身著緋色長裙的少女托著佳肴,依次到來。名滿金陵的饒翠樓天香宴名不虛傳,在座的四人卻都無心于美食。 直到菜品上齊,也沒有一人動筷。后到的三人有志一同,都將目光投向徐思年。而本該負(fù)責(zé)待客的徐思年,卻垂眸坐在那里,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 在少女們退下后,樓梯處再次有了響動。 “天香宴全宴共三十六道菜色,須七百一十二道工序,尋常人來此怕無緣全見。你們便干看著浪費(fèi)?” “蔣公子,你不是自來金陵那日起,便一直盼著嘗嘗么?” 第34章 裙擺 便是不知底里的方奇然, 此時也察覺到了不對。 八仙桌旁坐著的四人神色各異,方奇然滿面疑惑,蔣存神情窘迫,周行咬牙切齒, 徐思年則是面無表情, 手上不停地開合著一把折扇。 他們誰也沒再看向彼此, 都有志一同地抬頭,望著樓上隱隱綽綽的身影。 可惜在層層雕花欄桿的阻擋下,便是有百步穿楊之能的蔣存, 窮盡目力也只能看清劃過樓梯的藕荷色裙擺。 裙擺上繡工精湛的青翠絲蘿, 一縷縷蕩在眾人眼前。 “不對?!睒翘萆系纳倥诖揭恍? 邊走邊道,“是我記差了……說這話的, 該是方公子才對。” 她的聲音從三樓遠(yuǎn)遠(yuǎn)傳來,嗓音清潤悠揚(yáng), 不似一般女子的婉轉(zhuǎn)柔媚,卻是別樣的動人。 這動人嗓音說出的話, 挑明了一知半解者眼前最后的迷障, 也為渾然無覺者更添一份困擾。 關(guān)于饒翠樓天香宴, 三人只在初到金陵時好奇過, 當(dāng)知曉這是處風(fēng)塵花柳勾欄院后,便絕了一嘗珍饈的心思。 那這女子,又是如何知曉當(dāng)日的對話? 若她不在當(dāng)場,又如何能將本來說錯的細(xì)節(jié)快速糾正? 與面色微窘的蔣存不同, 方奇然聞言挑眉,臉上是壓不住的困惑:“姑娘是?” 姑娘緩緩下樓,并未理會方奇然的問詢。 整個饒翠樓陷入一種詭異的靜默當(dāng)中,無人說話,也無人想要說話。 不論是樓上的少女還是樓下的四人,都有意無意地想將謎底揭曉前的最后一段時間,拉的長些,再長些。 直到少女的裙擺緩緩拂過通往二樓平臺的臺階,周行才第一個收回視線,轉(zhuǎn)頭將目光直直刺向徐思年,打破了這份靜默。 他的臉色極差,咬牙道:“徐兄,劉云浮人呢?” 徐思年置若罔聞,不理人的氣人樣子,與那突然出現(xiàn)的姑娘一般無二。 得不到答案的周行冷笑一聲,霍然起身:“徐兄,既然壽星公不在,那我也不叨擾了?!?/br> 他才轉(zhuǎn)身抬腿欲走,就被頭頂飄下的聲音釘在當(dāng)場。 “周公子莫急,還請安坐?!?/br> 周行收緊了垂在身邊的手指,僵立在那里。他的脊背挺的筆直,凜凜如月下松。 抬起的腿腳緩緩放了下去。 聽見少女一階階邁下樓來,輕盈的腳步聲仿佛敲打在自己的心頭,讓一顆心又燙又疼,無所適從。 他毫不意外地發(fā)現(xiàn),其實(shí)自己方才是想逃的。 逃離不想面對的答案。 原來自己也有怯懦的一天。周行無聲哂笑,垂眸頓首。眼前又浮現(xiàn)出那日的大火,還有墜落在手邊,卻怎么也夠不到的狐皮斗篷。 一晃而過的,是謝家梅園中迎風(fēng)傲雪而笑的少……女。 “阿行,先坐?!?/br> 蔣存語音平緩,是早已窺得真相的平靜無波。 感到衣袖被微微扯動,周行挑起一邊唇角,轉(zhuǎn)身向著蔣存低聲道:“阿存,你早就知道了,對吧?!?/br> 雖是問句,卻不帶問意。 事已至此,蔣存也無意再瞞,點(diǎn)了點(diǎn)頭。 周行冷笑出聲,撩袍坐回原處。 “你們在打什么機(jī)鋒?”方奇然眉心緊蹙,目光隨著少女的裙擺而動,輕聲問道,“她是誰?云浮呢?” “一瞬不瞬地盯著個姑娘,奇然你不覺得失禮么?”周行抱臂后仰,倚在紅木精雕的椅背上,先一步堵住方奇然未出口的反諷,“你可不像我,我一貫就是個失禮的人。” 饒翠樓不止有名揚(yáng)金陵的天香宴,還有秦淮河畔最神秘的國色姑娘。 而那難得一見的國色天香,僅有的三個熟客之一,就坐在他們身邊。 徐公子風(fēng)流之名傳遍金陵,他與饒翠樓碧煙姑娘的軼事,自然也曾傳入他們耳中。 收回望向樓上的目光,周行直直盯著徐思年:“至于這位姑娘是誰,或許要讓徐兄為咱們解答了。” 拍掉他抱臂的手,蔣存皺眉道:“事關(guān)姑娘名節(jié),莫言信口雌黃?!?/br> 周行諷笑道:“名節(jié)?你在青樓里……談?wù)撘粋€姑娘的名節(jié)?” 徐思年終于有了反應(yīng)。他收起折扇,重重拍在桌上,冷聲道:“周兄若真不愿坐下去,不妨出去!” “徐公子息怒?!辈恢螘r,那藕荷色的裙擺,已飄落至二樓平臺上,“周公子,看在壽星公的面子上,有怪莫怪。” 少女清越的聲音再壓低三分,就是朗朗的少年聲。 眼下的距離,已足夠他們看清她的面容。 目如春水,面若桃花,含笑而立,自帶萬千風(fēng)流。 “云浮?你!你……” 唯一的驚呼聲,來自方奇然。 徐思年重新拿起桌上的折扇,蔣存依舊面色平靜如水,周行依舊抱臂倚在椅背上,十分諷刺地笑著:“云浮,在三哥我面前,何須如此客氣?!?/br> “她……云浮?你們都知道?!”方奇然目瞪口呆。 周行笑道:“是他們都知道。我與你相同,都被人瞞在鼓里,還多添了條自作聰明的笑料。碧煙姑娘,你說對么?” 被叫破藝名的劉拂毫不慌亂,她早已預(yù)料到,只要有哪怕一點(diǎn)提示,周行都能直接猜出自己的身份。 眼見著就剩幾階木梯,劉拂撐著身邊的欄桿,一躍而下。 僅這么一個動作,就讓饒翠樓的碧煙姑娘,重新成為了那個嬉笑怒罵無所懼的劉云浮。 方才處處會面時的疏離與陌生,全部煙消云散。 周行的嘴角不自覺勾起,又強(qiáng)自壓了下去。 繡滿絲蘿的裙擺隨著這一躍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