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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死生不計?!眲⒎魉厥治P, 展開身契, 緩緩念道, “妾乃劉氏女,建平三十九年二月初二辰時三刻生人,時年十三, 自愿賣身救父, 生死與人無尤?!?/br> 她聲音清亮, 語氣平和,不帶一絲慌亂, 像是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一般。 大大方方站在那里,劉拂就著劍尖的火焰, 將賣身契點燃。 正巧一陣許久不見的清風襲來,將紙灰瞬間帶至高空。 灰燼蜿蜒成一線, 像極了墨龍騰空。 驚訝于此風此景的百姓回神后才發(fā)現(xiàn), 之前在乘云道長做法后長燃不滅的符火, 于劉拂手中依舊燃地旺盛。 劉拂前一刻念出的生辰八字, 此時似是仍環(huán)繞在耳邊般,讓人忍不住多想。 他們?nèi)滩蛔』叵耄齽倓偸遣皇钦f過,自己是會道家祈雨咒的? 若說初聽時只覺得荒唐, 那此時,荒唐就已化作八分真。 最先發(fā)出聲音的,是嚷著子不語怪力亂神,不能為祈雨罔顧人命的書生。 周行冷著臉,高聲向著臺上質(zhì)問道:“煙兒,我與你親厚無間,你若早說自己生得這般吉利,便是被我納進房中也無不可,又何必遭此劫難?” 再不忿周行語意輕佻,徐思年也只能強忍住情緒,按著早就商議好的路數(shù)接話:“建平三十九年?可是庚辰年?怪不得道長選了她。” 他們都是金陵城中的有名的才俊,不說身世顯貴才貌雙全的周行,光徐思年一人就早已是金陵家喻戶曉的第一才子。 而二人為了饒翠樓國色姑娘相爭近兩年的事,亦是街頭巷尾間傳遍了的。 兩人一開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又有方奇然掐指一算后冷笑道:“春龍節(jié)落草,還是辰時正中生人,怪不得當年碧煙姑娘未做觀音,而是扮成龍女?!?/br> 他聲音算不得很大,但對于聽到的百姓來說,不啻于平地一聲雷。 所有人有志一同地將視線從三人身上,移向臺上的劉拂。 只見她昂首挺胸而立,風華無限讓人生不起絲毫褻瀆之心。手中桃木劍上長明不滅的火焰跳動不休,火光照在她的臉上,凸顯出半是慈悲半是決然的神情。 與兩年前上元燈會上傲然而立的紅衣龍女相比,更多了十分不著人間煙火的清冷。 “……龍女,你們可聽過坊間傳聞?……” “……許久前就有人說,饒翠樓的碧煙姑娘生來便霞光漫天……” “……碧煙姑娘,不就是她?……” “……你們聽見了么?她剛剛說祈雨之術不過小道……” “……莫非、莫非真是龍女仙駕……” 已被旱情折磨了許久的百姓,在一波三折帶來的莫名地緊張中,不自覺地夸張了劉拂方才所說的話。 而一直沒有作聲的蔣存,正在此時開口:“獻龍女祭河神,倒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人家才是一家人?!?/br> 他嗓音響亮,毫不遮掩,聲傳百米。 眾人微愣,繼而嘩然。 許久之后,不知是從哪里爆出一聲高呼:“龍女!不能傷了龍女??!” 一直未再言語的劉拂微微抬頭,看了眼天色。 吉時,已至。 她挽了個劍花,抬腳將見勢不妙想要偷跑的乘云道長踹回臺上。 “道家的祈雨咒,我確是會的?!?/br> 劉拂向著倒在地上的乘云道長微微一笑,懸腕揮劍,扭腰抬腳,干脆利索用劍尖從供桌上挑起一紙黃符。 “五帝五龍,降光行風。廣布潤澤,輔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吾命,常川聽從。敢有違者,雷斧不容!” 正在此時,風聲突厲。 劉拂動作不停,堪堪舞完一套劍招。她的一舉一動都極美,卻不帶絲毫柔媚,寬大的袖擺與裙擺隨著身姿變化,在空中綻開一朵朵赤紅的花,驚艷了在場所有的人。 恍如謫仙。 周行看著臺上仿佛游離于塵世之外即將羽化成仙的劉拂,即便明知是假,心中仍空落落一片,說不出的慌張。 當劉拂停下時,巳時三刻已過,風疾,卻無雨。 除了劉拂外,包括乘云道長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抬頭望天。 風聲不歇,天色卻沒有絲毫改變。 烈日灼灼,依舊掛在天邊。 方才有多期待,此時就有多失望。死寂的氣氛在臺下眾人中傳開,僅差一個引子就能點燃。 被踹得氣息微滯的乘云道長終于緩過神來,他緩緩爬起,背對著百姓,嘴角露出一絲獰笑。 “吉時已過,劉姑娘,你惹怒河神,只怕要誤了萬千生靈?!?/br> 即便祭神一事沒能成功,但事情終歸回到了他們預期的方向。 “天地不可違,你一人之罪,難道要讓天下蒼生來背負?!” 劉拂像是這才聽到乘云道長的話般,偏頭望向他。 她挑起唇角微微一笑,臉上的冷漠疏離全部消失不見,是生動到極致的誘人。 “你說的沒錯?!?/br> 像是被她的笑容震懾一般,怒火沖天的百姓全都滯了一滯。 乘云道長的呵斥亦被她突如其來的示弱阻住。 “你說的沒錯。”劉拂含笑道,“活人生祭,此事必不可少?!?/br> 恍若春花般明媚的笑顏驟變,變得冷冽冰涼,讓人望之膽寒。 在乘云道長反應過來之前,劉拂就已抄起香案上盛放朱砂墨的白瓷壇子,抬手將朱墨全潑在乘云道長身上。 乘云道長猝不及防,被潑了滿身滿臉。 桃木劍平挑,劉拂挑起一簇燭火,直直丟向對方。 烈焰騰地燃起,將乘云道長整個人都罩在其中。 “為萬民福祉兵解登仙,道長功德無量?!?/br> 沒有該有的慘叫,也沒有皮rou燒焦的味道。劉拂心下透亮,毫不猶豫將人向著秦淮河的方向,一腳踹下臺去。 只聽噗通一聲巨響,河面上再無乘云道長的影子。而那柄一直被她握著的桃木劍,也隨波消失無蹤。 此時此刻,無一人敢上前一步。 風聲更勁。 劉拂也不回頭,只抬眼望了望天色。 按所書,建平五十四年七月十七日巳時三刻,天降大雨以驅旱魃。 而之前的一番折騰,已有近一刻鐘了。 她深吸口氣,提起裙角就地跪倒,闔眸仰首對天,朗聲祝禱:“惟神之居,為坎為雷,專此二象,宅于巖隈。風馬云車……” 劉拂雖閉著眼,卻能感受到眼前突地暗了下來。 不待她睜眼,就有一滴清涼的水滴,滴在了她的眉心處。 “下雨了……” “龍女……真的是龍女……” “龍女娘娘顯靈了!” 由近至遠傳來的悶響,是百姓跪地叩首的聲音。 此時,正是建平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