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廣陵公主聽了，隨便南秦的皇帝怎么處置我，我都認(rèn)?！?/br>
    李耶若愣了愣，又聽見羅逾說：“你威脅我，無非就是這個把柄，現(xiàn)在，我無所畏懼了，你還想怎么威脅我？說吧。”

    李耶若胸口起伏：“怎么，你不怕死？”

    見羅逾不屑地?fù)u頭，又緊跟著追問：“也不怕右相家因?yàn)槠劬拇笞锉粦吞?？?/br>
    羅逾的眸光一下子變得剛勁起來，李耶若在他冷峻而肅穆的那一瞬間，心臟像被擊中一樣，不由咽了口唾沫，愈加柔和地說道：“當(dāng)然，不是親生的父母，也談不上什么恩情。我是懂你的，四郎?！?/br>
    羅逾冷冷一哂：“你懂我？你還懂我什么？”

    李耶若笑道：“若是我嫁給了那個敗軍之將，估計(jì)再也幫不了你去西苑那座高墻里了?！?/br>
    羅逾硬邦邦說：“不需要了?！?/br>
    李耶若的神色變幻了好幾種，最后笑著說：“啊，攀上高枝兒啊了。我么，自然可以棄若敝屣了。”

    羅逾見她風(fēng)擺楊柳一般要走，喊住道：“耶若阿姊，我知道你生氣，不過希望你還是聽我一句勸?！?/br>
    李耶若背對著他，冷笑道：“勸什么？無外乎‘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好了’，‘石溫梁愿意為了你起兵造反，也待你很好了’，所以我該知恩，該圖報(bào)，嫁給他對我也是最好的選擇……得了吧，這些老套的話，說了有什么意思？你怎么不勸勸自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目標(biāo)，需要這樣拼死？”

    羅逾竟無言以對。

    李耶若說：“我就是恨，恨那些對不起我的人，恨這個世界，現(xiàn)在也恨你?！卑文_毫無留戀地離開了。

    她徑直往太初宮而去，門禁上有人問，也只管冷冰冰地答：“我是廣陵公主的伴讀，有要事向公主稟報(bào)?！遍T禁上覷一覷，發(fā)現(xiàn)確實(shí)是熟面孔，也不好攔阻，叫宮里的婆子仔細(xì)檢查了便放進(jìn)了。

    楊盼恰好挽著父親的胳膊去顯陽殿看望母親，在靠近顯陽殿后門的甬道里一眼就看見了形單影只的李耶若。

    她艷若桃李，冷若冰霜，衣袂飄飄站在那里，目視著皇帝和楊盼，也不上來請安問候，也不退走避開，就那么定定地看著。

    皇帝和楊盼也不由停住了步子，兩廂就在甬道里這么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互相地呆望。

    皇帝感覺楊盼挽住他的那只手捏住了他的袖子，回頭柔和地望著她說：“阿盼，這不是你耶若阿姊么？”

    楊盼瞬間得到勇氣一般，喊了聲：“耶若阿姊，你在這里做什么？”

    李耶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膝蓋撞在甬道的青石地上重重的一響。她的眼淚傾瀉而下，嘴角卻翹著一絲笑容，俯身磕了一個頭，才說：“叩見陛下，拜見公主?！?/br>
    她低頭跪拜的瞬間，皇帝安撫地捏了捏女兒的手，又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道了聲：“不必大禮?！北阕约和肆税氩?，示意楊盼來解決面前的問題。

    楊盼愣了片時(shí)，心里明白了父親考量她能耐的意思。她的笑臉是自然就有的，頓時(shí)露出兩個小酒窩說：“耶若阿姊，干嘛這樣？快起來啊，地上涼?！?/br>
    李耶若執(zhí)著地跪在地上，抬起頭說：“陛下，妾有一言，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皇帝立刻回復(fù)：“不當(dāng)講就別講了。我還有事，我先走。”

    “陛下！”

    楊盼接語道：“你跟我講，一樣的。”

    李耶若心道：誰和你個蠢貨講！可是皇帝真?zhèn)€拔腳就跑了，一點(diǎn)留戀的意思都沒有，也十分放心地把他的蠢瓜女兒留在甬道里獨(dú)自面對著李耶若。她也不好爬起來去追。

    楊盼撥了撥指甲，一臉孩子般無辜而單純的神色：“耶若阿姊要說的話必然重要，比如說，你是打算好了要跟誰過一輩子？我阿父說，女孩子最鮮嫩的時(shí)候就是十五六歲花枝般的年紀(jì)，過了期，再沒個青梅竹馬的人，就不新鮮了。”

    李耶若幾近要吐血，然而她在家時(shí)，對付那些包藏禍心的繼母或庶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多的是法子，卻對笨笨的楊盼總有力不從心的感覺。她此刻的話，最好莫若于對皇帝說，皇帝實(shí)在不在……

    “公主說的是?！崩钜粑⑽⑿Φ溃氨菹录热徊桓衣?，我只有說給公主聽。陛下當(dāng)年單獨(dú)召見我，說要負(fù)責(zé)——”

    “我知道的?！睏钆我豢诖驍?，一臉不耐煩，“所以他吩咐我給你送嫁妝，還親自給你指婚呢?！?/br>
    李耶若笑容冷峻起來：“公主此一時(shí)彼一時(shí)，不知帝王心是否也此一時(shí)彼一時(shí)？！”

    楊盼學(xué)著她的樣子，也讓自己的臉變得冷峻，圓圓的臉頰一繃，天然地形成一種嬌憨稚氣的樣子：“我阿父一輩子就我阿母一個，用不著你cao心什么‘此時(shí)’‘彼時(shí)’的。你要他‘負(fù)責(zé)’，他已經(jīng)‘負(fù)責(zé)’給你指婚了，其他‘責(zé)’也負(fù)不了。你但說你要不要指婚嫁人吧?！?/br>
    跟楊盼雞同鴨講，李耶若心頭一口血幾乎都要噴出來，實(shí)在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她跪也不想跪了，扶著墻起身道：“公主不明白我的意思，我還是找皇后問一問吧?！?/br>
    “不用了?！睏钆瓮蝗惶岣吡寺曇?，“不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而是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李耶若，我敬你之前十幾年活得不容易，也佩服你的才智和卓絕的勇氣。但是太糾纏、太執(zhí)迷不悟，只會讓你往死胡同里鉆?！?/br>
    李耶若驚詫地重新審視楊盼。

    楊盼卻垂下頭，恢復(fù)了正常的腔調(diào)：“阿姊，你現(xiàn)在，還有的選。”

    “若是沒的選，會是怎么樣子的？”

    楊盼說：“羅逾欺君大罪，石溫梁叛國大罪，你自己呢……你也懂的。把他們倆和你一起押解回西涼的國都張掖，我們眼不見為凈?！?/br>
    李耶若好一會兒說：“廣陵公主，我并不怕死?！?/br>
    楊盼笑道：“可是，人要死了，什么念頭就都灰飛煙滅了！”

    李耶若死死地咬著牙根，忖度了好久，扶著磚墻的手指甲深深地?fù)高M(jìn)墻面的朱漆里：“那么，有的選，是什么樣子的？”

    楊盼收了笑容：“石溫梁，或者羅逾。”

    李耶若的眉梢瞬間挑了起來：“羅逾？我可以選羅逾？”

    她咬了咬牙：騙我吧？廣陵公主，你不是對羅逾感興趣嗎？

    楊盼點(diǎn)點(diǎn)頭，肅然，而不再答話。

    她的父親說，放長線、釣大魚，叫她關(guān)注羅逾，乃至對他好，哄他騙他，套出他的真實(shí)目的。

    她不敢。她恨他，源自于她每一次見羅逾，都摧心肝的難過，想問一問這個此刻會笑得和風(fēng)朗月的少年郎，日后怎么肯對自己的愛妻痛下殺手。他那么會騙，而她那么蠢，怎么經(jīng)得起再和他在一起？

    李耶若揚(yáng)眉笑道：“那我不枉今天來一遭！我當(dāng)然選羅逾?！?/br>
    “想好了？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