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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一句寫著“宋太傅罔念劬勞,孝期未滿,宿娼納妾……” 他靜下心來,細細地讀了下去。 下首站著一位須發(fā)半白的老臣,姓陸名壽清,一大把年紀了,仍在朝中任著六科給事中一職——是有名的言官,連皇上都敢罵。朝中一眾文臣武將,若想借用職權辦一些私事,都要小心提防著他。 陸壽清俯身行禮,道:“臣以為……” 天子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說了。 陸壽清頗有些不滿,道:“宋太傅其罪有二,一則有悖孝道,二則違于律令。陛下豈能因為他是皇后娘娘的父親,就輕輕揭過他的罪行?” 天子拿起那份奏疏,捏緊了前后揚了揚,好幾張宣紙疊在一起,發(fā)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天子輕輕笑了一聲:“罪不至死?!?/br> 陸壽清一愣,不明白天子是什么意思。料想今上還是打算包庇國丈爺,心下不由忿忿,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氣呼呼地退下了。 雨勢漸密。天子緩步走到門前觀雨,細雨綿綿,落在殿前的大理石臺階上。 春雨貴如油。待這場雨過了,萬物萌發(fā)葳蕤,農(nóng)事也跟著欣欣向榮……想來諸事都會完滿的。 下了一夜的雨,宋如錦早上起來朝窗外一望,日光熹微,院中石階上覆著濕潤的青苔。采蘋拿了件云錦緞子的薄棉襖進來,服侍她穿衣梳洗,末了又替她添了件繡面披風,嘴中念叨著:“一場雨剛過,怕是要涼一陣子,姑娘還是多穿一些為好?!?/br> 宋如錦還未完全睡醒,一雙眼睛尚迷蒙著,采蘋讓她穿什么她就穿什么,乖巧聽話得很。 這場雨把府中的垂絲海棠都催開了,濃而不艷的粉色,一朵朵密密地簇擁在一起。宋如錦下學之后,停下腳步玩賞了好一會兒,才回到燕飛樓。 宋如墨也在。 宋如錦怔愣一瞬,說:“四meimei怎么來了?” 宋如墨向來心思纖細,聞言立馬反問:“怎么?我來不得嗎?” “倒不是這個意思?!彼稳珏\笑了笑,“只不過四meimei一向不來找我玩,我有些驚奇罷了?!?/br> 現(xiàn)在二房已經(jīng)搬出去了,少了一個宋如云,按理宋如墨應當排行第三,但宋如錦一時半會兒還改不了口,就一直“四meimei,四meimei”的叫著。 暗香道:“昨兒下了一夜雨,四姑娘的屋子被雨沖掉了一塊墻皮,夫人已遣人去修繕了,四姑娘暫時沒地方住,就在姑娘這兒借住一段時日?!?/br> 宋如錦點了點頭——所以宋如墨不是來找她玩的,只是迫不得已前來暫住的。 來者是客。宋如錦吩咐采蘋沏茶招待。沏的是上好的明前茶,清鮮甘甜,喝久了又覺得醇厚。 宋如墨難得喝到這樣好的茶。 她抬眼望了望四周,眼前是華美的刺繡屏風,屏風前擺著一張金絲楠木的小方桌,桌上放了一只飽滿蘊華的杏圓瓶。明明只有幾樣東西,宋如墨卻覺得琳瑯滿眼、目不暇接。 再看了看一旁的宋如錦,她身上的短襖燦爛如霞,似乎是寸錦寸金的云錦料子。外罩的披風還沒有脫下,也繡著精細考究的花樣。 宋如錦她……她怎么過得這樣好呢? 宋如墨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倒也不是眼饞,不是想占為己有,只是有些迷茫的嫉恨與妒意。 但她并沒有在宋如錦面前表露出來。一則,她年歲漸長,又處境尷尬,已漸漸學會了收斂自己的情緒;二則,她也不愿露出那樣不甘而怨恨的情態(tài),反讓宋如錦得意。 第69章 為官敢言 是夜, 宋如錦剛剛入睡,便聽見一段悠長的琴聲, 好聽倒是很好聽, 高山流水一般,飽滿流暢。但也擾人安眠。宋如錦在床上輾轉反側, 琴音連綿不斷, 她就一直睡不著。終于還是把采蘋喚來,問道:“大晚上的, 是誰在彈琴?” 采蘋說:“是四姑娘。” 宋如錦把頭蒙在被子里,悶悶地說:“這么晚了, 你讓她歇著吧……” 采蘋應了聲“是”, 走去明間另一頭的側屋——宋如墨就住在那兒。她勸道:“四姑娘, 我們姑娘已經(jīng)睡下了,您也歇息吧……明天再練琴也是一樣的。” 宋如墨扣弦的手微微松開。琴聲終于停了,宋如錦耳邊安靜下來, 漸漸入了夢鄉(xiāng)。 孰料第二天晚上,琴聲又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起, 這回不論采蘋怎么勸宋如墨,宋如墨都不理會。 宋如墨心里也堵著。昨晚宋如錦要睡覺,讓她不要彈琴了, 她就沒有再彈。結果今兒早上,宋如錦要去宗學,卯時不到就起了,滿院子的人都跟著起來伺候, 哐哐當當一陣亂響,把她也鬧醒了。 憑什么宋如錦就能頤指氣使地命令她,不許她練琴擾了她的歇息,輪到宋如錦自己,卻不顧她的感受,天還沒亮就弄出那么大的聲響,早早地把她吵醒? 都是侯府未嫁的姑娘,誰還比誰低一等不成? ——宋如墨就是這樣別扭且敏感的性子,帶著點孤標傲氣,又有幾分顧影自憐。她不能忍受自己比不過宋如錦。 她若把心底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同宋如錦說明白,宋如錦就算不能理解,多少也會體諒,但她就是要把心思都捂嚴實了,一句話都不肯表露,只管不停地彈琴,借此宣泄著自己的不滿。 于是兩個姑娘無意間僵持起來。宋如墨每晚都不消停,要么吹笛奏琴,要么朗聲讀詩誦賦,總之要弄出點響聲,不讓宋如錦睡個好覺。宋如錦每天早上也是照舊乒鈴乓啷一通亂響,宋如墨也必定早早地醒來,再難入睡。 宋如錦心想,反正四meimei住幾天就要搬出去了,她再忍一忍便是。結果宋如墨把那對泥塑兔子摔了——泥塑的東西一點兒都不經(jīng)摔,于是一只兔子少了半條腿,另一只兔子缺了一雙耳朵。 宋如錦覺得自己又是氣憤惱火,又是委屈難過。她的院子借給宋如墨住,宋如墨不但不感謝她,還成天擾她安睡,現(xiàn)在又摔了徐牧之送給她的兔子!她在房中悶悶地坐了一天,都沒等到宋如墨向她道歉。 宋如墨又不知道這兩只兔子是誰贈的。她難得在宋如錦屋子里看見這么笨拙樸質的東西,一時好奇,拿起來賞玩而已。孰料沒有拿穩(wěn),兩只兔子就那么摔到了地上。 她心想,宋如錦滿屋子的珠玉寶器,這兩只兔子實在算不得稀奇,想必宋如錦也沒有放在心上。 便一聲未吭,沒有同宋如錦解釋。 宋如錦氣得睡不著。系統(tǒng)說:“你怎么不去向你娘告狀啊?” 宋如錦委屈巴巴地說:“我已經(jīng)及笄了……不能事事都依靠娘親?!?/br> 系統(tǒng)竟然覺得很欣慰。 幸而沒過多久,昌寧伯夫人相邀,讓宋如墨去昌寧伯府住一段時日。宋如墨便收拾好了東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