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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這多會說話!”隔著個案幾, 景泰帝努力抻脖子往明盡道長面前探,涎著眼道:“朕宮里就少仙子這般的賢妻良母??!” “爹啊, 你可安生些吧!”周嫣一把揪住景泰帝耳朵把他揪回去:“我這兒有正經(jīng)事兒要與爹說呢。” “你說就是別動手!”景泰帝呲牙拍開他閨女的手:“剛夸了你幾句, 又沒規(guī)矩了?!?/br> “爹啊, 你可知道,城外墻根下現(xiàn)住了數(shù)萬無家可歸的窮人?!敝苕痰溃骸岸际窍旅婢╃艿? 還有更遠山左郡過來的。因為打仗讓他們失了田地、房子。沒了活路,不得已只能四下逃荒, 逃到了這里來。這寒冬臘月的, 咱們在屋子里點著炭火還嫌冷,他們只有個窩棚縮著,好不可憐!爹啊, 咱是窮苦人出身,可不能不管他們!” “這事兒爹知道。”景泰帝道:“有讓京兆尹蓋房子、設(shè)粥棚、發(fā)柴火接濟他們啊,怎地,京兆尹沒辦?把銀錢都給貪了?” “這倒沒有?!敝苕痰溃骸熬┱滓河炅捍笕耸莻€好官,我們出城接濟窮人的時候,也常見他過去忙活,委實盡心盡力,沒話說??墒沁€是不夠啊,每天兩頓稀粥,比水沒強到哪兒;加蓋的房子,只能先盡著老人孩子住,還遠遠不夠。歸根到底,是爹你和朝廷給梁大人接濟窮人的銀錢太少了,他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br> “那還缺還缺多少銀錢?”景泰帝問。 “我和道長算了算,從現(xiàn)在到開春,總還短缺約莫十萬兩銀子?!敝苕檀鸬?。 “這么多?!本疤┑蹞蠐项^:“那就沒法子了,現(xiàn)下爹這朝廷里還真沒什么錢。南邊在打仗,爹原本攢下的家底全貼上去了。原以為奪了京城,可算能吃飽了。豈料前邊虞朝國庫里干凈的跟狗舔過似的?!?/br> 說著皺眉看向蘇鳳竹:“你那弟弟和娘跑的時候,把你帶上、把銀錢給俄留下多好!” 蘇鳳竹聽了這話心中疑惑:母后他們走的那樣急,如何能盡數(shù)帶走國庫存銀?別人不知道,蘇鳳竹卻有數(shù):到底是延續(xù)數(shù)百年的國祚,縱然后面給她爹娘可勁兒地敗,剩下的家底兒也還相當(dāng)可觀。 “不能啊爹,”周嫣更不肯信:“你看皇宮里多少好東西,那些為官做宰的也是一個個高頭大馬綾羅綢緞的,如何到接濟窮人這兒,就沒錢了?” “你問問你這好弟妹,眼下俄這點子?xùn)|西這點子用度,跟她家比可能入眼?”景泰帝撇嘴道:“至于臣子們,爹說了不怕你笑話,能幫爹的爹張了好幾次嘴了,早和爹一樣只落下個空架子。那些不肯幫爹的,不下陰招跟爹搶銀子爹就算謝謝他們了!” “這就當(dāng)真沒法子了么?”周嫣好不沮喪:“那我想著,把爹你給我的那些寶貝,還有別人送我的,拿出去賣掉。爹,還有大弟,你們不會不許吧?” “全接濟那伙子窮人了?”景泰帝好生驚訝:“以前爹跟你要個幾文錢你都死活不肯給爹,如何現(xiàn)下竟這般大方了” “能一樣么?”周嫣道:“以前只有那么幾文救命錢,如何能讓你拿去買酒?現(xiàn)下衣食不愁,這些東西我也用不上,拿出來能救人一命,我自然是肯的。” “我大閨女心腸就是好!爹真是臊的慌,也替這滿朝文武臊的慌!”景泰帝嘆息道:“可你那點子?xùn)|西才多少,都接濟出去了,自己寒酸磕磣,卻也不像話?!?/br> “哪里需要全部接濟出去?!眳s是蘇鳳竹笑吟吟接了話:“妾看陛下賞賜大姐的都是無價之寶,隨便拿出一件,只要找對了下家,十萬兩銀子綽綽有余。陛下,這事兒便讓妾幫大姐籌謀吧。” “哦?聽你這意思,你能給嫣兒找個拿錢的冤大頭?”景泰帝狐疑地看了蘇鳳竹:“你有這能耐?” “瞧陛下這話說的,”蘇鳳竹道:“沒什么冤大頭,也不是妾能耐。只是這京中多的是心存慈悲之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湊個十萬兩銀子出來應(yīng)該不難?!?/br> “弟妹,你不知道,”周嫣原本以為蘇鳳竹有什么好法子,現(xiàn)下一聽,頓時發(fā)亮的眼睛又黯淡下去:“今冬一冬,道長已經(jīng)把這京里的高門走了個遍,那等心存慈悲的早拿了錢出來,不然這梁大人能維持到現(xiàn)在?” “最高的那道門檻,道長卻沒走過吧?”蘇鳳竹眼波流淌:“咱們皇宮里面,也不乏大慈大悲之人。比如說,陳貴妃?!?/br> 景泰帝一愣,轉(zhuǎn)瞬明白蘇鳳竹意圖,盯著蘇鳳竹沉吟不語。 而周嫣只驚訝道:“她當(dāng)真有這般慈悲心?哎呀,早知道我不該那樣對她的......” “倒是要委屈大姐,去面見陳貴妃,與她說句軟和話,勸說于她?!碧K鳳竹笑道。 “若是能讓她拿出這銀子來,別說軟和話,便是讓我給她磕頭,也使得的?!敝苕碳鼻械氐溃骸爸皇撬?dāng)真能肯么?” “必定是肯的。”蘇鳳竹看向景泰帝:“陛下說,是不是?” 周玄走后次日,陳貴妃接到宣召,命伴駕出游。 玉華宮宮人們聞訊無不喜笑顏開。自突然冊封后宮之后,景泰帝便甚少踏足玉華宮。僅有的一兩次,也不過略站了站,看了看女兒,甚至都沒和陳貴妃說什么話。而陳貴妃,也深居簡出絕跡于人前。宮人們都以為陳貴妃失寵,惶恐不安。如今見皇帝復(fù)召幸,如何能不歡喜! 唯有陳貴妃自己,卻依舊面如死水。連衣裳也不肯更換妝容也不打理,灰撲撲地到了景泰帝面前,然頭還是昂的高高的。 “上車吧。”景泰帝見了這樣的陳貴妃,也沒多說什么,只上車就走,依舊是微服簡行。 陳貴妃也不問什么。兩人一路相對沉默無語。 一時陳貴妃聽見外面動響出了城門,然后車子停了下來。“隨朕來。”景泰帝道。 隨景泰帝下了車,只見眼前是延綿的城墻,靠城墻跟下密密麻麻蜂窩也似的破窩棚。此時正值午飯之時,卻沒有幾個窩棚升起炊煙。衣衫襤褸面帶菜色的窮苦之人,手拿著破瓢爛碗,一窩蜂地往遠處幾個大棚子而去。那里,一溜兒擺了數(shù)口大鍋,米粥的香氣遠遠傳開。 陳貴妃跟在景泰帝身后走近那大棚子,只聽一個高亢女聲蓋過人們的吵嚷:“都不要擠不要擠,排起隊來,讓老人孩子站前面!” 陳貴妃愣了一下,這聲音曾狠狠刺痛她心扉,她自然不會忘記。展目望去,那站在人群前面、揮舞著雙臂的,可不正是周嫣?此時她毫無脂粉裝扮的臉頰凍的紅彤彤,頭上沒一點釵環(huán)只拿帕子包起。身上是一身臃腫粗布短打,還圍了個臟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