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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負雪說。然后她挽著他的那只手被他輕輕一拍,她下意識地松開了,葉負雪便隨著常阿姨的助理走出宴會廳。 許艾聽到賓客里又響起一陣議論,關(guān)于新娘,關(guān)于新郎過去的事,關(guān)于跟著出去的長衫先生。 “……還以為會靠譜點……”她聽見常老爺子的聲音了。 “那個人是誰?剛才常太太領(lǐng)著走了一圈,我都不知道是哪位?!辈贿h處的另一人。 “知道常亦彬之前那個女朋友嗎?聽說……” “哈,所以請了個瞎子先生來鎮(zhèn)場?” 四周響起低低的笑聲。 許艾側(cè)頭朝四周一瞥,都是一樣的眼神,一樣的語氣——和這些年里她看見的,聽見的,遇見的,撬開她緊閉的雙眼和捂死的耳朵,用帶倒刺的釘子鑿開她的顱骨的那些東西,完全一樣。 許艾放下杯子,走出會場。 她不知道新娘休息室在哪兒,不過半路遇上了一個伴娘。她問她葉先生去哪兒了,伴娘琢磨了一會兒“葉先生”是誰,然后給她報了樓層和房間號。 許艾道了謝,她看到伴娘手里拿著新娘的捧花。 主角暫時離場,但戲還是得演下去——畢竟“大戶人家,好面子”。 許艾走到房間門口,敲了敲門,好一會兒才有人過來開。 “……許小姐?”助理在門后為難地看著她。 “請進來吧?!背R啾虻穆曇簟?/br> 許艾跟著助理走進房間。這是比她和葉負雪的房間更大一些的套房,客廳鋪著花紋繁雜的手工地毯,頂上是一盞古樸雅致的吊燈。 新娘被安置在沙發(fā)上,眉頭緊皺,面色慘白。她直挺挺地躺著,像一個換下來的塑料模特。 她的戒指還在常亦彬手里,沒來得及戴上。 “怕家里又出事,我們昨天就住在酒店了,”常亦彬說,“玉佩也沒敢離身?!闭f著他從脖子上扯出自己那一塊,展示給許艾看。 “沒關(guān)系,”葉負雪說,“不會有大礙的?!彼妥谛履锱赃叺奈恢蒙?,袖口挽到了手肘。 許艾看到茶幾上擺著三個杯子,一個是空的,一個里面盛了半杯清水,一個蓋著蓋子,有一團渾濁的霧氣在里面翻滾流動。 看來葉先生已經(jīng)開始工作了。 葉負雪拿過備好的紙筆,取出一小瓶墨水,倒進空杯子里。他用這點墨水潤了潤筆尖,在紙上寫下一個“葉”字。 墨水從筆尖上淌下,沿著他的手勢流動。最后一豎收勢而止,葉負雪一提手腕,紙上的墨水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順著“葉”字的筆畫,盡數(shù)收回筆中。 紙面上干干凈凈,什么都沒留下。 葉負雪說了聲“失禮”,然后一手托起新娘的左腕,一手提著毛筆,在她腕上的靜脈交匯處,細細寫下一行文字。 許艾看不清,也不好意思湊過去看。片刻之后,葉負雪停下筆,又換了一邊,在新娘的右腕上書寫。 許艾看了看旁邊的常亦彬,他臉上的焦慮不是假的;旁邊新娘的父母也是真真實實地皺眉嘆氣。只是常阿姨大概還在宴會廳接待客人,一直沒有出現(xiàn)。 許艾轉(zhuǎn)頭朝窗外一瞥。套房在19層,居高臨下,一眼就能把地面上的布局看得清清楚楚,停車場里的汽車看上去就像微縮模型。 她看到酒店正對著的馬路對面,有一個小公園。公園的結(jié)構(gòu)非常簡單:石桌石凳石門,還有幾塊綠化地,和一個花壇。 許艾又看了一眼,就要轉(zhuǎn)身回去。 ——她突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于是又回過頭。 從19樓上往下望,花壇是一個完整的,標(biāo)準(zhǔn)的八卦形。 許艾不懂什么玄學(xué),只在看的時候大概了解過八卦的意義——眼前這一個,傷門正對著酒店。 ……不知道這樣的布局有什么用意,但直對著傷門,想必不是什么好事。許艾又看了會兒,覺得不太舒服。她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問,沙發(fā)上的新娘一動,發(fā)出一聲淺淺的喘/息。 余安琪醒了。旁邊的人立刻圍上前去,葉負雪抽身站起來,背著手退到一側(cè)。 “謝謝葉先生!謝謝葉先生!”余家父母摟著女兒,對他連聲道謝。常亦彬也說了聲“謝謝”,然后倒了水遞到余太太手里。 余安琪好像還沒回過神來,眼神茫然,湊到嘴邊的水也沒顧著喝;她看看天花板,看看窗戶,看看吊燈,看看身邊的人,然后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新娘長出了一口氣,視線虛浮著抬起,找到了人群之外的葉負雪。 “謝謝葉先生?!庇喟茬髡f,她嘴角一挑,笑容疲累,神情臉色看上去都像大病了一場。 所以為什么要這么急著結(jié)婚呢……許艾想。 葉負雪又交代了幾句,兩人就一起離開了房間。 回去宴會廳的一路上,許艾本想問他花園八卦的事,但看葉負雪似乎不太高興,臉色也不好,于是默默地咽回話頭。 “不如我們早點回去吧?!边M電梯的時候,許艾說。 葉負雪停了停:“還沒結(jié)束。” 許艾一愣:“事情還沒完?” “婚禮還沒結(jié)束,”葉負雪說,“既然是來參加婚禮的,提前走了總不太禮貌?!?/br> ……宴會廳里的那些人,才是不太禮貌。許艾閉嘴不說話了。 兩人剛到宴會廳門口的時候,就聽到司儀扯著嗓子在倒數(shù)計時,樂隊跟著敲起鼓點,越來越急,越來越密。 然后是一陣女孩子的歡呼聲,清脆婉轉(zhuǎn)里藏著躁動。 新人都不在,能有什么值得歡呼的事?許艾推門進去了。 剛才的伴娘站在臺上,正高高拋出新娘的捧花。臺下穿著各色長短禮服的名媛千金們提著裙擺一擁而上,那捧搭著洋桔梗的玫瑰在一雙雙白嫩纖細的手掌間蹦跳了幾下,最后被一只手接住了。 是那個穿著白紗裙的姑娘。 ——“恭喜這位小姐!” 歡快的音樂再度響起,其他女孩子拍著手祝賀她;白裙姑娘驚喜地一揚眉,一低頭,嬌羞地靠在和她同來的男士肩上,兩人在全場的注視中,且說且笑地走開了。 大廳里始終保持著愉悅而優(yōu)雅的氣氛,就像許艾曾經(jīng)熟悉的任何一場“名門宴會”。她看到常阿姨也站在人群中鼓掌;留意到自己的眼神,對方朝她頷首致意,然后繼續(xù)與身旁一位先生交談了。 ……什么兒女大喜,說到最后,一邊展示家底,一邊拓寬人面,從功能上來說,就和閱/兵/式是一樣一樣的,許艾想。 自己小時候參加的那些婚禮,不知是年紀(jì)小,還是只顧上吃了,才沒看出這些門道來。 不過許艾記得,mama很喜歡參加婚禮,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那個‘先生’回來了?!彼牭脚赃呉粋€聲音說。 果然,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