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加了一句：“我滿月酒的時候，他說他也來了的——你應(yīng)該見過吧？可能年紀(jì)太小, 沒記住人臉?！?/br>
    這句話說完，許荀皺起眉頭認(rèn)認(rèn)真真地想了會兒, 好像終于回憶起了什么, 然后點點頭，沒再多問。

    這天的晚飯，日常用的小圓桌已經(jīng)坐不下人了, 明叔換上一張大桌子，滿滿地擺了一桌菜——來不及自己做，都是去附近市鎮(zhèn)買來裝盤的。

    白先生的輩分最大，于是許艾和許荀都很客氣地等他落座之后，才各自坐下。許艾事先還特地關(guān)照了許荀——這位先生規(guī)矩很多, 食不言寢不語, 你吃飯就好, 不要太多話。

    “他不吃糖, 也不要對他勸甜的菜?！痹S艾說。

    但沒想到坐下之后，白先生倒是笑笑，先開了口：“照著長兄如父的道理，咱們今天是不是就算見了雙方家長了？”

    他說著朝兄妹倆一望，語氣像是隨口玩笑，眼神卻認(rèn)真得很。

    許荀正要接話，白先生又自顧自地往下說了：“當(dāng)初負(fù)雪退婚的事我是知道的，他跟我商量過；只是我不知道，也沒想到，他又悄悄摸摸地恢復(fù)婚約了，”說著他朝許艾一望，“看來你們兩家還真是有緣分，想斷都斷不了?！?/br>
    許艾不覺眉頭一皺。

    就算她已經(jīng)知道當(dāng)初退婚的原因了，就算對方只是無意中隨口一提，但這個場合說這種話，實在有些令人尷尬。

    何況他又不是第一次見到自己，何必舊話重提？

    難道是專門說給哥哥聽的？

    但她又想了想，也許白先生和葉負(fù)雪一樣，不怎么精于人情世故吧。

    而且他就這一個徒弟，也沒聽說有妻兒，所以應(yīng)該也是第一次作為長輩，來“見家長”。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許艾似乎從白先生的話里聽出了一點責(zé)怪的意味。

    責(zé)怪葉負(fù)雪“悄悄摸摸地恢復(fù)婚約”。

    許艾看了看旁邊的葉負(fù)雪，對方在鏡片后淡淡地笑，似乎不以為意；她又朝哥哥一瞥，許荀臉上也有些不快，但他馬上就掛上禮節(jié)性的笑容，適時地?fù)Q了個話題。

    “說起來，你們父親近來好嗎？”白先生忽略了許荀的話，又開口問道。

    趁著許荀還沒回答，許艾趕緊接了話說：“我昨天才打了電話回去，他說挺好的，家里也挺好，讓我少cao心?！?/br>
    白先生笑了笑，視線又從兄妹倆臉上一掃而過：“一雙兒女都這么出色，他才是應(yīng)該少cao心，”說著，他又嘆了口氣，“你們mama要是知道，肯定也很欣慰——可惜她是看不見了?！?/br>
    許艾的筷子頓了一頓，她有點分辨不出這句話到底是普通的客套，還是別有所指。旁邊的葉負(fù)雪大概也察覺到氣氛不對，馬上開口，與白先生談起今天和許荀下棋的事來了。

    許艾又朝許荀一看，看到哥哥皺著眉頭，臉色陰沉。她悄悄碰了碰他：“白先生可能是隨口說的，別太放在心上?！?/br>
    “不是，”許荀也小聲說道，“我就是突然……突然頭暈?！?/br>
    許艾一愣，伸了手去摸他的腦門——竟然有些發(fā)燙。

    “那你吃完飯早點去睡會兒吧，”許艾說，“可能是白天搞衛(wèi)生累了。”

    葉負(fù)雪聽到兩人說話，立刻轉(zhuǎn)頭問：“身體不舒服？”

    “……沒事，”許荀說，“大概昨晚吹了冷風(fēng)，今天白天又忙了會兒，出了汗——睡一覺就好了?！?/br>
    “那可要早點休息，”葉負(fù)雪說，“我讓明叔煮點姜茶給你?！?/br>
    他的話剛一說完，餐桌旁的窗戶突然傳來“嘩啦”一聲響動，好像外面有人使勁揮手，朝窗戶猛地一拍，拍得玻璃都震了起來。

    ——只震了一下，花格窗上的玻璃還沒來得及彈起第二下，震動戛然而止，仿佛是那個拍窗的人又趕緊把窗戶按住了。

    但這聲響動足以讓餐廳里的人安靜下來。

    白先生從位子上站起來了。

    “怎么了？”葉負(fù)雪問，他也跟著站起身來。

    白先生沒說話，直接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探出身子，朝左右望去。

    許艾也轉(zhuǎn)過頭，朝窗外一望。

    ——她看到有只小飛蟲從窗外飛來，搖搖晃晃地飛進(jìn)屋里。

    白先生沒注意到它，葉負(fù)雪也沒注意到它；餐廳里似乎只有她看到了那粒會飛的小黑點。

    ……這個季節(jié)，還有這樣的小飛蟲？許艾想。

    然后，她看到那只小蟲子在空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后在許荀肩上落下了。

    她正要提醒許荀，一抬眼看到他緊緊皺著眉頭，伸手揉了揉眉心。她再移開視線的時候，已經(jīng)找不到那只小蟲子了。

    “窗外有什么東西？”葉負(fù)雪問。

    白先生關(guān)上窗戶，轉(zhuǎn)過身來了。

    “沒什么，”他說，“可能是風(fēng)吹的吧?！?/br>
    ——他剛要回到位置上，視線突然在許荀身上一停。

    然后他從桌上拿起一個空玻璃杯，快步朝許荀走去。

    許艾立刻知道他要做什么。她馬上轉(zhuǎn)向許荀，然而哥哥滿臉疑惑地皺著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剛要猶猶豫豫地開口，白先生說了聲“別動”，然后迅速揚起手里的玻璃杯，在他肩膀后方利落短促地一揮——

    “抓到了?！卑紫壬f著，飛快地把杯子倒扣在桌面上，仿佛里面有什么東西會逃出來。

    杯子似乎震動了一下，又立刻歸于平靜。

    “……什么？什么抓到了？”許荀一頭霧水地左右看看，又湊過去要看那杯子里的東西。然而白先生用手阻擋了他的視線，然后笑了笑說：“一只小蟲子。”

    許艾也盯著那杯子看，但白先生的動作太快，等他用手把杯子一擋，再次移開手指之后，玻璃杯里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

    “只是一只小蟲子，可能是從窗外飛進(jìn)來的?！卑紫壬种貜?fù)了一遍，然后他把杯子倒扣著留在桌上，自己坐回位置，拿起筷子繼續(xù)吃飯。

    許荀有些莫名其妙地?fù)狭藫夏槪缓笤儐査频某S艾望去。許艾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就給他夾了塊rou。

    “白先生比較仔細(xì)，”她說，“哪像你，這么大的人了還著涼感冒——吃完飯快睡覺去吧?！?/br>
    許荀嘟囔了一聲，點點頭。許艾看到他的臉色似乎舒緩了些，不像剛才那么難受了。

    飯后，許艾一個沒留神，那只杯子就不見了。她去廚房看了看，窗臺前的架子上晾著一排杯子，也許那杯子就在其中。

    白先生又和葉負(fù)雪聊了一會兒，就驅(qū)車離開了。許荀也早早回房休息。許艾立刻跑去北屋找了葉負(fù)雪——剛才白先生“抓到”的那東西到底是什么，她雖然能猜到個大概，但具體是什么，完全沒有頭緒。

    最重要的是，為什么要找上許荀？

    “……我看不見，”葉負(fù)雪面有愧色，但直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