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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店里煙熏火燎,夾雜著食材的酸甜苦辣,嗆得人眼睛疼。隔著層層熱氣,眼前的人臉也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席間,大樹爺爺提出去看大樹奶奶,被小樹叔叔一口否決。 大樹奶奶早年顛沛流離,身邊只有一個meimei,二十幾年前因病去世。此后大樹奶奶也得了同樣的病,按照她老人家的遺愿,小樹叔叔她的骨灰送來A城,與meimei團聚。 我那時候年紀小,對大樹奶奶的印象非常模糊,只記得她終年臥床,屋里散發(fā)出中藥的淡淡清香。 大樹爺爺念叨著,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夢到大樹奶奶的次數(shù)也愈發(fā)頻繁。 事兒先生依舊不言不語的,只有提到大樹奶奶時,才隱有動容之色。 小樹叔叔眼圈兒發(fā)紅,“今天是小選歸國的好日子,咱們還是說點高興的事兒?!?/br> 大樹爺爺這才斂了斂淚意,覷一眼事兒先生,“依咱們兩家的關(guān)系,說你們是親兄妹也不為過。我們都老了,離得也遠,有個大事小情,你們只能靠自己,所以一定要好好相處?!?/br> “說起來,你們兩個孩子,學(xué)得還是同一個專業(yè),今后也是同行。真是有緣分啊,哈哈哈哈哈?!?/br> “易歌在A城生活年頭兒長了,啥啥都熟,平時多照拂著點小選,我們也好放心?!?/br> 小樹叔叔也搭腔:“小選這孩子,性子隨了我大哥,自幼話就不密,干啥事兒都一板一眼的,處著處著就好了。你別看他長得冷眉冷眼,其實為人很和善,特知道為別人著想,遇事不急不躁,脾氣好著呢,說句時髦點的話,他就是一暖男。” “要論缺點,小選也不是沒有,就是吃穿用度有點挑剔。你給他租房子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吧?不過男人嘛,咋都得有點兒小毛病,我還抽煙喝酒打麻將呢,你能理解吧?” ???? 這話就有點不大對勁了。 事兒先生的瞬色逐漸黯下去,下巴的輪廓愈顯凌厲。 幾個小時前溫潤如玉的翩翩美男,這會兒正臭著一副冰雕撲克臉,眼睛都不帶眨的,死死盯著碗里的火鍋底料。 我頓時有些不自在,他這是給誰看臉色呢? 小樹叔叔笑呵呵地打圓場,“我這侄子在國外呆得太久,跟我們都有些生疏了,慢慢就習(xí)慣了,你別介意啊,吃飯吃飯?!?/br> 事兒先生置若罔聞。 火鍋底料都要被他看出窟窿來了。 蹊蹺。 太蹊蹺了。 舒家這爺仨兒,大樹爺爺目光炯炯,小樹叔叔擠眉弄眼,事兒先生疏離躲閃...... 我還真是遲鈍。 這......分明是場蓄謀已久的相親。 作為主角之一的事兒先生,已經(jīng)明確釋放出“我沒看上你”的信號,我這兒還跟傻妞似得,沒皮沒臉,又吃又喝。 我嘴角一垮,輕輕放下筷子。 大樹爺爺和小樹叔叔雙簧唱累了,紛紛露出尷尬的神情。 火鍋吃到這個地步,就有點沒意思了。 到了我這個年紀,婚戀早該提上日程。但架不住情況特殊,家里人壓根兒沒催過。 眼前這陣勢,實打?qū)嵤俏矣猩詠淼谝淮蜗嘤H。 相親被拒,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兒,出門說句禮節(jié)性的“再見”,從此分道揚鑣,再也不見即可。但這中間,夾雜著兩家三代長達七十多年的交情,有些難辦。 想必事兒先生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才一直忍到現(xiàn)在。 小樹叔叔試圖挽回局面,“小選怎么不多吃點,是不是不合胃口?你在美國呆的時間太長了,其實啊......還是咱們中餐最好吃。至于火鍋啊,實乃中餐中的......” 我悄悄從兜里掏出手機,不著痕跡藏在餐桌下面,按下快捷鍵。 十秒后,急救電話就打了進來。 彎彎辦事果然靠譜。 “喂?” “易歌,你不會是在求救吧?” “咳......嗯,我現(xiàn)在面吃飯呢。有什么要緊事嗎?”要緊,很要緊。 “真的是求救?黑面又收拾你了?” “......沒。”還沒,快了。 “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晚點匯報,現(xiàn)在可以掛了?!?/br> 我佯裝著急,“啊?這樣啊,我馬上就回去?!?/br> 掛了電話,我毫無愧色地道歉,“大樹爺爺,真是不好意思,學(xué)校有點急事,我得趕緊去一趟。你們一家難得聚在一起,多聊一會兒。我先走了。” 事兒先生神色稍霽,總算開了金口。 “路上慢點?!?/br> 一個月后。 鬧鬧二十六歲了。 我徹夜未眠,清晨便起身張羅。對著鏡子一照,黑色外套,黑色牛仔褲,黑色板鞋,配上蒼白的面色,活脫脫一只餓死的女鬼。鬧鬧不會喜歡我這副尊榮,于是我翻了翻衣柜,找出一頂藍色鴨舌帽,扣在頭上,壓低帽檐,抱起鮮花出門。 剛過清明,肅穆冷清的陵園里只有零零星星的人在走動,人人手捧花束,目光沉靜悲痛。這樣的地方,無論天氣如何,總會讓人感到莫名壓抑。 我先來到大樹奶奶的墓碑前,放下手中的百合,鞠了三個躬,心中默念祝福。 黑白照片里,大樹奶奶神色淡漠,甚至帶著一絲倨傲,唇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一雙美目深似寒潭,令人望而生畏。乍一看,與事兒先生有個七八分相似。 原來是遺傳了奶奶。 緊挨著的,是大樹奶奶早逝的meimei。雖說并不熟識,我依例獻花,鞠躬。駐足片刻后,朝下面的臺階走去。 陵園依山而建,墓碑自上而下呈環(huán)形排列。鬧鬧所在的位置,較大樹奶奶姐妹矮了幾層,直線距離并不遠。 鬧鬧的墓地是我親自挑選的,希望在在另一個世界,她能得到愛護。 大樹奶奶,拜托了。 鬧鬧是我唯一的朋友。 她走得太早,太年輕,也太寂寞了。 連她的父母都不曾來過。 不能想,什么都不能想。 我深吸一口氣,閉緊雙目,才敢與她對話。 鬧鬧,鬧鬧,我來了,我來看你。 ☆、第三章 不同于大樹奶奶,鬧鬧的墓碑上,拓的是張彩照。 照片里的女孩,明眸皓齒,面若桃花,一頭靚麗的短發(fā)時尚張揚,青春氣息撲面而來。 碑前擺放著一束藍色妖姬,花瓣晶瑩,色澤鮮艷,在暗沉的陵園中極為醒目。 有人比我還早。 一個名字躍入腦海。 顏亦初。 他回國了? 白駒過隙的四年,度日如年的四年,鬧鬧不在的四年。 我放下手里的玫瑰,輕聲低喃。 “你看,你喜歡玫瑰,我和顏亦初都記著呢。你知道么,我拿著玫瑰來看你,總覺得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