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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誰閉塵關(guān)不得歸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80

分卷閱讀80

    我分明瞧見,梓生那張森白的臉,顯是更加的白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多么熟悉的光景呢,與師父初遇的那年,當真是此生至今,最最懷念的歲月。

    他教我讀書,他教我陣圖,他把著我的手教我學習咒術(shù)。有時我累了,他抱著我睡覺,揉著我的頭,問我:晗兒明天想吃什么?

    我總會這樣回答他——晗兒想吃甜甜的,棗糕!

    小時候,我許下的愿望總能實現(xiàn),可后來……后來……

    后來,一切都變了。

    變成我們都未能料到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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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師父喂我吃東西,順口便和梓生說話。不管梓生愛不愛聽,他自顧地說著。

    他并不對我說話,或許他覺得,說了我也聽不懂?

    他的話明顯多了起來,語聲也變得輕緩柔和,簡直和以前判若兩人。我似曾記得,很早以前去上界,曾聽過這樣一個說法:愈是年邁的人,愈是孤獨,愈是寂寞,他們希望有人聽他說話,可年輕人總躲著他門,嫌他們啰嗦。

    他們明明這么可愛,為什么年輕人會嫌他們啰嗦呢?

    我想不透徹。

    這天,師父又喂我喝羹,梓生守在他身邊。

    師父說:“晗兒小時候可比你乖多了,教什么東西都不用二遍……”

    梓生甚是憤憤:“師兄這么乖,你打起師兄來,也沒怎么留手嘛!”

    我掙了一下,仰起脖子想要幫師父辯解,牙關(guān)咬得咯吱作響,最終半個字也沒說出來。

    師父稍停了動作,端端地坐在地上,羹碗捧在膝頭,繼續(xù)一勺勺喂我:“晗兒登儲之前,為師唯曾真正打過他一次,為了令他放棄儲尊之位,迫不得已才下重手。為師至今后悔這事,若是早知他如此堅定,那頓打也斷斷不會發(fā)生?!?/br>
    梓生抱著兩手,極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嘴畔又漏了東西,師父替我擦了,難得的,我沒有抖得太厲害,師父那滿是凄婉的眼里,似乎也有了欣慰的顏色。

    師父又遞來一勺羹,我輕輕地啜著,羹湯溫熱而鮮美,從喉嚨甜到心尖。

    “至于登儲之后,為師視他,終不能止于徒弟二字,為師此生,注定要殉身吾族,無論贖罪也好,證道也好……為師身死之后,這一族的興衰,便要落到他的肩上,若他有半點優(yōu)柔、偏執(zhí)、寡斷、乃至任何微縫瑕疵,皆可能成潰堤之xue。由此,為師何敢對他有半點縱容。當初他選擇此路前,為師便與他分說明白,甚至將冕禮拖到他百歲之時,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反悔……”

    梓生悠悠地吐口氣:“你倒是撇得干凈,要是當真想得周全,師兄怎么會和神族裹到一起……”

    “僥幸,不過是僥幸。為師始終不愿染指他的赤子之心,博達之懷,只想著他日我族入主六界,本就需要他有此心懷,方能守得萬世太平。”

    空氣靜了片刻,師父輕輕地嘆了一聲。

    我聽見他說——

    “到底是為師的錯,明明都是為師的錯,卻讓晗兒受了這么多年的苦。”

    思維有些渙離,我并不太懂他的話,微抬著頭,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地望著他手里的碗。

    師父又把勺子伸來,我張開嘴。

    若我還能笑,我想,我一定是笑著的。

    因為我分明看到,師父也在笑,白發(fā)散散披在胸前,黯紅的眸眼淺淺的彎。

    其實這羹,我完全可以自己喝,可不知為何,就是喜歡師父喂我。

    而且,我吃得很慢很慢,每一口都要抿上半天,直到羹湯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本來的溫度,直到每一絲甜味淡沒在喉頭,我仍不愿加快速度,就那樣慢慢地啜著。

    我想多和師父呆一會。

    他似乎很忙,每天就來陪我一小會。我便只能延緩吃飯的速度,用這樣的辦法留住師父,哪怕片刻也好,哪怕多看一眼,也好。

    而且,除了喂食的時候,只要師父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我就抖得如同見了貓的耗子,止不住想往墻角里縮,恨不得能把自己壓成沒有厚度的紙,塞進縫里。

    我并不希望他看見我這樣,可有時又覺得,這樣也很好。

    若是病好了,師父又要去忙他的事,又要拋下我了。

    師父,他真的原諒我了嗎,不是因為我生了治不好的病,所以才原諒我?

    他會不會又將我送回那個地方?畢竟,一萬年的牢,我還遠遠沒有坐夠。

    不如就這樣病著,一直這樣病著。

    挺好的,不是嗎。

    ☆、【天晗篇】四十五

    四十五

    極星起了又落,冬雪積而復融,恍惚幾年光陰流逝,我一直這樣癡癡傻傻,珍惜難得寧靜的歲月。

    梓生形影不離地陪我,大部分時間,他抱著古老得掉渣的醫(yī)書,似乎在認真研究什么。紙頁在他手里翻出清脆的聲響,聽上去很是可口。

    只有他在的時候,我便不會發(fā)抖。

    時而呆望窗外的風景,時而數(shù)著風芷蘭的葉子,時而在墻角發(fā)呆,什么都不想,就那樣呆著。而有的時候,我會爬到梓生身邊坐,高高地探起脖子,試圖看看他手里的書。

    他也坐到地上,將書攤在膝上,和我一起看。

    我看得懂書上的字,卻沒法把它們串成整句的話,我無法遵循的規(guī)則,無論我再如何努力,這些字,都只是字,不是書。

    但,只是字,也很好看。若是尋到一個喜歡的,我會呵呵地笑出聲。

    聽見我笑,梓生會轉(zhuǎn)臉看我,然而,他并不陪我一起笑,反而更愁了。

    愁得臉上生出了褶子,愁得眉頭都疊在一起,愁得好像我欠了他八輩子的錢,而且我還瘋了。

    這一天,我們又在一起,我在看字,他在看書。

    他似想起什么事,喃喃自語:“師兄,你知不知道,這幾年,師父他除了給你做吃的,喂你吃東西,其余時候,就一直躲在門外面,從門縫看你?!?/br>
    說完這句,他轉(zhuǎn)臉看我,見我還是傻愣愣的,嘆上一口氣,把臉埋了下去。

    細長的手指摩挲紙頁,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

    過了一會,他又接著說話:“師父不敢進來,怕你難過。你知道嗎,師父為了救你,把他的神魄給了你。師父不再是不死之身,又已經(jīng)活了一萬多歲,怕是沒多少時間了。可你這病,真的好難治啊……”

    那一瞬里,時間凝固了,空氣凝固了,一切都凝固了,我也凝固了。

    我驚慌地爬到門口,發(fā)出一串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怕的怪叫。梓生過來拉我,在他的牽制下,我使足了所有的力氣,對那扇落鎖的木門拳打腳踢。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師父,讓我去見師父!

    門開了,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