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安心，儲君無事?！?/br>
    南柳也不知這話是誰說的，聽到無事，吐出一口血，松了口氣，當(dāng)即昏了過去。

    宮中又是一陣忙亂。

    南柳可闖宮門直逼內(nèi)宮門禁，雁陵在宮外就被攔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又問了什么，好像自己認(rèn)識的朝臣都在，只聽到有人說殿下中了雙燕毒，心頓時如同摔在了雨水中，和迸起的雨水一起碎裂開。

    再醒來時，已在床上躺著，房間是她的房間，房間里沒有人。

    雁陵跳起來奔出房間大喊：“遞牌！我要入宮！”

    侯府的仆役聽見聲音立刻奔出來勸，雁陵快步穿過庭院，被聞聲趕來的乳母攔了下來：“大人已經(jīng)入宮去了，雁陵，你聽干娘的，好好休息，身子要緊?！?/br>
    乳母攔腰抱住人，拖到偏廳，在她耳邊說：“儲君無事，命還在，你好好待著，先睡一覺，萬事有大人在殿前處理打聽，你別去了?！?/br>
    雁陵打小少淚，如今就算是悲痛到極致，也無淚水流下：“是雙燕毒嗎？是哪個御醫(yī)說的？我聽傅伯伯說是雙燕毒，是誰？是誰要害他！”

    雙燕毒是百年前，前朝一位鬼醫(yī)的手筆。

    那鬼醫(yī)青年喪妻，心智出了問題。

    一日見屋檐下平日里總是依偎在一起的雙燕死了一只，失伴的燕兒繞著愛侶的尸體哀鳴，遲遲不肯離去，于是他心生慈悲，道：“活著是苦，陪她長眠是樂，今日我發(fā)慈悲，為你終結(jié)痛苦，你去陪她長眠吧?！?/br>
    遂制雙燕毒，毒殺另一只燕兒。

    雙燕毒，非死，中毒后，熬過那如同喪失愛妻的劇痛，便可長眠。

    留人一口氣，令其長眠而非死，是為制毒之人的慈悲，因而，雙燕毒又稱慈悲毒。

    御醫(yī)診出北舟中的是雙燕毒后，報給皇上前，自己先哭了出來。

    她歲數(shù)大，資歷老，經(jīng)歷二朝，穩(wěn)坐昭陽宮太醫(yī)院，北舟和南柳都是她看著長大的。

    御醫(yī)說道：“陛下，命未絕，可殿下也醒不來了啊……”

    說完悲泣無聲。

    皇帝坐在外殿，恍若未聞，像是一座雕像，一動不動。

    關(guān)閣老率先醒神，嘆息道：“有毒就有解，只要不是致命毒，總有解的辦法！你哭什么，你門下那么多身懷奇才的弟子，只要殿下命保住了，這毒我們慢慢解就是！”

    御醫(yī)知道希望渺茫，又不能說，只是默默拭去眼淚，無力地點頭。

    皇帝忽然站起身，走了出去，形神恍惚，至殿外，雙淚滑落，推開前來攙扶的宮人說道：“都別動……讓朕，靜一靜……”

    關(guān)閣老嘆息一聲，進內(nèi)殿同女兒說：“秋兒，此事陛下下旨嚴(yán)查，想來很快就有結(jié)果，你不要太過悲痛?！?/br>
    關(guān)山秋雖神色憔悴，可語氣并無波動：“爹，我想請旨親查?！?/br>
    關(guān)閣老看著小女兒眼中的倔強，郁郁嘆了口氣：“好……爹去同陛下說，只是依我……”

    只是依，身為儲君王妃的關(guān)山秋，無法為北舟查案。

    皇帝登基以來，重辦三件事。

    一為大力發(fā)展火銃，取代鐵兵器，整編新軍。

    二為辦精算院，聘火銃火器制造有所建樹的能臣巧匠收學(xué)生學(xué)徒教授軍工制造術(shù)。

    三則是廢前朝沿用的，改頒。

    新法頒布，自是要嚴(yán)格執(zhí)行，以此來蓋過舊律在百姓心中的權(quán)威。

    因而頒布以來，上至朝廷重臣本身，下至流\氓無賴，都要嚴(yán)格遵守，違者重懲。

    關(guān)山秋是儲君王妃不假，但她也是大理寺少卿，是最應(yīng)恪守之人，怎能罔顧，查案不避親呢？

    關(guān)山秋也知這道理，她若去請旨，參與查案，雖從感情上可被百姓接受，但無疑是失了效力，百姓心中那道不可逾越的權(quán)威之墻，就不如從前穩(wěn)固了。

    她低聲道：“不是我，誰有能真的對他上心……”

    儲君中毒以來，宮中就著人速查此事，可王府的人挨個審了，那天儲君所用飯菜都查了，無可疑之人，亦無有毒之物。

    王府的人沒有新進來的，當(dāng)天在桌前伺候包括后廚的人，全都是王府舊人，開府時從宮中帶出去的，皆知根知底，家世清白。

    那天的飯菜也都干干凈凈，半點毒都沒有，儲君用的碗碟筷子也都看了。

    一無所獲。

    無人知毒從何而來，儲君是如何中毒的。

    關(guān)山秋緊皺眉頭，看著尚存呼吸，靜靜躺在床上無知無覺的北舟，抬手擦了淚。

    關(guān)山秋的母親離世前，被京城百姓稱為沈青天再世，斷案問審驗尸無一不通，耳濡目染下，關(guān)山秋十五歲參加京試便拿了策政律法科榜首，新帝推行，正需她這樣的人才，因而破格撥入刑部，后又至大理寺，二十歲時，官拜大理寺少卿，是百年來最年輕的正四品。

    她是大同最優(yōu)秀的查案人，他們?nèi)舨椴怀觯侵挥兴梢浴?/br>
    關(guān)山秋下定決心，握著北舟的手，在他耳邊輕語：“先說聲對不起，我會找出是誰害的你，我會很快找到，你好好活著……”

    入夜時，南柳醒來過一次，神智有些不清明，拽著柳帝君的袖子哭得很傷心，嘴里小聲念著：“父君騙我，你們不掛白我也知道，我感受不到了，我都感受不到了，我失去北舟了……”

    柳帝君輕哄著她，看她哭完又昏睡過去，這才起身到殿外查問。

    跟南柳一起離京的侍衛(wèi)，加裴雁陵總共有十九人。

    現(xiàn)在，廊下只站了十四人。

    裴雁陵回了侯府，這柳書名知道，但十八衛(wèi)仍少四人。

    問完才知，南柳走的是洪洲道，身邊只帶了裴雁陵和三甲衛(wèi)高遠。

    而高遠卻未返京，其他侍衛(wèi)也不知道公主具體是怎么回來的。

    “公主返京時帶了一個蒼族人，是封將軍親點的人才，公主惜才，與他同行，點了裴侍衛(wèi)和高侍衛(wèi)走洪洲道，于賀方同屬下一行分開。洪洲那邊具體什么情況，屬下不清楚。入朔州后不久，屬下和高侍衛(wèi)會和，知高侍衛(wèi)為追公主座駕，半路丟下了那個蒼族人，公主下的有指令，高侍衛(wèi)帶著三甲衛(wèi)三人離京尋那位蒼族人了?！?/br>
    柳書名瞇眼聽完，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盡管這侍衛(wèi)說是封明月親點的人才，但女兒與那人同行，出了青云營就分道行之，其中是何原因他再清楚不過。

    蒼族人？

    云州巫族，若不是勘出礦脈，又因遷林一事令皇帝頭疼，誰又聽過這個名字？

    柳書名一雙笑眼全無笑意，冷冰冰道：“現(xiàn)在不是找人的時候。傳令，三甲衛(wèi)速回京，高遠回京后讓他速來見我?！?/br>
    公主車駕在云州境登船時遇刺的事，柳書名已經(jīng)知道了，女兒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