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吧？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找您了解點情況?！?/br>
    甘卿抿嘴笑了一下，還是沒出聲，目光往旁邊一偏，像是見了陌生人有點畏縮的樣子。

    可于嚴(yán)卻莫名地覺出了一點違和感，說不上來。

    “幸虧有熱心群眾及時報案，我們才能及時趕到，”于嚴(yán)說，“我想冒昧地問一下，是您報的警嗎？”

    孟老板忙說：“那怎么可能……”

    甘卿：“嗯?！?/br>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嘴快的孟老板被噎成了一根人棍。

    甘卿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低聲解釋說：“現(xiàn)在沒什么人用公共電話了，人家一查就知道了?！?/br>
    “哦，”孟老板尷尬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警察，“我……這……下午客人太多，沒注意外面?！?/br>
    “那幾個人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他們一般把人騙到后面的小瞎巷里，訛完錢就跑，我以前碰見過，大概知道他們在哪動手?！备是漭p輕地說，“碰上我就繞路了，怕惹麻煩，沒告訴別人。今天這孩子剛從我店里出去，所以我才多了一句嘴。我們不敢沾他們這些人的事。”

    于嚴(yán)一愣，這姑娘好像知道他要問什么，三言兩語就把自己撇得很清，他直覺自己再要追問，可能也問不出什么了。

    果然，甘卿開始一問三不知——

    “他們是一直在這附近活動嗎？”

    “不知道?！?/br>
    “從后巷翻墻跑，一般會跑到哪？”

    “不太清楚?！?/br>
    “上一個受害者呢？有什么特征還記得嗎？”

    “沒什么印象了?！?/br>
    于嚴(yán)：“……”

    甘卿的目光往四周一掃，雖然已經(jīng)很晚了，但附近小攤上吃夜宵的人還沒走干凈，一個穿制服的警察往這一站，把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她似乎有些懊惱，小聲說：“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一通電話能把您招來，就不多管閑事了?！?/br>
    孟老板搭腔說：“是啊警察同志，我們做小買賣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些流氓干完壞事就跑，也抓不著，萬一知道這事，以后常來找我們麻煩，那誰受得了啊？您也放我們一馬吧?！?/br>
    “孟老板都怕的流氓，可不是一般的流氓吧？”這時，停在不遠處路口的車門響了一聲，喻蘭川不慌不忙地下了車。

    因為襯衫扯了，他干脆把一排扣子都給擼下來了，下擺從褲腰里拽出一半，松松垮垮地垂下來半邊，行動間，胸口到小腹一線若隱若現(xiàn)，為了配合這個狂野的造型，他還把眼鏡摘了，頭發(fā)抓亂，單手插在兜里，一臉冷酷地走過來。

    正直的人民警察于嚴(yán)非常羞恥，因為覺得自己的同伴像個夜店頭牌。

    ……賣身不賣笑的那種。

    第五章

    作為一個女青年，甘卿碰見當(dāng)街敞懷的男青年，不能免俗地要多瞟一眼。瞟完，她覺得這具rou體要胸有胸、要腰有腰，拿出來展覽一下也不算過分。

    就是……在這么一個地溝油和爐灰滿天飛的小破地方，有必要時髦得這么努力嗎？

    “我小時候在絨線胡同見過您一次。”喻蘭川低頭，目光掃過孟老板的手——孟老板的手很厚實，因為常年掌勺，沾著一點油漬，可皮rou卻異常細(xì)膩，潤得像玉，實在不像一雙中年男人的手——對上孟老板迷茫的眼神，喻蘭川隱晦地自我介紹說，“我姓喻。”

    孟天意和甘卿的臉上同時空白了一瞬。

    “哦，您！”孟天意把一直微微彎著的腰繃了起來，隨后又壓低了聲音，“您……店里坐吧，請進?！?/br>
    說完，他朝一邊擺擺手，刻意沒往甘卿身上看，裝出一副很隨便的樣子打發(fā)她走：“桿兒，沒你事了，先回去吧，路上小心點?！?/br>
    甘卿在喻蘭川出聲的瞬間，就往后退了半步，從燈光里退了出去，本來就很低的存在感壓得幾乎沒有了。

    聽見孟老板發(fā)話，她幽靈似的點了下頭，沒吭聲，轉(zhuǎn)身就走。

    喻蘭川本來沒把她放在心上，習(xí)慣性地用余光一掃，正好掃見個模糊的側(cè)影，他心里倏地一跳，脫口叫住了她：“等等?！?/br>
    甘卿好像被他嚇了一跳，僵硬地站住，小心翼翼地回頭問：“叫我嗎？”

    她睜大的眼睛里滿是驚惶不安，肩膀繃得很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像個受驚的野兔。

    喻蘭川這時看清了她的樣子，頓時一陣失望，心里翻騰起來的記憶忽地蒸發(fā)了。

    “沒什么，”他神色淡了下來，疏離客氣地說，“今天被他們攔下的是我弟弟，我跟您道個謝?！?/br>
    甘卿木訥地應(yīng)聲：“不、不客氣?！?/br>
    喻蘭川從鼻子里噴出口氣，心想：“哪來的柴禾妞？話都說不利索?！?/br>
    他那點耐性還得留著伺候甲方爸爸們，很不耐煩這種“三腳踹不出一個屁”來的貨色，克制地一點頭，他就不再理會這個路人甲，抬腿進了“天意小龍蝦”店里。

    甘卿想：“一驚一乍的，喻家準(zhǔn)是祖墳讓人扒了，出了個神經(jīng)病?！?/br>
    她低著頭，步履匆匆地走了，像一團不起眼的影子。

    泥塘后巷里的小路像迷宮，這個時間，除了露天燒烤一條街，其他地方都已經(jīng)沉寂了下來，連夜風(fēng)刮過，都凝滯了幾分，年久失修的路燈亮不亮全看心情，有的還一閃一閃的。人在里面走，腳步聲稍重就會起回音。

    怪瘆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獨自走夜路害怕，甘卿的拖鞋刻意在地上摩擦，還哼起了歌。

    她走到最背光的地方時，一個人影從她經(jīng)過的小路口冒出來——如果劉仲齊在，就會認(rèn)出來，這人是敲詐他的三個男人中的一個，那個光頭的。

    光頭惡狠狠地對著甘卿的背影盯了片刻，抬腳追了上去。他是個彪形大漢，身高足有近一米九，走起路來，腳下卻沒有一點聲音。

    甘卿毫無察覺，順著小巷拐了彎，靜靜的小路上，只有塑料拖鞋拖沓的腳步聲，以及有些沙啞的女聲：“越過山丘，雖然已白了頭……”

    光頭略微縮緊下巴，腳步越來越快，攥起拳頭，手臂上暴起了猙獰的肌rou和青筋。

    “喋喋不休，時不我予的哀愁……”

    光頭猛地沖過了路口，然而隨即，他腳下又來了個急剎車——眼前是個死胡同，漆黑一片，除了一輛報廢的共享單車，什么都沒有。

    人呢？

    這時，那“踢踢踏踏”的拖鞋聲再一次響起，聲音是從他后面?zhèn)鱽淼模?/br>
    “還未如愿見著不朽……”

    光頭猝然回頭，看見那個多管閑事的“收銀員”從他身后的路口溜達了過去，她插著兜，腳也懶得抬，走得東倒西歪的，一眼也沒往他這邊看。

    反正這附近也沒人，光頭干脆不再遮遮掩掩，吼了一聲：“你站住！”

    吼完，他邁開長腿，去追甘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