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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頭奔到路口,多說也就是五六步,一晃身就過去了,可是就這么眨眼的功夫,方才的女人再一次憑空消失了。 “就把自己先搞丟——” 那歌聲的調(diào)子將跑未跑,回蕩在小巷里,響得四面八方都是,光頭的后脊梁骨躥起一層冷汗:“你是哪一路混的,別裝神弄鬼!” 他這一嗓子吼出來,歌聲和腳步聲同時消失,一時間,四周只剩下夜風(fēng)的低吟,窸窸窣窣、鬼鬼祟祟的。 光頭的心跳快起來,下意識地屈膝提肘,兩手護住頭,屏住呼吸,戒備地四下觀望。 突然,一種難以形容的戰(zhàn)栗感流過了他全身,緊接著,一道不自然的風(fēng)直逼他太陽xue,光頭悚然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是躲是擋都來不及,他太陽xue上一陣刺痛,腦子里“嗡”一聲,心想:“完了?!?/br> 可是預(yù)想中腦殼被打穿的血腥場面并沒有發(fā)生,光頭愣了好一會,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連油皮都沒破,他茫然地伸手摸了一把,大好的頭顱安穩(wěn)的待在脖子上。 剛才仿佛只是風(fēng)卷起了小沙石,正好崩到了他臉上。 光頭沒頭蒼蠅似的在小巷里找了一陣,連個腳印也沒撿著,正在運氣,這時,兜里的電話響了,他摸出來一看,聲氣憑空低了八度,幾乎說得上溫柔了:“喂,師娘……我?。课以谙挛缒莻€小雜巷里,剛才正好看見警察在……您說什么?” 他接完這通電話,顧不上再去找甘卿的麻煩,匆匆忙忙地跑了。 離開泥塘后巷,又過了兩個十字路口,跑出了一腦門汗的光頭闖進了一家麥當勞。 正在收拾桌子的店員被這兇神惡煞的大漢嚇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瞪圓了眼睛。光頭沒顧上找碴,目光逡巡一圈,往角落里的一張桌子走去——傍晚時碰瓷未成年的老太太和另外兩個男的就坐在墻角,三個人點了一包小薯條,沒有人吃,好像只是擺個造型,腳底下堆著鼓鼓囊囊的行李包。 光頭喘了口氣,來到同伴身邊:“錢不都交完了嗎,怎么說不讓住就不讓住了?哪有這種道理,我找他們?nèi)?!?/br> “他們把錢退給咱們了,”旁邊的刀疤臉先叫了聲“師兄”,又說,“沒辦法,今天突然有人查,房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敢租了?!?/br> 光頭正要說話,老太太卻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你遇上什么人了?” 光頭一愣:“?。颗?,一個小店里當服務(wù)員的小賤皮,今天就是她吃鹽管閑事,招來了警察,我想追上去收拾她一頓?!?/br> 老太太問:“追上了?” “呃……那倒沒有……這不是天太黑嗎,我又不如她地頭熟,走一半跟丟了,算她運氣……” 他話沒說完,老太太忽然傾身,伸手在光頭太陽xue上抹了一把,抹下了一層淡淡的污漬,仔細看,像是燒烤攤上的炭灰。 光頭看清了她的手指,激靈一下,出了一身冷汗。 “能在你腦袋上劃道,就能給你開瓢,人家今天是不想和你一般見識?!?nbsp;老太太緩緩坐了回去,嘆了口氣,“知道那人是哪條街、哪家店的嗎?” 光頭低聲下氣地說:“知道,在都是燒烤攤的那條街上。” 老太太一點頭:“她今天既然沒傷人,就是除了自家門口,閑事不多管的意思。以后繞開她那就行了?!?/br> 光頭不甘心地嘀咕:“一個柴禾似的丫頭……” “行了!”老太太略微提高了音量,打斷他,“在家的時候,我怎么跟你說的?燕寧藏龍臥虎,碰上同道中人躲著點,別以為自己怪厲害的,井底之蛙!” 光頭不敢吭聲了,其他兩個男人也都跟著低頭聽訓(xùn)。 小桌一時安靜下來,四個人八只眼都落在桌面的薯條上,薯條已經(jīng)涼透了,滲出來的油浸透了紙包,沒人動,孤零零地躺在那,旁邊卻有幾袋吮干凈的番茄醬包,亂七八糟地橫尸在桌。 好一會,刀疤臉打破了寂靜:“師娘,咱們老在這待著也不是辦法,實在不行今天就住旅館吧?” 旁邊一直沒吭聲的瘸子悶聲悶氣地說:“師娘住旅館,咱們哥仨外面湊合一宿就行,反正夏天不冷?!?/br> 老太太似乎有點意動,伸手抓住了身邊的小包袱,不知想起了什么,好一會,她又嘆了口氣,搖搖頭。 而這時,甘卿也回到了自己的“家”。 她走得更慢、腳步更拖沓了,因為躲那個光頭的時候,跑得有點急,左腳拖鞋上的塑料帶崩斷了大半根,就剩不到半公分驚險的黏著,她怕一抬腳,今天就得單腳蹦回去了。 老遠看見家門口那幾個熟悉的路燈,甘卿才松了口氣,決定回去先跟室友借一雙拖鞋湊合兩天。 她現(xiàn)在住在一個非法群租房里,屋里用隔斷打出了八個小隔間,每間有一張上下鋪,住倆人。室友大部分是女的,大家約好了不在公共空間抽煙,也沒人不沖廁所,所以還算干凈。至于住她上鋪的姑娘整天晝伏夜出,就都是小事了,甘卿是個在橋洞里都能睡著的人,不在乎這點打擾。 總得來說,她覺得自己的小窩便宜、干凈,離上班的地方又近,什么都好,物美價廉。 可惜,這年月,物美價廉的東西往往伴隨著一些其他的問題——比如不合法。 于是這天,甘卿一路哼著走回家時,就發(fā)現(xiàn)“家”沒了。 一群人拎著鍋碗瓢盆,聚在樓底下。甘卿在其中碰見了她的室友,室友翻出一雙拖鞋給她,并且告訴她,最近燕寧市開始了新一輪的群租房嚴打,他們的租屋被查封了,馬上就得搬,不能過夜。 于是他們這一幫人,晝伏夜出的“貓頭鷹”也好,早睡早起的“百靈鳥”也好,全都給轟到了大街上。 十五分鐘后,甘卿搶救出自己簡單的行李,蹲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抱著根煮玉米——玉米也是她貓頭鷹室友給的,還挺甜。 乳白色的路燈在她身后一字排開,細瘦的燈桿舒展著,像一排翩翩起舞的天鵝,沿著寬闊的馬路延伸,溫柔起伏,串起了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 這天夜里,真是無巧不成書。 碰瓷的和管閑事的,不自量力的和深藏不露的,殊途同歸,都在愁云慘淡中琢磨自己該去哪過夜。 第六章 喻蘭川順路送了于嚴一趟,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十點了。小崽的屋門一直關(guān)著,也不知道是睡了,還是在生悶氣。 嘖,青春期。 喻蘭川懶得理他,總覺得自己像他這么大的時候,心智成熟多了。 他在穿衣鏡前看了一眼自己的襯衫,心如刀絞。要是單純掉幾個扣子,他還能動手縫一縫,可是胸口處沿著布料紋理,還撕開了一條手指長的口子,以他本人的手工水平,肯定是無力回天了。 “為什么非要逞能?”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