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哆嗦，小心地把綾波麗放好，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哎，嚇?biāo)牢伊耍氵@小子，走路不出一聲呢？”洗衣店老板拍了拍胸口，扔給他一個小本，“115號到121號的衣服好了，打電話催他們來取。”

    閆皓聽見“打電話”仨字就頭皮發(fā)麻，比起打電話，他寧可徒手火中取栗。于是低頭接過小本，他陽奉陰違地作個弊——把通知編成了短信，照著電話號碼本群發(fā)。

    老板看見，就唉聲嘆氣地說：“哎喲，讓你打個電話怎么了？兩句話的事，現(xiàn)在廣告那么多，好多人根本不看短信的。小閆啊，你這么內(nèi)向可不行啊，你看你，沒事就在屋里玩電腦、擺弄塑料小人，多大人了還看動畫片！時間長了，心理都不正常了！人得跟別人交流，得出去交朋友。天天屋里悶著，你連對象都找不著，會被社會拋棄的！”

    閆皓默默地在旁邊聽，三腳踹不出一個屁的樣子，老板一看他這幅德行，頭發(fā)都愁掉了一把。

    “這回再開武林大會，你可不能在后面縮著了，去的年輕人也不少呢，多認(rèn)識幾個沒壞處，聽見沒有？你家人把你交給我，我就得負(fù)責(zé)任?！崩习逡贿厰?shù)落，一邊看閆皓縮頭縮腦的樣子生氣，于是氣沉丹田，爆喝一聲，“腰桿挺起來！你家祖上是英雄，不是打洞的地鼠，給誰作揖呢！”

    閆皓嚇得一激靈，后腰倏地一下挺直了，站成了一張棺材板，然后貼著墻，姿勢很晦氣地溜了。

    向小滿離開了閆皓的洗衣店，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回家。她拎著裝滿了衣服的大塑料袋，沿著滿地黃葉的林蔭路走了一段，拐進(jìn)了一條小胡同，胡同口有一家網(wǎng)紅甜品店，常年排隊，向小滿猶豫了一下走過去，走過去站在了隊尾，目光卻很不安地四處打量，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這時，一個中年女人向她走過來，排在向小滿身后，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肘，問：“這家賣的東西有點貴啊，好吃嗎？”

    向小滿本能地瑟縮了一下，但是并沒有躲開。

    中年女人很慈祥地朝她笑：“不過真正的好東西，貴也值得，對吧？”

    她說著，若有意、若無意地擺動了一下手背，不動聲色地把一個紙包塞進(jìn)了向小滿手里。

    向小滿好像碰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臉上稀有的血色一下褪凈了。

    “11月11號?！敝心昱耸樟诵θ荩袅康偷媒醵Z，她狠狠地握了一下向小滿的手，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向小滿怕別人聽見，慌里慌張地往周圍看，排在她前面的，是幾個不知道什么原因提前放學(xué)的中學(xué)生，統(tǒng)一地插著耳機(jī)，都全神貫注地低頭玩手機(jī)，沒人注意她。她這才松了口氣——也是，誰會把稀缺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呢？

    沒有的，三十多年來，從來沒有過。

    向小滿匆匆看了一眼女人塞給她的東西，那是一個信封，信封里有個紙包，裝著一些藥粉，信封上印著行宋體字：“為什么是你？為什么不是別人？”

    她看見那行字，抿了抿發(fā)白的嘴唇，從隊伍里走了出去，把信封塞進(jìn)外衣兜里，這時，她在兜里摸到了什么東西，掏出來一看，是一張字條。

    字條上清秀而有些稚氣的字體寫著一個私人電話號碼……

    以及一句話“有什么困難隨時找我，我隨叫隨到”。

    這是那天來她家的女警臨走時悄悄塞給她的，向小滿腳步微頓，臉上一瞬間閃過動容神色，然而那一點猶豫稍縱即逝，她的眼神很快麻木堅定下來，她把那張字條團(tuán)成一團(tuán)，扔進(jìn)了旁邊的垃圾桶。

    紙團(tuán)沒扔準(zhǔn)，砸到垃圾桶邊緣又彈了出來，滾到了小路中間，向小滿沒有回頭看。

    她剛一走，甘卿就靠著墻，從一條小岔路的土墻后面轉(zhuǎn)了出來，瞇著眼目送了向小滿片刻，她走過去撿起了那張字條，臉上和煦愉快的笑容消失了，若有所思的眼神有些陰郁。一個剛買完東西的男孩悶頭往前走，不小心撞了她，剛想道歉，一偏頭正好撞見她的眼神，莫名一哆嗦，匆匆走開了。

    不過人走了，那男孩手里的rou松蛋糕味卻留下了，甘卿回過神來，皺了皺鼻子，陰郁的眼神饞沒了。

    她隨手把那張字條揣進(jìn)兜里，轉(zhuǎn)到小店窗口前看產(chǎn)品價目表，濃郁的奶油香味從窗口源源不斷地鉆出來，勾勾搭搭地不讓她走。甘卿一邊看，一邊捏了捏兜里的零錢，感覺單薄憔悴的人民幣正含淚控訴主人不珍惜自己，良心上也有點過不去，于是她腳朝前、頭往后，一步一挪地準(zhǔn)備往回走，盤算著下個月多坑幾個冤大頭，拿了提成，一定要過來吃一頓。

    正這時，迎面過來幾個中學(xué)生，甘卿眼睛忽然一亮：“小齊齊！”

    冤大頭來了！

    劉仲齊他們學(xué)校開秋季運動會，所以才提前放學(xué)，他剛代表班級跑完三千米，不知是累著了還是怎樣，反正眼皮一直在跳，被甘卿一嗓子嚇了一跳。

    “過來過來?！备是湫Φ酶呱钅獪y，沖他勾了勾手指，“少年，請我吃下午茶，我教你一招萬能防身術(shù)?！?/br>
    劉仲齊一聽，屁顛屁顛地就跑過去了。

    十五分鐘以后，陽光明媚的甜品店里，再一次上當(dāng)受騙的少年出離憤怒了：“這就是你說的萬能防身術(shù)？！”

    “這就是世界上最有效的防身術(shù)?！备是湟Я艘豢谄け○W大的雪媚娘，軟綿綿的奶油餡裹著巧克力豆，口感層次分明，巧克力豆有些融化了，絲綢似的，一抿就化，而最里面的奶油卻還帶著細(xì)小的冰碴，剛好解了這一口甜食的膩，回味悠長，甘卿覺得吃完這一口，天塌下來都不算事了，于是很有耐心地跟劉仲齊解釋，“逃跑的學(xué)問可大了，你不單得能跑、跑得快，還得能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你要利用地形甩開對方，絕不能讓別人有機(jī)會繞路堵你，不能完全跑直線，否則他們一扔?xùn)|西就很容易砸著你……”

    劉仲齊憤怒地打斷她：“你這個騙子！”

    上次，她用報警器騙他請了一頓麥當(dāng)勞，上上次，她用卑鄙下流的撩陰腳騙他買了一根二百五十塊的轉(zhuǎn)運手鏈。

    他居然不長記性，又上了第三次當(dāng)！

    沒臉??！

    “我真沒騙你，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再厲害的高手也總有失手的一天，沒有什么功夫是‘萬能’的，”甘卿喝了一口清咖啡，漱干凈巧克力雪媚娘的遺味，又把小叉子伸向一塊芒果慕斯，“想要立于不敗之地，只有不動手——你見過你哥跟人動手嗎？沒有吧！他知道世界上所有的投訴電話，能逼逼絕不動手，這才是真正的高手風(fēng)范?！?/br>
    劉仲齊：“我呸！”

    甘卿一點也不覺得跟小孩騙吃騙喝有什么不對：“反正你也沒有女朋友，攥著零花錢沒地方花，萬一再錢多燒得，跑到泥塘后巷去被人綁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