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唇角，問我：“皇子無故不得出京……陛下令你出門去嗎？他已經(jīng)給了你封號了？”。

    我誠實地說：“我去一趟廣西，處理改土歸流的一些事情。我已得了封號了，是明親王，只現(xiàn)在還未明文發(fā)旨，待我回來便正式分府了?！?。

    阿莼自言自語似的說：“明親王？唉，事情辦成了才給封號。你可是救過一次駕的人，居然至今還是個光桿阿哥，陛下真小氣，還是待你特別苛刻？”。

    說著，不待我回答，就又問我：“等你回來，便能分府理事，現(xiàn)在先訂一門親事，待明年孝期過后成婚，便在朝堂上有了助力，以后諸事便可以慢慢上手了……這次去廣西，也不必cao勞太過，先保住性命要緊?！?。

    聽了她這番話，我心里一時悲一時喜，一時冷一時熱。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阿莼是關(guān)心我，為我考慮，我當然知道。

    “我不會成婚的?！?。

    明莼皺起了眉頭，她看我一眼，那意思竟然是“怎么這么不懂事”。

    但她到最后也沒有問：“你為什么不成婚。”。

    所以我到最后也沒能說：“除了你我誰也不娶?！?。

    或許，她并不關(guān)心這樣的小事。但我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她。想起她，念著她的名字，就能感受到久違的、仿佛從未出現(xiàn)在生命中的喜悅和快樂。

    我試圖轉(zhuǎn)移話題：“幾個月之前京師發(fā)生了大地震？”。

    明莼諷刺地笑了笑：“是啊，當時整個園子都震動了，陛下坐船跑到了水面上逃生，此事過后就把湖泊改名為福?！呛?，都是陛下福氣庇佑呢?！?。

    “那你當時在哪？”。

    她平淡地說：“我當然在自己房子里了。妙見還以為我被壓死了呢，哭得跟什么似的，其他人都已經(jīng)開始分我的東西了?！薄?/br>
    過了片刻，我低落地問她：“陛下沒派人來搜救你……？”。

    “他忘了吧?！泵鬏怀领o地說，“大臣總比妃子重要。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男人永遠比女人重要得多……就連皇后，不也一直覺得自己低陛下一等，理所應(yīng)當聽他的?！?/br>
    我突然很想過去，握住她的手。

    然而明莼已經(jīng)站起來，朝著我矜持地微微頷首：“我先進屋子去了——此去一路順風，一定要平安歸來。”。

    圣女

    弘暉篇 第二十九章。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李白

    鄂爾泰突然進來的時候，我正在青磚房里寫字。

    他進來后，睜大眼睛先把我仔仔細細打量一番，滿臉的不可置信。我的隨從路品書氣得先大叫一聲：“你這廝，怎么擅闖民居！”。

    鄂爾泰驚駭?shù)氐刮艘豢跊鰵猓骸澳恪阏媸谴蟀⒏?？”?/br>
    我擱下筆，對這老頭友好地笑了一笑：“鄂爾泰，你不必慌張，我來你的地上，沒有先告訴你一聲，是我不對。”。

    鄂爾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搖頭嘆息道：“殿下身份尊貴，俗話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怎可如此輕犯險地？皆是奴才的不是，殿下若在此地出了什么閃失，則奴才萬死不能贖其罪矣?！?/br>
    我趕忙過去扶起他：“父皇曾說，鄂爾泰在兩廣之地把改土官為流官的事兒做得極好。我聽了這話便向父皇請命，長久以來只聽說兩廣之地民風剽悍，地處偏僻，難以管制。也不知道具體是個什么情況，更不知這改土歸流的政策具體是個什么實施辦法，愿意親身過來看看，長長見識，擾著了老大人，是我的不是?！?。

    鄂爾泰隨著我坐下了，端起路品書奉來的茶，抹一把臉搖頭嘆道：“難哪，難哪！兩廣之地，地處炎熱，與外界交通甚少，自己從古時候便有一套自治的法子，如今驟然一下要改革，這些人如何接受得了？更有許多土官，父傳子子傳孫，儼然是個土王爺，又怎么肯服從朝廷的行政調(diào)度？許多人都說‘給我再大的流官兒做，我也寧肯一輩子做個土司，無拘無束，逍遙自在’。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我看這改革功成之日，只怕還遙遙無期。”。

    我笑道：“你不可灰心喪氣，依我看，這卻是大功告成的前兆——若是此得成，正是千秋萬代的大事，你鄂爾泰蔭及子孫、為官作宰的日子還在后頭?！?。

    “那便承殿下吉言?！倍鯛柼┪⑽⒁恍Γ膊⒉皇旨?，問道，“阿哥突然在此地停留半月之久，可是為了鄧橫寨密謀叛逆之事？”。

    “正是。齊元輔對鄧橫寨招安再次失敗，正巧我經(jīng)過此地，見寨子中人有圖謀襲擊官兵，便索性聯(lián)系了張溥和齊元輔，給鄧橫寨設(shè)了個圈套——如今他們死傷數(shù)十人，此番正在聯(lián)系復仇。我也便駐扎此地，想著把這個寨子平了再走。”。

    鄂爾泰臉色數(shù)變，驚疑、錯愕、不信、震驚、惶恐一一呈現(xiàn)，最后才苦笑嘆道：“阿哥好手段，此番若非已經(jīng)布置功成，殿下也不會令張溥告知奴才吧？我大清有殿下這樣的皇阿哥，真是、唉、真是我大清之幸！”。

    我知道他在懷疑幾個什么問題。首先，張溥是他的老手下，怎么便會莫名其妙聽從了我這一個光桿阿哥的指令。其次，我不過是個聲名不顯的皇阿哥，能夠這樣微服出行、查探民生已然是很了不得，怎么居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擺下這么大的陣勢。最后，鄧橫寨是塊硬骨頭，很不好啃，我居然說要把它平了再走，到底是我胸有成竹，還是我不知天高地厚。

    我很想跟他解釋。雖然我被師父打傷之后，一直便不能動用力量，如今手段差不多就是個江湖中人，但我多年修行道法，體悟道心，此番影響一個凡人還不需要花費多大的功夫——甚至都不需要用到坤元境的力量，在這一世界，也有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催眠術(shù)了啊。

    我宗派也曾與其他宗派有過沖突，我已然數(shù)次帶領(lǐng)數(shù)萬弟子與敵爭斗，像今天這樣交戰(zhàn)雙方不過數(shù)千的，可以說是不值一提。更何況在那里，敵人是力量莫測的修仙人士，這里的敵人不過是七八百個少數(shù)民族人士而已——人家裝備的武器也不過是大刀長槍而已。

    但這些都是不能和他說的。

    我鎮(zhèn)定地安撫他的情緒：“你不必多心。本來此事我并沒想著驚動你，不過我聽說，烏蒙土府如今又有動靜？”。

    鄂爾泰答到：“如今哪還有烏蒙土府，有的不過是云南烏蒙祿家。他們近日，是頗有些動靜，不瞞阿哥說，近日祿萬福糾集祿家大小土目，正朝東川府逼近。他弟弟祿鼎明說是愿意投向我方，我這次聽聞了阿哥的行蹤便匆匆向鄧橫寨趕過來，為著不放心的緣故，我把他也帶上了?！?/br>
    我說：“你不覺著這背后有一方勢力在指揮驅(qū)策這些土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