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眼睛的焦距有些渙散，盯著遠(yuǎn)處的“水仙花”直到那副剪影慢慢變得模糊。

    一旁的穆婉婉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小聲問道：“是不是醉了？要不要去洗手間？”

    木蘭搖搖頭，趴在婉婉肩頭小聲問道：“婉婉，怎么他們都比我們混得好呀？”

    婉婉沒聽清楚，讓木蘭大點(diǎn)聲。

    然后就聽到一個酒鬼大著舌頭喊道：“我說……我是說……怎么個頂個的人模狗樣的?。〈嫘臍馕夷?！”

    這下，不止婉婉聽清楚了，大家都聽清楚了。

    文藝委員正抒著情呢，突然被打斷，麥克風(fēng)倒是很配合，“磁——”的一聲響，極其的有穿透力。

    折騰了一晚上，終于散場了。

    穆婉婉扶著步履不穩(wěn)的蔣木蘭出門，剛走幾步，在大堂竟碰上了熟人。

    是何陽，蔣木蘭的男朋友。

    穆婉婉最先看見，本想招呼一聲，卻沒想到緊跟著何陽從包間出來的還有一姑娘，花枝招展的，跟何陽連拽帶拉嘻嘻哈哈旁若無人。

    穆婉婉看出事來了，本打算沖上去，可立馬又站住了。回頭瞧瞧，身后大廳里的同學(xué)開始陸續(xù)往外走，想想還是作罷，低著頭，順便也壓著蔣木蘭的腦袋，決定先出了門再說。

    可沒成想，蔣木蘭暈暈乎乎中，居然一個余光瞥到了何陽，她站定，不動，仔細(xì)又辨認(rèn)了片刻。

    穆婉婉知道要壞事，強(qiáng)行拉著蔣木蘭往大門口走。可木蘭死沉死沉的，跟扎在地上的木頭樁子一樣，紋絲不動的立在那兒。

    這會兒功夫，何陽也看到了木蘭。

    他愣了楞，明顯是沒料到這樣的狀況，表情有些窘迫與不安，可那也只是很短暫的一刻掙扎，雖然松開了和那姑娘糾纏的雙手，但卻始終沒有上前，就這么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木蘭。

    木蘭掙脫開穆婉婉，慢慢走上前去，看著何陽。

    何陽皺了皺眉頭，打破了彼此的沉默：“喝酒了？”

    木蘭機(jī)械的點(diǎn)點(diǎn)頭，眼睛有些泛紅，不知道是因為酒精還是委屈。

    也許前一刻何陽還有一些內(nèi)疚，可當(dāng)木蘭那受傷者的表情一擺出來，何陽便再沒了任何的耐心，粗聲粗氣的說道：“喝不少吧？”

    木蘭沒有完全的喝醉，她的意識是清楚的，她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她覺得最起碼何陽應(yīng)該先解釋，還要再安慰幾句，可是，這語氣是怎么回事？怎么錯的好像是自己？

    一旁的姑娘看出了不對勁兒，走過來，輕輕搖著何陽的胳膊輕聲細(xì)語道：“陽陽，這位是？”

    蔣木蘭面對著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小丫頭，心里一陣陣的犯惡心，骨子里那股彪勁兒又上來了，上前拽著何陽高嗓門的質(zhì)問道：“何陽，這丫頭片子誰呀？”

    何陽不回答，只是用力的企圖甩開蔣木蘭的糾纏，可無奈，蔣木蘭死死拽著他的手腕，何陽只能言語上跟她掰扯：“松開，蔣木蘭，你先松開行不行？你看看你現(xiàn)在像是什么樣子？松開！”

    就這會功夫，大堂聚起了一堆人，圍了一圈看著熱鬧。

    婉婉覺得大事不妙，今天這個時機(jī)太不對了，無論如何也必須要大事化了。她趕緊上前勸服著蔣木蘭，可木蘭就是犯了軸，死活拽著何陽不松手。

    一旁的姑娘實在也是受不了了，調(diào)高語氣挑釁道：“你到底誰呀？出門沒吃藥吧？”

    這句話刺激到了蔣木蘭，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手揪起這姑娘的頭發(fā)，照著她的臉抬手就是一巴掌，整個酒店的大堂因為這記脆生生的耳光頓時鴉雀無聲。

    穆婉婉也愣住了，她怎么也沒想到木蘭動作這么快，一時沒了反應(yīng)。

    被打得姑娘更是受了驚嚇，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何陽氣急，下意識的，狠狠的推開了蔣木蘭。

    木蘭重心不穩(wěn)，向后退幾步，一下子摔倒在地。那姑娘還不解氣，上前就打算抬腳踹，這下穆婉婉倒是來了勁兒，沖上去連抓帶拽，順便還不忘空出手來狠狠揪著對方的頭發(fā)，雙方亂作一團(tuán)。

    蔣木蘭摔得這下可不輕，腦袋一陣發(fā)懵，抬眼看著水晶吊燈在屋頂亮燦燦一圈圈的旋轉(zhuǎn)著。她掙扎著坐起來，這才反應(yīng)過來周邊的狀況。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包圍著她，認(rèn)識的和不認(rèn)識的，服務(wù)員，客人，同學(xué)，全部都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俯視著自己。

    班長，文藝委員，＂水仙＂小姐，還有……還有鐘至誠。

    蔣木蘭的目光與人群里的鐘至誠突然來了個對視。他的眼神里有什么呢？驚訝？可笑？憐憫？鄙夷？木蘭來不及辨別，或許都有，或許都沒有，在這副波瀾不驚的面孔下木蘭什么也看不懂。

    終于，她遲緩的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就這會兒功夫，酒氣在胃里翻涌，一陣陣的往上頂，她嗚咽道：“婉婉……婉婉……我想吐……”

    聽到后面的動靜，婉婉無心戀戰(zhàn)，趕緊扶起蔣木蘭拉著她跑向衛(wèi)生間。

    清空了胃里所有的東西，木蘭虛弱的倚靠在水池邊。終于緩過來半條命之后，抬頭問道：“何陽呢？我要問清楚……”

    “問個屁啊大姐！人家留下來跟著你丟人現(xiàn)眼?。吭缣又藏擦?！”穆婉婉面對這樣的木蘭心里特別的躥火，但卻無可奈何，平復(fù)了情緒，又勸道：“都這么晚了，先把你送回家，好好睡一覺醒醒酒，有什么事也等明天吧。”

    到了家門口，木蘭卻不著急進(jìn)門。

    地上已經(jīng)開始積雪，她站在馬路牙子邊，注視著漫天飄落的雪花在路燈下打著旋。

    猶豫了好久，撥通了何陽的電話，對方居然關(guān)機(jī)。

    蔣木蘭憤恨至極，任雪花一片片的落滿全身，拿著電話的手攥的僵硬。

    就這么站了有一刻鐘，木蘭一點(diǎn)點(diǎn)的清醒，身上的酒氣也早被冰冷掩蓋，她自己跟自己下著決心，好吧，何陽，分！這次無論如何得跟你分！

    蔣家近幾年來頭等大事就是如何把蔣木蘭嫁出去。

    蔣母是個極具中國特色的中年婦女，早些年被政治運(yùn)動耽誤了學(xué)業(yè)，一輩子沒正經(jīng)念過書，沒知識沒文化已然很可悲了，更可悲的是又趕上了下崗潮。那時候木蘭還小，老人尚在，一家子吃穿用度的重?fù)?dān)全壓在了蔣父一人身上。

    為了能多拿點(diǎn)薪水，蔣父在車間廠房，對著轟鳴的機(jī)器沒日沒夜的加班。蔣母心疼丈夫，可又無能為力，家庭婦女的年齡與氣質(zhì)讓她在社會上舉步維艱。找不到工作，生活上又過得緊緊巴巴。慢慢地，蔣母自身的性格缺陷越來越放大，暴躁，易怒，刻薄，小氣，怨天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