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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媽一否認道:“我什么都沒有說,只說姑爺脾氣燥得很?!比峒蔚溃骸斑@就夠了,”警告她以后不許。那兩天里,李媽對鴻漸言出令從。柔嘉想自己把方家種種全跟姑媽說談過,幸虧她沒漏出來,否則鴻漸更要吵得天翻地覆,他最要面子。至于自己家里的瑣屑,她知道鴻漸決不會向方家去講,這一點她相信得過。自己嫁了鴻漸,心理上還是孫家的人;鴻漸娶了自己,跟方家漸漸隔離了??梢娺€是女孩子好,只有父親糊涂,袒護著兄弟。鴻漸從此不肯陪她到陸家去,柔嘉也不敢勉強。她每去了回來,說起這次碰到什么人,聽到什么新聞,鴻漸總心里作酸,覺得自己冷落在一邊,就說幾句話含諷帶諷刺。一個星期日早晨,吃完早點,柔嘉道:“我要出去了,鴻漸,你許不許?”鴻漸道:“是不是到你姑母家去?哼,我不許你,你還不是樣去,問我干么?下半天去不好么?”柔嘉道:“來去我有自由,給你面子問你一聲,倒惹你拿糖作醋。冬天日子短了,下午去沒有意思。這時候太陽好,我還要帶了絨線去替你結(jié)羊毛坎肩,跟她商量什么樣子呢。”鴻漸冷笑道:“當(dāng)然不回來吃飯了。好容易星期日兩人中午都在家,你還要撇下我一個人到外面去吃飯?!比峒蔚溃骸班?!說得多可憐!倒像一刻離不開我的!我在家里,你跟我有話么?一個人踱來踱去,唉聲嘆氣,問你有什么心事,理也不理——今天星期天,大家別吵,好不好?我去了就回來,”不等他回答,回臥房換衣服去了。她換好衣服下來,鴻漸坐在椅子里,報紙遮著臉,動也不動。她摸他頭發(fā)說:“為什么懶得這個樣子,早晨起來,頭也不梳。今天可以去理發(fā)了。我走了?!兵櫇u不理,柔嘉看他一眼,沒透過報紙,轉(zhuǎn)身走了。她下午一進門就問李媽:“姑爺出去沒有?”李媽道:“姑爺剛理了發(fā)回來,還沒有到報館去?!彼蠘?,道:“鴻漸,我回來了。今天爸爸,兄弟,還有姑夫兩個侄女兒都在。他要拉我去買東西,我怕你等急了,所以趕早回來。”鴻漸意義深長地看壁上的鐘,又忙伸出手來看表道:“也不早了,快四點鐘了。讓我想一想,早晨九點鐘出去的,是不是?我等你吃飯等到——”柔嘉笑道:“你這人不要臉,無賴!你明明知道我不會回來吃飯的,并且我出門的時候,吩咐李媽十二點鐘開飯給你吃——不是你這只傳家寶鐘上十二點,是鬧鐘上十二點?!兵櫇u無詞以對,輸了第一個回合,便改換目標道:“羊毛坎肩結(jié)好沒有?我這時候要穿了出去?!比峒尾荒蜔┑溃骸皼]有結(jié)!要穿,你自己去買。我沒見過像你這樣的Nasty的人!我忙了六天,就不許我半天快樂,回來準看你的臉?!兵櫇u道:“只有你六天忙,我不忙的!當(dāng)然你忙了有代價,你本領(lǐng)大,有靠山,賺的錢比我多——”“虧得我會賺幾個錢,否則我真給你欺負死了。姑媽說你欺負我,一點兒沒有冤枉你。”鴻漸發(fā)狠道:“那么你快去請你家庭駐外代表李老太太上來,叫她快去報告你的Auntie.”“總有那一天,我自己會報告。像你這種不近人情的男人,世界上我想沒有第二個。他們討厭你,不上你的門,那也夠了,你還不許我去看他們。你真要我斷六親?你那種孤獨脾氣不應(yīng)當(dāng)娶我的,只可惜泥里不會迸出女人來,天上不會吊下個女人來,否則倒無爺無娘,最配你的脾胃。嚇,老實說,我看破了你。我孫家的人無權(quán)無勢,所以討你的厭;你碰見了什么蘇文紈唐曉芙的父親,你不四腳爬地去請安,我就不信?!兵櫇u氣得發(fā)顫道:“你再胡說,我就打上來。”柔嘉瞧他臉青耳紅,自知說話過火,閉口不響。停一會,鴻漸道:“我倒給你害得自己家里都不敢去!你辦公室里天天碰見你的姑媽,還不夠么?姑媽既然這樣好,你干脆去了別回來?!比峒巫匝宰哉Z:“她是比你對我好,我家里的人也比你家里的人好?!兵櫇u的回答是:“Sh——sh——sh——shaw.”柔嘉道:“隨你去噓。我家里的人比你家里的人好。我偏要常?;厝?,你管不住我?!兵櫇u對太太的執(zhí)拗毫無辦法,怒目注視她半天,奮然開門出去,直撞在李媽身上。他推得她險的摔下樓梯,一壁說:“你偷聽夠了沒有?快去搬嘴,我不怕你?!彼麍箴^回來,柔嘉己經(jīng)睡了,兩人不講話。明天亦復(fù)如是。第三天鴻漸忍不住了,吃早飯時把碗筷桌子打得一片響,柔嘉依然不睬。鴻漸自認失敗,先開口道:“你死了沒有?”柔嘉道:“你跟我講話,是不是?我還不死呢,不讓你清凈!我在看你拍筷子,頓碗,有多少本領(lǐng)施展出來。”鴻漸嘆氣道:“有時候,我真恨不能打你一頓?!比峒纹乘谎鄣溃骸拔铱磩邮执蛭业臅r候不遠了?!边@樣,兩人算講了和。不過大吵架后講了和,往往還要追算,把吵架時的話重溫一遍:男人說:“我否則不會生氣的,因為你說了某句話;”女人說:“那么你為什么先說那句話呢?”追算不清,可能賠上小吵一次。鴻漸到報館后,發(fā)見一個熟人,同在蘇文紈家喝過茶的沈太太。她還是那時候趙辛楣介紹進館編“家庭與婦女”副刊的,現(xiàn)在兼編“文化與藝術(shù)”副刊。她豐采依然,氣味如舊,只是裝束不像初回國時那樣的法國化,談話里的法文也減少了。她一年來見過的人太多,早忘記鴻漸,到鴻漸自我介紹過了,她嬌聲感慨道:“記得!記起來了!時間真快呀!你還是那時候的樣子,所以我覺得面熟。我呢,我這一年來老得多了!方先生,你不知道我為了一切的一切心里多少煩悶!”鴻漸照例說她沒有老。她問他最進碰見曹太太沒有,鴻漸說在香港見到的,她自打著脖子道:“啊呀!你瞧我多糊涂!我上禮拜收到文紈的信,信上說碰見你,跟你談得很痛快。她還托我替她辦件事,我忙得沒工夫替她辦,我一天雜七雜八的真多!”鴻漸心中暗笑她撒謊,問她沈先生何在。她高抬眉毛,圓睜眼睛,一指按嘴,法國表情十足,四顧無人注意,然后湊近低聲道:“他躲起來了。他名氣太大,日本人跟南京偽政府全要他出來做事。你別講出去?!兵櫇u閉住呼吸,險的窒息,忙退后幾步,連聲說是。他回去跟柔嘉談起,因說天下真小,碰見了蘇文紈以后,不料又會碰見她。柔嘉冷冷道:“是,世界是小。你等著罷,還會碰見個呢?!兵櫇u不懂,問碰見誰。柔嘉笑道:“還用我說么?您心里明白,噲,別燒盤。”他才會意是唐曉芙,笑罵道:“真胡鬧!我做夢都沒有想到。就算碰見她又怎么樣?”柔嘉道:“問你自己?!彼麌@口氣道:“只有你這傻瓜念念不忘地把她記在心里!我早忘了,她也許嫁了人,做了母親,也不會記得我了?,F(xiàn)在想想結(jié)婚以前把戀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