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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的柴火灰燼來,才總算摸到了點暖意。 柴火灰燼里夾雜著沒有燃盡的煙頭,熏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即便是這樣,玉綴要夾出來扔掉,也被蕭如初攔下了,一個冬天,屋子里都是繚繞不去的煙火氣息,原本白色的墻灰都被熏成了暗黃的顏色,這還算好的,后廚并不是常常都燒柴火,玉綴和玉露畢竟年紀小,偶爾也有被捉住的時候,這樣蕭如初便一天都得在榻上熬著了,因為實在是太冷了,腿彎兒都伸不直。 后來不知是哪個好事的人,去蕭夫人跟前嚼了舌根子,蕭如初院里的事情終于被知道了,蕭夫人嚴令不準再往院子里燒柴火,也不許白日縮在榻上,不成體統(tǒng)。 玉綴至今還清楚記得那句話,你是蕭府的小姐,不是奴婢丫鬟一流,蕭府也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小姐就該有小姐的樣子! 可是人都凍得過不下去了,還要有什么小姐樣子?一旁的玉綴聽著心里都覺得寒涼,更不消說當時垂頭站著的蕭如初了,她們一行人被叫到院子里,蕭夫人與蕭如雪站在門內,身上披著厚實的狐貍毛斗篷,手里捧著手爐,就著數(shù)九寒冬的冷風訓了她們小半日,蕭如初衣裳單薄,身子抖得跟那樹梢頭窸窣的落葉也似,不見她們抬一下眼皮子。 直到蕭如雪撒嬌,跺著腳直呼冷,鬧著要回去,蕭夫人一行這才離開,留了兩個教養(yǎng)嬤嬤下來,只道要教一教蕭如初規(guī)矩,怎樣做小姐,別日后出去給蕭府丟人。 教養(yǎng)嬤嬤尤其嚴厲,蕭如初的日子便愈發(fā)不好過了,從前晚上冷,蕭如初會將玉綴兩人叫到床上,三人擠在一塊湊合著,倒也勉強能過一夜。 自從來了兩個教養(yǎng)嬤嬤,這種事情自然是萬萬不敢了,晚上冷得實在睡不著,蕭如初便會與睡在外間的兩人說話,后來話頭都說盡了,牙齒抖得磕磕碰碰,在黑暗的屋子里聽得清清楚楚,玉綴與玉露摟著小聲哭了一場后,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蕭如初終于睡下了。 那一日在院子里挨訓吹冷風,蕭如初得了傷寒,整日里咳嗽,話都說不出來,玉綴報去正房院兒,也沒有人搭理,甚至有人躲著她們,怕過了病氣去。 實在沒有辦法,玉綴和玉露兩人便每日輪流去后廚,這次有人盯著,再不敢偷柴火灰燼了,只低聲軟語央求一位面善的廚娘,討幾塊姜,熬了滾水,帶回院子里給蕭如初服下,日日如此,雖不見痊愈,但是情況還是好起來了,只是蕭如初的身體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江南的冬天總是長得令人發(fā)指,就這樣,蕭如初到底也熬過來了,離開了那個冰冷的蕭府。 如今的日子雖然不算多么松快,但是總比在蕭府時要好得多,玉綴這樣想著,心里仍舊難過的緊,她的小姐,模樣人品性格樣樣都好,比那蕭如雪不知強了多少倍,卻是這樣過來的,蕭府中的那幾個冬天,她光是想想,便覺得如墜冰窖,實在難熬。 這時,只聽蕭如初詫異笑道:“玉綴,怎么哭了?” 玉綴回過神來,這才覺得兩頰冰冷,卻原來不知何時哭了,連忙擦了擦眼淚,道:“奴婢想起了舊事,心中難過?!?/br> 只聽這一句,蕭如初便知道她的意思,遂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唇,輕聲道:“你們跟著我受苦了。” 玉綴搖搖頭,笑道:“小姐何出此言?小姐一向待我們極好,奴婢們心里是知道的,會疼人的主子是個寶,別人盼還盼不來呢?!?/br> “就你會說話,自家人吹捧自家人,我聽著都牙疼?!笔捜绯趺嫔系男σ饷黠@了些,道:“把窗戶都打開吧,屋子里太暗了些?!?/br> 玉綴應下,將窗戶一一打開,外邊雖然還下著雨,但是屋子里的光線也亮了起來,有風夾著薄薄的水汽穿堂而過,沒來得及固定住的窗扇相互碰撞,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就在這時,玉露又回來了,帶著一身雨氣,對蕭如初神秘道:“小姐,奴婢去問了,你猜怎么著?那鎖匙果然只有吹綠一個人才有,不是她,還能是誰?” “那也不能這么說,”一旁的玉綴搭腔道:“你既沒有證據(jù),如何能讓她承認?再說了,她有鎖匙,也不代表她會去偷拿庫房里的東西,倘若丟了,小姐查將起來,頭一個不還是要她來給說法么?” “你這么說,也是……”玉露緊皺起眉,看上去十分的為難,道:“可是一想到有人偷拿小姐的東西,我心里就生氣,要讓我知道是誰,我非撓花她的臉!” 她說得憤憤,蕭如初不由笑出聲來,緩聲道:“罷了,你們先別管,只當做沒這回事就行,我自有辦法,待捉得賊人,讓你去撓幾把泄恨便是?!?/br> 玉露聽了,這才開懷道:“那要多謝小姐的恩典了?!?/br> 她說著,果然把這事兒丟開了,湊過去幫蕭如初研磨香粉,看了一會,好奇道:“小姐,這是什么香?以前沒聞過的?!?/br> 蕭如初答道:“這香名為雪泛春,古書中說,這香一旦薰得好,衣物可保持五日不散,手觸之猶有余香。” 聽罷,玉露拍手笑道:“這名兒好聽,想來這香制出來之后,也是極好聞的。” 第14章 雨斷斷續(xù)續(xù)地下個沒完,從晌午一直到晚間,雨珠落在青瓦上,淅淅瀝瀝的聲音回響在屋子里,東西廂的屋檐下掛著幾盞氣死風燈,昏黃的燭光透出來,整個院子便顯得不那么凄清了。 夜深了,蕭如初梳洗完畢,便準備歇息,才走近那一架雕花大木床前,便覺得有什么冰冷的東西落了下來。 她伸手抹了一下,是雨水。 蕭如初立刻仰頭看了看,奈何屋子里光線不足,便微微提起聲音喚道:“玉綴,玉綴?” 原本在外間守夜的玉綴連忙進來,喚道:“小姐,奴婢在,可有什么吩咐?” 蕭如初回轉到妝臺前,拿起那盞如豆的油燈,叮囑道:“再去取一盞燈來?!?/br> 玉綴應下,連忙去了,不多時,回轉來,手中舉著兩個燭臺,疑惑道:“小姐,怎么了?” 三盞燈同時照著,屋子里的光線霎時間便亮堂起來,玉綴一眼便看見了地上的一灘水跡,驚叫道:“小姐,瓦漏水了?!?/br> 話音剛落,又是一點雨水落下來,在寂靜的屋子里發(fā)出輕微的聲音,蕭如初舉著油燈靠近床,只見繡著纏枝并蒂蓮的紅紗帳上,有晶亮的水珠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大紅的錦被也全都被打濕了,眼見著是沒法睡了。 這瓦片破的地方也太精準了些,蕭如初掀開錦被,只見下面的褥子都濕了一大片,或許在下午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漏水了,玉綴懊惱道:“都怪奴婢沒有注意,這兒沒法睡了,小姐,奴婢去看看廂房?!?/br> 她說著,便舉著燭臺出去了,不一會,院子里便傳來人聲,想是玉露與疏桐幾個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