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日晷里的金光小人提醒道——

    “大人，時辰將至。”

    阿虞眼底的深情最終化為了一抹復(fù)雜。

    這夜，阿虞再沒閉過眼，保持著盤腿的姿勢，目光停留在鐘彩身上，久久不散。

    等到鐘彩醒來之時，對上了的就是阿虞依舊明朗璀璨的漂亮星目。

    在漆黑的空間里，似是唯一能安撫鐘彩的光芒。

    此時，卻見阿虞星目一彎，顯露一個開心的情緒——

    “阿彩，成了?！?/br>
    鐘彩本來還有些迷蒙，一聽這個喜訊，立馬來了精神，就連身體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真的？那我們現(xiàn)在出去吧?！?/br>
    壓抑的漆黑，即使暫時沒什么危險，也讓身受重傷的鐘彩有些喘不上氣，況且，現(xiàn)在的無力模樣，她很不喜歡。

    只待出去后，她一定不會放過將她和阿虞陷入此境之人。

    不論，他們究竟圖謀什么！

    鐘彩眼里難得劃過一抹狠厲。

    阿虞又同鐘彩仔細(xì)交代了一番一會該如何行動，在得了鐘彩點頭后，阿虞才手持著日晷準(zhǔn)備準(zhǔn)備施展時空道的道念，撕開無邊鬼域的空間邊界。

    阿虞十指輕微閃動，雙手不斷結(jié)出繁復(fù)印記，手上的日晷本來還處于他掌心，卻因為道念波動，已然浮空。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虞面上開始浮現(xiàn)細(xì)細(xì)密密的汗滴，而日晷的金光也越發(fā)增亮，很快就蔓延開來，遍及整個隔絕空間的每一寸，看著眼前的金燦燦，鐘彩這才第一次意識到，他們所在的這個隔絕空間，不過立錐之地。

    也是金光大盛，刺的鐘彩不自覺瞇了下眼。

    等她再一次睜眼后，嘴不自覺地張了張。

    因為…因為……

    真的，成了！

    正如阿虞所言，時空道的道念，真能撕裂無邊鬼域的空間邊界。

    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出去了。

    看著眼前不過一人高的金邊小口，鐘彩終于釋放出這些天的第一個笑容。

    阿虞這會已經(jīng)將日晷抓在了右手上，只是源源不斷的金光輸出，證明阿虞還在輸送道念。

    另一邊，阿虞用空閑的那只手，攙起一旁的激動詫異的鐘彩，面色笑容不變——

    “阿彩，我先送你進去?！?/br>
    鐘彩先是興奮，走了兩步，眼神觸及阿虞摻著她的手，忽地一下頓住了，笑意僵在臉上。

    阿虞見鐘彩忽然不動，以為她是哪里難受，問了一聲道——

    “阿彩，怎么了？”

    好一會，鐘彩轉(zhuǎn)身，對上了阿虞沒有雜質(zhì)的星目，只是鐘彩的眼神，讓阿虞心下一跳。

    恍惚又有些了然，但最后又融了一絲不確切的痛苦。

    下一句，鐘彩有些發(fā)干的聲音響起——

    “阿虞…你怎么不跟我一起進去？”

    阿虞心里慌了一拍，聲音像卡在喉間，發(fā)出的很艱難，但還是故作鎮(zhèn)定道——

    “我一會收尾好，就進去?！?/br>
    鐘彩“哦”了一聲，臉上的笑意徹底沒了，心下一沉，嘴里泛開苦澀，抬眼看向阿虞——

    “你當(dāng)我是傻子嗎？”

    “阿虞，為何要騙我？”

    “我們兩人，只有一人可以出去，是嗎？”

    一聲比一聲更冷靜的質(zhì)問，在阿虞越發(fā)維持不住的笑意里，得到了印證。

    好半晌，他語氣里才帶有一絲微顫道——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鐘彩眼里的興奮也徹底熄滅，得了確切的結(jié)果，她反而還有了一絲明悟。

    阿虞騙了她，但阿虞是想救她，她不怪他。

    而且，兩人已到生命的盡頭，又何謂怪不怪。

    鐘彩眼里的波濤最終流于平靜，反手懷抱阿虞，只眼神落在了方才被阿虞攙扶過的手腕上的黃色泥土緊了緊。

    那是“息壤”。

    她早該想到，無邊鬼域不同于墨綠結(jié)界，在無法動用靈力使用陣法的情況下，阿虞又是怎么維持師尊那塊白玉鐲的運轉(zhuǎn)。

    唯有一個可能，息壤里的龍靈之氣。

    包括之后，感悟日晷里的道念，開啟時空道，阿虞也動用了龍靈之氣。

    換言之，阿虞是在用他的性命交換鐘彩的性命。

    而且再有阿虞先前讓她先行的動作，這不免讓鐘彩猜想，會否，息壤里的龍靈之氣只夠讓她一人通過時空撕裂縫隙。

    沒想到，不幸如她所料。

    想到必死的命運，鐘彩反而沒有先前慌亂了，她緊緊抱著阿虞不松手，生怕他留她一人在世上獨活，語氣難得親昵氣弱道——

    “這些不重要，阿虞，不要丟下我一個人?！?/br>
    又是一會，阿虞沒有回應(yīng)，星目看著已經(jīng)大開的縫隙，空落落地不知在想什么，但下一刻，他輕輕拍了拍鐘彩的后背，溫柔地似情人呢喃——

    “阿彩，我不會丟下你的。”

    鐘彩一喜，以為阿虞答應(yīng)她了，抬眼就想看他。

    可當(dāng)她真正觸及阿虞眼神時，才覺不對。

    因為……

    阿虞，眼里，有了訣別之意。

    鐘彩詫異地張了張嘴，想再說什么。

    卻在忽然之間，被阿虞重重往后一推，一根金光鎖鏈，從阿虞右手的日晷彈出，瞬間纏繞住了掙扎著的鐘彩。

    意識到自己會被阿虞強制送入縫隙，鐘彩啞著嗓子，奮力掙扎，眼神慌忙地看向跟前星目幽暗的阿虞。

    里面的愛意不減分毫，但里面的堅定也不減分毫。

    阿虞，要她活著。

    “不…不…阿虞……”

    身后的縫隙已經(jīng)開始流轉(zhuǎn)了吸力，鐘彩的身子已經(jīng)半往后退，但她一個前撲地，伸手抓住了阿虞的衣角。

    鐘彩張大了瞳孔，死死抓住阿虞的衣角，因為她知道她一松，她就會失去阿虞。

    想到這個可能性，強烈的鈍痛感，瞬間侵襲鐘彩的內(nèi)心。

    淚水不自覺從她眼角流下，一下子模糊了鐘彩的眼。

    “阿虞…不要這么對我…不要……”

    悲慟的口吻，是知道阿虞決絕之后的掙扎，她不要……

    她不要失去阿虞。

    即使失去性命，也不要失去阿虞。

    她不要…她不要。

    阿虞看著拽著他衣角的鐘彩，是他第一回 見到陷入極端茫然無措的鐘彩。

    他眉眼閃過一絲痛色，有那么一瞬間，他真想聽了鐘彩的話。

    可馬上，他眼里就閃過一絲清明，他不能。

    他絕不能讓鐘彩死掉，即使…即使……

    似是想到什么，阿虞的神情是被痛苦包裹后的堅決，半蹲了下聲，輕輕把著鐘彩拽著他衣角的手。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靜溫柔，兩種矛盾的情緒，卻詭異地達(dá)到了統(tǒng)一。

    “阿彩，曾經(jīng)我以為你是天邊遙不可及的云彩。”

    “卻沒想到……”

    阿虞失笑了一聲，聽在鐘彩耳里，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