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渙親上祁山來接他,吊唁完素天問,京中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素枝站在沈璧身邊,聽衛(wèi)之渙表達自己如何如何抱歉,要帶衛(wèi)雍回宮叩頭謝恩,無法讓他留在祁山守靈了。素枝聽著他們禮貌地對話,低著頭面無表情,啞了似的一言不發(fā)。 那天以后,她便再沒有見過衛(wèi)雍,好像很久了,連她最后見他是哪一天都記不清楚了。 素天問下葬,素枝在靈堂里枯坐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三天后沈璧起床,卻看見素枝抱著藥箱站在門外,她說:“大夫說你臉上的傷,要勤換藥,給我開了這劑藥膏方子,以后每日卯正時、未正時、戌時,我來給你上藥?!?/br> “小枝……” 沈璧的話音還未落地,素枝便已低下頭邁進房中,沈璧還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口,素枝已然打了水,喊他:“師兄,換藥了。” 此后一整個冬天,素枝幾乎成日里就在藥房里守著,連后院的門也甚少邁出去。她每每熬藥,總是想起那一日奪走爹爹性命的大火,回憶里像是將天地都焚毀了的大火,她不知道沈璧是抱著怎樣的信念上的山,又是怎樣將她與爹爹帶離火海,她只知道當她揭開他臉上層層的紗布,紗布底下焦黑的死皮、成片灼傷和長出的新rou模糊一團,她第一次上藥時幾乎都不敢睜眼去看。 她想著沈璧的傷,想著爐子上的藥,想著爹爹臨終時的話,終日里想著,卻很少去想衛(wèi)雍。 也不知道是不愿,還是不敢。 偶爾想起,便會想他現(xiàn)下在做些什么,衛(wèi)雍現(xiàn)在,應當正在忙著成婚的事吧,也不知道他鮮衣怒馬是個什么樣子,也不知道他紅衣白馬將去迎娶的那位姑娘,又長的什么樣。她回回想到此處,便覺有把劍在心頭一下一下地剜,而后就刻意不再去想了。 爹爹是對的,他屬意的人,從來都不是衛(wèi)雍,而是沈璧。 沈師兄…… 素枝淡淡地笑笑,眼里卻是無限落寞。 她聽了爹爹的話,安心留在祁山,留在沈璧身邊,沈璧對她很好,從小到大一如既往的好,爹爹走后一個月,沈璧出任祁山掌門,爹爹臨終所托皆不辜負,她應該感到很滿足了。然而,似乎并沒有多少開心。 仿佛一切事不關(guān)己,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是開心不起來。 上一次開懷大笑是什么時候,也許是上輩子了吧,她對著鏡子拉開嘴角,鏡子里的人笑得太丑,她拉了半晌,又泄氣地將雙手耷拉下去。起初只是不想笑,漸漸的就真的不會笑了。她推開窗子,外面的風已經(jīng)變得和暖,有幾朵桃花剛開,春天來了。 春天。 素枝忽然想起什么事來,衛(wèi)之渙說,春天完婚。 院子里的丫鬟小廝們閑來無事愛聚在一起閑話的,間或有一兩句飄進素枝的耳朵里,說,婚期定在三月底。 一整個三月,她都心神不寧地過著。 三月的最后一天晚上,素枝躺在床上,聽屋外春雷和滴滴答答的雨,終于將一顆心扼死了,連同心底里原本殘存的一絲幻想。她與衛(wèi)雍,只不過是萍水相逢,若他曾想過自己,離開祁山半年,卻為何連一封書信也無,他不想解釋,可哪怕連問候一聲也沒有嗎? 她閉上眼,春雷在遠天低吼,“轟隆隆”的,雨水“滴滴嗒嗒”敲在門前屋檐上,房門響起“嗒嗒”兩聲,有人在叩門。 “哪位?” 這么晚了。她心想著,起身下床,打開房門,卻看見渾身濕透的衛(wèi)雍站在門口。雨水還順著他的發(fā)梢往下滴,他渾身上下濕答答的,說:“小枝,跟我走吧?!?/br> 衛(wèi)雍。 素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地立在原地,聽見衛(wèi)雍說:“我逃婚了,小枝,跟我走吧,我們離開這里?!?/br> “你……”素枝張開口,卻說不出第二個字來。 她想大哭一場,說你怎么來了,你怎么才來,想問他你當真逃婚了嗎?那豈不是抗旨嗎?又想毫不猶豫地答應他,說你帶我走吧,去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伤聪蛩难劬Γ劾锏臏囟茸策M她忽而涌起的淚水里,想到因她而死的爹爹,想到為救她而毀容的沈璧,她一合眼,流下淚來搖搖頭:“對不起……” “我不能跟你走?!?/br> “為什么?”衛(wèi)雍抓著她的肩,殘存的雨水順著他的手臂落在她肩頭,“師父已經(jīng)走了,你在這世上沒有親人了,跟我走吧,余下這一生,我來照顧你。” 然而素枝撇過頭,躲開他的目光,輕輕地說:“是,爹走了,我沒有親人了,可是,可是沈師兄還在這里?!?/br> 放在她肩頭手一頓。 “沈師兄……”衛(wèi)雍緩緩低下頭去,連帶著雙手顫了一顫收回去,他忽然苦笑一聲,“是我來晚了,不怪你,是我來得太晚……” 苦笑的嘴角漸而低落,漸漸便落到了底。 半年前回到京都,他便一直被困在府里,哪里也不許去,好不容易等到大婚前夜趁著來往的親朋魚龍混雜逃了出來,他偷出快馬一路跑回祁山,跑了兩天兩夜不曾合眼,就是要帶素枝走??伤齾s說,她不能走。 他的心里有一團生生不息跳動的火,他憑著這團火焰才撐到今天,可是在祁山淅淅瀝瀝的夜雨里,他卻感到那團火焰也被一點一滴地澆滅下去。 雨下在祁山上,也下在他心里,他的心頭漸要成灰,卻聽到素枝低低的聲音:“不是你來得太晚,只是命運不濟……爹爹臨終所托,沈師兄又救了我一命,我無以為報,理該留在他身邊,更何況他如今容貌盡毀,我沒有辦法丟下他獨自離開……” “衛(wèi)雍,”她倏忽抬起頭來,注視他的雙眼,滿目哀傷,“你回來了,我很高興,你要帶我走,我心里有千萬個愿意,可是如今不能,今后也再無可能……” 她的聲音合著風和雨,一片凄然。 衛(wèi)雍一時的沉默,不知該如何是好,兩相靜默里,便就聽見身后一聲:“小枝。” 他和素枝雙雙回頭,沈璧不知何時出現(xiàn),就站在墻角,他凄涼的雙眸看著素枝,寫滿了不舍,可還是開口喚她:“小枝,你走吧?!?/br> “沈師兄……” “是我心存僥幸,很久了,我看得出來,你留在祁山過得并不開心,你照顧我,只是因為愧疚而已,可我卻仍然妄想試一試。想著,也許等到衛(wèi)雍大婚以后,你就能把心里的位置騰出來了,可我錯了,你的心里再容不下第二個人。”沈璧緩緩道,“既然他來了,為你逃了婚,你們走吧,下山去吧?!?/br> 沈璧躲在暗處的眉眼分外不真切,模糊到素枝看不清那一閃而過的是不是他的眼淚。 “沈師兄……” 天空“轟隆——”一聲雷炸響,將天劈開一道口子,心上驟然一陣驚跳,便覺天被撕裂,白光乍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