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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恭又問了一聲,卻見晏大夫的眼神倏忽變了變。 一旁白先生聞言亦是抬起頭來:“你方才可是問出了些什么來?” “是,”長恭直言不諱,“白先生,我見德仁堂中病患,雖然男女老少東西南北皆不相同,但卻有一點近似的,病患當中十之八()九,全非富庶人家。既非富庶人家,定然不會頓頓食rou,因食rou患病,實難說得通??晌衣牣斎毡姶蠓蛏套h,此番疫病有中毒之相,刨去家家戶戶皆有的水米,今日方才想起,各家各戶皆在用的東西,還有一樣,便是鹽。” “只是鹽與水米不同,向來只由朝廷開采販售,朝廷統(tǒng)一販售的鹽,不應當會……” “白先生?!卑紫壬捨吹劳辏瑓s先已被一旁沉默了片刻的晏大夫打斷,他面有瞬間驚詫恍悟之色,然而片刻又凝重下來,迅速向左右看了眼,只道,“白先生與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長恭只一見他眉心鎖著,眼神飄忽,便知他定是有話要說,于是與白先生互換一個眼色,便隨他往側(cè)旁去。 側(cè)旁有間隔斷,瘟疫未橫行時,是供堂中坐診大夫閑時小憩之所,如今瘟疫大肆,每日忙得不可開交,久已無人去用。此刻晏大夫引了他二人來此隔間,避開堂上眾人,方才小心問起:“公子剛才所說因鹽致病,可有切實憑據(jù)?” “在下無憑無據(jù),只是一點揣測而已?!?/br> 他抬眼瞧見晏大夫一副欲言又止模樣,不由又疑竇心生:“在下雖然無憑無據(jù),但看晏大夫,可是確實想到了些什么?” “不瞞公子所說,老夫……確是想起一事……”他忽而泛起的面色惴惴不安,點一點頭,便沿墻于一張竹榻上坐下,語帶沉重,身子似是不穩(wěn)。 “此處無外人,晏大夫有話,但說無妨?!?/br> “此事并非與老夫相關(guān),只是城中百姓恐要遭殃?!?/br> “晏大夫此話,是何意?” “公子,”他忽而抬首道,“公子可知,開采買賣私鹽,可是死罪……” 私鹽。 長恭當即愣了愣,立在原地。 晏大夫繼而長嘆一口氣,遂才緩緩向他二人道出自己心中的一點疑慮。 兗陽城地處內(nèi)陸,用鹽只可從鹽井里采,幾處鹽井自古來便是歸官家管。這幾年也不知為何,鹽價竟是一路飆升,官鹽市價越來越高,底下一些窮苦老百姓們幾乎就要吃不起了。方巧年前,幾戶佃農(nóng)在東城山上刨地時無意發(fā)現(xiàn)了兩處鹽井,實在官鹽市價太過離譜,幾家人才一合計,便偷偷做起了開采私鹽的買賣來。 初時只是小范圍兜售,絲毫不敢聲張,但因私鹽價格極低,親友之間口耳相傳,買的人竟越來越多。 然而販賣私鹽畢竟死罪,若經(jīng)發(fā)現(xiàn),買主大抵也難逃其咎,這些買賣雙方大多皆是底層窮苦之人,一來怕事,二來彼此保全,是故即便旁人問起,也無人敢提家中買了私鹽一事。若非今日長恭來問,便是晏大夫也未曾想到這一層上去。如今細細回憶起來,私鹽被大肆采買的時機,倒是與疫病爆發(fā)時日相差無幾。 “當初疫病發(fā)時,官府與城中幾家醫(yī)館大夫也是細細問過這些病患,以期能夠查明怪病病因,最后卻是無功而返??扇缃裨傧?,若當真乃是私鹽之過,則此前種種疑團,竟是豁然開朗。 “你想那買賣私鹽的罪名,如此之大,誰人敢將此等掉腦袋的大事堂而皇之地說出去,那些官差大夫皆是非親非故,不瞞他們還要瞞誰,因此查不出所以然來,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晏大夫說著又沉沉嘆了口氣,面上轉(zhuǎn)眼泛出無限哀凄來:“只因我那徒兒,亦是家境貧寒,自幼托于醫(yī)館隨我學醫(yī),與我親如父子,曾與我提過他家中采買私鹽一事,故而教我知道這其中關(guān)系利害。后來聽聞他家中有人染病,便才自請回到家中與家里人同吃同住,以求發(fā)現(xiàn)癥結(jié)所在,卻不想一去無回。若我能夠早些想起,也不至于害他為此斷送了性命……” 他說時眼底潸然泛起淚來,長恭靜默一旁,聽了半晌,方才開口道:“晏大夫莫要太難過了,此事尚且只是揣測而已,尚未證實的,即便就是私鹽害了令徒,也是多方因果,并非晏大夫之過。眼下最要緊的,是要查明是否真是私鹽害人。外頭病患日增,當及時止損,方是正事?!?/br> “公子所言甚是……”晏大夫暗暗低頭一抹眼,而后復又抬起臉來,望向白先生,“這幾日與先生一道行醫(yī),知曉先生本事非凡,老夫心中欽佩不已。如今公子既已提起私鹽,自然是要查證一番的,不知先生心中可有妙方妙計。” “妙計倒是沒有,”白先生抱手道,“但方子或有一副,找個人一試便知?!?/br> “白先生丹青妙手,老夫信得過先生,德仁堂中病患先生但可以試?!?/br> “那倒不必,”白先生倏忽瞥了長恭一眼,“德仁堂畢竟晏大夫的招牌,試這一試總有風險,不當由晏大夫來擔。眼下驛館之中亦有一名病患,我去尋她便是了?!?/br> 連笙……長恭受她忽如其來一瞥,竟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好似大家皆已心知肚明,連笙已然歸了他了,是故誰想動她一動,都巴巴地要先來問過自己。 曾經(jīng)兄長要借連笙赴益州時是,如今白先生欲要借她用藥也是。 長恭心里也不知是喜是無奈,只有迎著她的目光略一點頭:“先生顧慮極是,其實由她來試也好……” 白先生瞧他一眼,便不再多話,晏大夫這廂,更是無不應允的。于是與晏大夫彼此間又交代了幾句,抓了些藥便先行一步回驛館了。 白先生要走,長恭哪里還有心思繼續(xù)留在德仁堂里,當即也告辭同她一道往驛館走。 今日出門前,長恭特意留了張紙條擱在連笙枕邊,又交代了館中小廝,務(wù)必留神一些,若連笙醒了,速去報他。可沒成想一上午都過了,也不見小廝來報。長恭原本盤算之下,不多時便可了事的,卻沒成想會拖了整整半日,這一上午毫無動靜,心里正還有些憂心,直至晌午回了,推門卻發(fā)現(xiàn)連笙竟還倒在床上,仍于夢里酣睡。 一顆憂心落了地,轉(zhuǎn)眼又濺起嘴角勾勾一抹笑來。 枕邊的紙張紋絲未動,他不驚動她小心收好,抬手又替她掖了掖被角。 許是昨夜吐得累了,又折騰太晚,這一覺睡得極深,到此刻也沒醒來。長恭輕輕在她床邊坐下,一時就望著她的睡顏出神。 白先生一入驛館便直奔后廚煎藥去了,約摸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房里便只剩了他二人。 與昨夜一樣。 可連笙躺在榻上睡著,他坐于床沿清醒異常,又與昨夜不一樣。 昨夜…… 他腦海當中一念乍起,心頭卻是突突猛跳了兩下。 大約是從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