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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次相見, 雖然明日才是趙震的死期,但若是要讓她們看著趙震死,未免承受不住。等趙元善和王夫人與趙震團聚,他便帶著下屬轉身走開。 王夫人已經(jīng)泣不成聲:“老爺,你怎么會……” 趙震淺淺嘆了口氣,看著王夫人沉默半晌,最終對她說了句:“你別傷心了,事已至此……我聽說你們會在我死后被放逐渝州,今后——你好生照顧自己罷?!?/br> 趙震與王夫人夫妻多年,臨了這兩日,趙震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該對王夫人說些什么。 王夫人拭去眼淚,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默了半晌,這才對趙震說道:“你現(xiàn)在,能不能給我說句實話?——這些年,你心中念著的人是不是只有江秋樺?我在你心里,除了是你名義上的妻子,還是什么?” 趙震看著滿面淚痕的王夫人,沉默不言。 王夫人心中早有答案,但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我知你一直恨我父親,恨我們王家,甚至不喜歡我,從小到大,你也從來沒有將我放在心里過。那這么多年,你是不是,還是沒有……”王夫人含著眼淚緊緊的瞧著趙震,說出最后一句話:“所以,你才會一直私底下悄悄的尋找江秋樺的蹤跡,是么?” 須臾,趙震平靜說道:“你跟江秋樺不一樣。” 王夫人聽罷,失落一笑,“我知道了?!?/br> “你是我的家人?!?/br> 聽到這句話王夫人忽的抬頭,表情錯愕。 “愛之?!壁w震忽然叫了她的乳名,停頓了許久,又才對她說了一句:“這些年……謝謝你?!?/br> 王夫人佇立許久,久久都沒有從這句話中回過神來。 趙震是她還在閨閣之中便傾心的人,只不過從頭到尾,只是她的一廂情愿和任性罷了。 但如今能得到趙震這一句家人和道謝,她覺得不管經(jīng)過多少年,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待趙元善和王夫人回去后,牢房中便只剩下趙震與裴敬甫二人。 裴敬甫站在他身后,淡淡的叫了他一聲:“義父。” 趙震輕聲一笑,“阿裴,你很久都沒有叫我義父了?!?/br> 裴敬甫語氣平靜:“這也是最后一次?!?/br> 趙震沒有多說什么,只道:“既然你還叫我這一聲義父,別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說,我知道你對我心存恨意,但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情。” 裴敬甫:“義父也會有事情求我的時候?阿裴怎么敢當?”看似本該前輩的一句話,語氣里卻透著絲絲涼意。 趙震:“今日我有此結局,早已無力回天,成王敗寇,再有多少不甘,也只能帶下黃泉了——但如今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好好對待元善,不要為難她。” 裴敬甫沒有直接回話,而是問道:“有件事情我也想問義父,當年我父母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趙震沒有否認:“當年六合珠人人爭奪,我沒有想過真的要殺你的父親,只是你父親成為了我的絆腳石,他不死,便是我亡,所以,當年我跟百里傷聯(lián)手,百里傷才殺了他?!壁w震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可對于你母親,我從未想過要傷害她,我也曾跟百里傷囑咐過,他不能動她。我喜歡你母親,怎么會去傷害你母親?” 裴敬甫嘴角無聲冷冷一揚:“可百里傷還是殺了我母親了?!?/br> 趙震默而不言,他的確是沒辦法護著江秋樺,畢竟江秋樺手中的東西太多人想要了。江秋樺失蹤多年,他沒有親眼見到她的尸首,一直不信。可前段時間,他終于得知了江秋樺的消息。 江秋樺早就死了,死在了百里傷的手里。只是百里傷從未告訴他。 裴敬甫冷嘲一聲:“然后,你將我送入三途門,讓我拜我的仇人為師,后來,又讓我為你赴湯蹈火,我很想知道,若是十二歲那年,從那間屋子里最后活著走出來的不是我,你當如何?” 趙震怔了怔。 “按照義父你的秉性,我活不下來,便是我的命。我若是活下來了,便是你最稱手的刀,是么?”裴敬甫笑了笑,那笑卻讓人清晰的感覺到幾分冷漠,“你對我母親的那點愧疚,最終還是比不上你的野心。” 趙震并不否認:“若是誰都感情用事,遲早會變成他人的刀下亡魂,你也不例外,我只不過是想要你變得更強而已?!?/br> “那真是多謝義父這多年來的教導了,誠如義父所說的,是人都可以為了自己的目的不罷休。義父你總說一旦感情用事,就容易被人左右,可義父你何嘗不是?你一心想匡扶社稷,但你可曾想過皇上能否容你?” “若是沒有我,他當初早就死在太子手中了!”趙震還是輕視了楊佑,可他是他一手扶持的,他總認為楊佑再如何精明,也不過是一個二十多的毛頭小子罷了?!斑@朝政若是沒有我?guī)退危詾樽约河帜茏€(wěn)這個位置多久?朝中有不少曾經(jīng)是為太子俯首的大臣,他又能知道多少?” “可皇上不需要?;噬鲜莻€什么樣的人你我最清楚不過,凡是坐在那個天底下最至高無上的寶座上的人,是最無法見到所有弊端的人,但也是最容易猜疑的人?;噬险J為自己能運籌帷幄,所以,不需要義父你cao勞?!?/br> 身為帝王,只會愿意將所有一切抓在自己手中。 趙震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說的了:“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言了?!彼従応H上眼睛,呼吸了一口氣:“幫我把枷鎖解開。” 趙震又繼續(xù)說道:“既然都要死,那多一天少一天也沒有什么分別。但我自己的性命,我不愿交到別人手里,更不愿交到皇上手里?!?/br> 裴敬甫沉默了會,吩咐屬下將趙震的枷鎖解開。 何松提醒道:“大人,可是……”他怕趙震會耍什么花樣。 裴敬甫卻道:“解開便是。” 裴敬甫既然已經(jīng)吩咐,何松便只能照做。 等趙震的枷鎖和鐐銬解開后,裴敬甫便吩咐何松等一眾下屬回避。 趙震看向裴敬甫腰間的驚棠,努了下,“把驚棠給我?!?/br> 裴敬甫遲疑了一會,才終于徹底明白他的意思。 他沒有猶豫,解下驚棠遞給他。 趙震緩緩將驚棠抽出刀鞘,細細的看著那柄被鍍接好的刀刃,思緒飄回從前。“這把刀,其實是你母親的。” 這柄精致秀巧,刀面有著不似中原雕花樣式的彎刀,是許多年前江秋樺在他遇到危機之時借給他的,后來他再也沒有還回去過。 這句話對裴敬甫來說意外又或者算不上意外,關于他母親的一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雖然知道這柄‘驚棠’不出自中原,但他沒有想過這把刀竟是他母親的。 趙震細細撫摸刀面,感慨道:“沒想到,當年你母親借我護命之物,如今,卻成為了了解我這一生的東西?!壁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