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尉霆依然是兩個人。她能接受楚尉霆親近，對別的男子自然是排斥的。還是不要觸碰她的好……

    雖然，那只微濕的，柔軟的小手，嬌嫩的觸感好像有魔力，若有若無地捆住他的心。

    “近身服侍的人，我素來不用宮女?！彼贿厯Q上輕便的白色錦袍一邊說，“湘湘，你是第一個幫我寬衣的女子?！?/br>
    她吃驚地看他一眼，不知該怎么回答。

    “誰知你這手有點(diǎn)笨啊。這可不像你?！?/br>
    “……”

    “不過呢，等你嫁了人，少不了為夫君做這些事的，還不如在我身上練練。”

    穆凝湘終于反應(yīng)過來。季元湛在開玩笑呢。她太緊張了。

    她勾了勾唇角，小聲說：“我在家學(xué)了三天禮儀，但是沒有練過脫龍袍。”天子孝服扣子也不少啊。

    季元湛笑道，“別急，慢慢來?！?/br>
    “皇上?！睂O瑞輕敲房門，“大人們馬上就到。”

    “知道了?！?/br>
    穆凝湘臉上的紅暈褪了些，從季元手中接過換下的衣服，在他的示意下掛上朝服架，“皇上，那等會兒我要做什么？”

    來之前有三天準(zhǔn)備時間，她除了惡補(bǔ)禮儀，還把有關(guān)嘉鸞皇后的史書看了好多遍。

    季瀟綸與嘉鸞皇后是少年夫妻，新婚燕爾形影不離，后宮又沒有別的女人。嘉鸞皇后做起了御用女侍筆，為丈夫洗筆調(diào)墨兼帶收拾書房，有時季瀟綸對一些字句的措辭拿不定還跟皇后商量。

    但至少人家不是未婚的皇后。穆凝湘不覺得自己能頂住無數(shù)老臣挑剔的眼鋒。

    “你就留在這里?！奔驹亢皖亹偵卣f，“需要時我會叫你。覺得悶了，可以從你的房間出去走走，別走遠(yuǎn)，我讓玉蓮陪著你?！?/br>
    千方百計哄她過來當(dāng)然是想她陪伴嘍，怎么舍得讓她勞累。

    “……知道了?！彼X得今天腦子格外不好使，等季元湛離開才醒悟過來，她忘了跟他行禮。

    ……

    早朝只不過是個儀式，很短就結(jié)束了，季元湛主要在御書房接見諸臣議事，無事上陳的官員都回自己的府衙了。

    穆凝湘走到門口，透過密密匝匝的珠簾向外望去。

    鋪了團(tuán)花地毯的走廊用槅扇隔開，越過兩重槅扇門才能抵達(dá)皇帝議事的大房間，她只能模糊地看見最近一重槅扇門上半部雕刻的寶相花紋。

    ……嗐，待在這里根本什么都聽不見。季元湛還是很維護(hù)她和她的父親伯父們，不想她們沾染所謂女子干政的嫌疑。

    珠簾外立著兩名內(nèi)侍，眼觀鼻鼻觀心的，對探頭探腦的她視而不見，宛若木雕。

    穆凝湘沖自己做個鬼臉，轉(zhuǎn)過身，好奇地在房里溜達(dá)。她那間小暖閣早看過了，還沒機(jī)會好好觀賞這間天子寢居。

    軒敞而整潔，到處纖塵不染，物品擺放得整整齊齊。家具雖是楠木的，但從色澤看顯然已使用多年。沒有燃任何香，高腳花機(jī)上只有一盆鮮艷的紅葉，博古架上空空如也。

    作為一位皇帝，季元湛真夠節(jié)儉的。

    慢慢踱到架子床前，衾褥都半新不舊的，散發(fā)著皂角和太陽曬過的清香。

    穆凝湘腦子里冒出個念頭。該不會鋪的蓋的也是季元湛從梅州搬來的吧。

    如果是的話，那他又多了個和楚尉霆一樣的地方。楚尉霆愛整潔，還十分“戀舊”。他甚至說過，小時候有認(rèn)床的毛病。

    穆凝湘細(xì)細(xì)地看，哪里都不敢亂動，最后，百無聊賴地坐在窗下的羅漢床上。

    窗外傳來整齊劃一的步伐，好像是御衛(wèi)在交班。穆凝湘恍惚中聽見一個耳熟的聲音，急忙扒著窗縫朝外看。

    還真的沒聽錯，那個神情鄭重的年輕侍衛(wèi)正是許鉉。

    許鉉居然做了御前侍衛(wèi)。這品級可不低，一定是殿試選的。在那之前，也是季元湛把他填進(jìn)了殿試名單。

    前世許家沒落，許鉉屈居為楚家護(hù)院，想要靠楚奕鈞的關(guān)系在京營謀個低階軍官都不能。

    穆凝湘由衷地感到欣慰。許鉉是幾時參加的殿試呢，她那時憂心父親被卷入jian黨案，根本沒注意這個。

    她倒是在葡萄莊院和取了進(jìn)士的楚奕鈞見過一面，楚奕鈞只字未提許鉉。

    楚奕鈞很可笑。他一心認(rèn)為賢王會繼位，生怕妻子連累自己，給被勒令返家的溪蕓郡主寫了封休書，派人快馬加鞭送回楚家，交給了他的母親楚夫人。

    溪蕓郡主風(fēng)塵仆仆的，一進(jìn)家門就看到了。

    楚夫人按照楚奕鈞的交代，擠淚擤鼻地，說了一番嘆息無緣的話，然后拿出休書。

    溪蕓郡主當(dāng)然大怒。但她也不笨，知道丈夫如此絕情必是因?yàn)樗哪锛沂荨?/br>
    她剛在京城闖了大禍，認(rèn)為這狠狠連累了慶怡王府。到底還是惦記自己親娘，也不再哭鬧了，接過休書，沖楚夫人那張假惺惺的臉狠唾一口，轉(zhuǎn)身離去，直奔王府。

    溪蕓郡主被休的第三天，京城傳來一連串的驚人消息，安佑帝駕崩，慶怡王爺遇刺身亡，慶怡王世子繼位！

    本該是喜訊的，楚老夫人和楚老太爺卻如喪考妣。他們雙雙病倒。

    楚夫人過上了刀割油煎般的日子。對外要應(yīng)付流水般上門打探消息的客人，在家里，老兩口爭著罵她，說她生生毀了楚家。其余三房的妯娌也輪番轟炸，誰都怪她目光短淺得罪郡主，把楚家騰飛的大好機(jī)會放走了。

    ——縱有休書，怎么就不能多等幾天再拿出來？

    又過了幾日，楚奕鈞回來了。他灰頭土臉地告訴楚夫人，他好不容易在刑部補(bǔ)的肥缺，沒了。

    本來沒事。賢王謀反案發(fā)，他雖然沒有參與，但他請季元洪吃過一頓飯。

    這頓飯的“恩情”，讓季元洪的隨從招出來了。

    楚奕鈞因此而被罷免了職務(wù)。從他在刑部掛名到丟官，前后不足十五天。

    楚夫人聽完哭成了淚人：“兒啊，你現(xiàn)在去找找郡主吧，好好跟她說說，畢竟你們夫妻一場，就說你是受賢王世子逼迫寫休書的……”

    楚奕鈞慘然道：“那怎么行？她現(xiàn)在該是長公主了，就是我沒休她她說不定也想甩掉我呢，現(xiàn)在我搶先一步害她失了面子，她不來報復(fù)就不錯了。”

    楚夫人悔恨交加，一下子暈厥過去。

    關(guān)于楚奕鈞，穆凝湘就知道這些。他黯然回鄉(xiāng)、楚家長輩氣悶病倒的事，是嚴(yán)軾恒寫信告訴穆皓嶸的。

    京城遽變導(dǎo)致病倒的人還有一位。慶怡王妃。

    慶怡王妃得知丈夫遇刺的消息就昏過去了。病得起不了床，至今未好轉(zhuǎn)，只能在原來的王府待著，暫時無法來京享受皇太后的優(yōu)待。

    穆凝湘總覺得慶怡王妃是惱出來的病。

    本來可以做上幾十年作威作福的皇后，現(xiàn)在掛個皇太后的空頭銜，母儀天下的風(fēng)光是享受不到了?；实鄄⒎撬H生，她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