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毫無血緣關系的祖孫倆狀若親熱地拉起了家常。

    穆凝湘被安排坐在張?zhí)侍率?，老太太問了她幾句，她不慌不忙地回答，語速適中，語氣恭謹。

    季元湛投來贊許的目光。

    但是責問很快就來了。

    “皇上?！睆?zhí)侍鋈话胃呗曇?，“我聽說上午璃兒摔倒的時候，這丫頭也在？”

    璃兒，必是芳霓郡主小名了。

    穆凝湘不抬眼。這話好像她是害芳霓郡主墜樹的人似的。

    語言，真是奇妙的工具。其實她在與不在場都沒有區(qū)別，因為她是他的未婚妻子。這樣的無端指責是逃不掉的。

    這話不好答，但不是問她的，她配合地選擇沉默。

    “芳霓meimei心善，但也確實不小心?！奔驹康卣f，收斂了笑容，沒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

    “朕很生氣。朕已命人去查了，那些憊懶的奴才居然不好好服侍郡主，害她一個人在宮里迷了路。”

    他說得很慢，語調中的威嚴與冰冷卻在慢慢加劇。

    張?zhí)侍旖敲虺梢粭l線。

    皇帝在敲山震虎?？ぶ魇撬闹杜约簺]管好還想賴別人？他甚至暗示，正是她身邊的侍女故意這么干的，那她們受誰指使呢……再多說她就沒臉了。

    “還有華頤門的侍衛(wèi)，居然玩忽職守。假如有居心叵測之人趁機沖入后宮，其后果……”

    季元湛語氣沉痛，“江州舊宮曾遭暴徒血洗，朕豈能讓歷史重演！”

    張?zhí)侍哪樕珔s變得輕松多了，她擠出柔和的笑，伸手去拍季元湛的手臂。

    “你這孩子總這樣較真。不過查查也好，大錯常常孕育在一次次的偶然疏忽里?！?/br>
    “您說得對?！?/br>
    張?zhí)侍戳松磉叺膵邒咭谎?，又望向穆凝湘，“服侍皇上累不累？?/br>
    “太皇太妃言重了?；噬铣扇彰τ趪?，凝湘搭這點功夫算什么?！?/br>
    “呵呵，皇上的忙碌自然誰都不能比?！?/br>
    嬤嬤去了又回，原來是給穆凝湘拿禮物。張?zhí)侍退囊娒娑Y和其余兩位太皇太妃差不多，一對金鐲子。

    穆凝湘要跪謝，嬤嬤機靈地按住她。

    “跟你說了在我這兒別多禮?！睆?zhí)侍ｐB(yǎng)得當，笑起來眼角皺紋都不明顯，“凝湘，好孩子，你看這樣行嗎，叫我說呀你也別去做什么侍筆了，過來陪我聊天，如何？一定不叫你累著?！?/br>
    穆凝湘臉上掛著甜笑，她仿佛看見了慈眉善目的楚老夫人。

    “太皇太妃真是和藹可親。凝湘現(xiàn)在領著皇上發(fā)的月銀哪，嘻嘻嘻。您待我這樣好，待我拿了銀子一定買好東西孝敬您?！?/br>
    張?zhí)侍男θ萦行┙?。不但不正面回答，還拐彎抹角地提醒她，自己是御書房的人，她要穆凝湘來“陪伴”就是干涉皇帝政務。

    這是個狐貍精！但還不成氣候，坐在她對面的人才是道行深厚的一只。

    “呵呵呵，看你這孩子說的。以后常來我們這里走走，宮里年輕女孩兒少，我們這些老太婆怪寂寞的?！?/br>
    “知道啦。”這是要結束會見了，“凝湘有機會一定來。”

    話還是那么滴水不漏，哼。張?zhí)侍恢钡鹊交实垡恍凶叩糜白佣伎床灰娏?，袖里的拳頭還攥得緊緊的。

    第88章

    季元湛沒有留穆凝湘太晚。他遣人去都察院傳話, 穆皓嶸一散衙就把她接走了。

    馬車開動了, 季元湛遠去的身影越來越小。他送她上車，車一開就轉身回了宮門，走得很急。

    “看樣子，皇上今晚又不知要忙到何時?！?/br>
    穆皓嶸放下簾子感嘆了一句，之后就詢問女兒這一天的情況。

    穆凝湘遞手帕過去，指指父親額頭的汗, “看您緊張的。我挺好的，簡直是……呃, 無所事事到快長草了?！?/br>
    御書房根本沒她什么事。她只在早朝那會兒讓玉蓮帶著參觀了勤政殿各處, 其余時間不是在季元湛的臥房晃悠就是在自己的小暖閣睡覺。

    一天下來所做的，也就幫他換衣服, 系系扣子、束束腰帶什么的，感覺好頹廢，“這樣不行啊, 明天我得多找點活兒干?！?/br>
    穆皓嶸摸著下巴, “畢竟第一天嘛, 皇上這是讓你慢慢適應。唔, 將來嫁給他總要近身服侍的, 你提前學學也好?！?/br>
    話雖這樣說，心里卻傷感起來。捧在手心長大的女兒, 竟要學著伺候別的男人……即使那人是一國之君, 他心里還是酸酸的。

    “吃得怎樣？”

    “當然好啦！”穆凝湘說了一起用午膳的事，“是您告訴皇上我愛吃哪些菜的嗎？”

    穆皓嶸想了半天, “有嗎？或許吧?！?/br>
    今天他一直在庫房翻檔案，往常都要去御書房坐坐。皇帝平易近人，談完公事他就化作啰嗦的岳父，具體說了哪些還真記不清了。

    穆凝湘撫額。季元湛難道是偶然挑中她愛吃的菜？或者說，他也剛好喜歡那些？不可能吧……

    “就這些了嗎？”穆皓嶸又問。

    穆凝湘想了想，還是把芳霓郡主墮樹及此后張?zhí)侍l(fā)難的事原原本本告訴父親。

    穆皓嶸一連深吸好幾口氣。可恨。女兒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平時連聲重氣兒都不舍得呵一口，這什么混蛋太皇太妃啊，空享百姓供養(yǎng)還要興風作浪的老太婆！

    “皇上委實……不喜這些人?！彼镏?，說了句中肯的話，“不要告訴你母親。”

    “當然了?！蹦履孑p聲道。

    穆皓嶸嘆了口氣。心疼是心疼的，但女兒將來可不是普通兒婦……

    “孩子，你長大了，父親也該提點提點你。你嫁的夫君非同尋常，將來做了皇后，凡事要善于從更高，更深，更遠去思考。”

    季元湛面臨多重難關。首當其沖的有兩樣，一是努力維持安定，二是努力讓百姓吃飽。

    “眼下安定的關鍵在三藩。三藩穩(wěn)則天下穩(wěn)。”

    新皇羽翼未豐，此時不宜削藩，唯有穩(wěn)住他們。

    三王進京致奠，季元湛與他們一一私談。三位藩王原本支持賢王，不知道季元湛怎樣安撫的，總是令他們明白自己的利益不會動搖罷了，目前三地還算平安。

    至于藩王們那些得隴望蜀的貪婪心思和小動作，比如悄悄留下自己女兒“服侍”太皇太妃，季元湛便也不管。

    張?zhí)侍袢掌鋵嵤墙璺寄蘅ぶ髟囂剑驹吭鯐床煌?。她是長輩，皇帝不駁她的面子。

    “也沒讓她給你添堵，不錯啦?！蹦吗V安慰道，“皇上最急著解決的是朝廷沒錢的問題。你范表舅告訴我，皇上剛繼位時，國庫存銀勉強支撐到年底，不做點什么，明年一開年，官員俸祿都發(fā)不了了?！?/br>
    “我的天！”

    “所以，他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