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情
鑒于楚恬自己主動問到了她當初落下的東西,施航提議讓她去他家將東西拿回去。 楚恬本來想說讓施航把東西寄給她的,后來想想這要求太過矯情了:上次雖是意外,但兩人到底也一起吃過飯了,如今見面拿個東西而已,何必這么避嫌? 分手都那么久了,難不成施航對她還會有什么想法? 第二日,楚恬借鐘意的車開去了施航的別墅。 她留在他那里的東西被他整理成一個箱子,大多都是書,還有當初忘了帶走的一些日用品:比如漱口杯、牙刷等 當初分手,楚恬走的急,東西并沒有收拾干凈,后來將施航拉黑后,她更是懶得回來拿,索性讓他將東西都扔掉——,誰知道他居然都還幫她收著。 只是這些東西里,沒有她現(xiàn)在最需要的日記本。 “所以我的日記為什么會在陸禹夏那?”楚恬問施航。 施航面色有些不自然,最后只開口道,“有次我去找你,意外的碰到了他?!?/br> 原來,當初兩人雖然分了手,但施航一直都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挽回,所以一直沒有清理楚恬留在他別墅的東西,直到后來楚恬把戒指還給了他。 那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她同楚恬是真的結束了;于是收拾了她東西,打算如她所說通通扔掉,誰知卻無意見到了楚恬的日記本。 別的東西他倒是可以幫她扔了,可是那日記,施航忍不住翻了兩頁,覺得還是有必要歸還給她。 只是那時楚恬拉黑了他,文藝也跟著不鳥他,于是他只好帶了日記去她家。 當時他從文藝的朋友圈看到兩人一起吃晚餐的照片,知道楚恬從別的城市拍完戲回來了,于是開車去她家門口堵她,誰知人沒堵,倒是碰到了一個懷著同樣目的而來的人——陸禹夏。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楚恬。 “前年八月吧。”施航。 “額……”不會是七夕那天吧。 楚恬不由想到那天晚上的情形,當時她剛從首映禮回來,文藝便拖著她出去胡吃海喝,還以七夕拒絕做單聲狗為由,吃完帶著她繼續(xù)去酒吧High,誰知最后High沒High成,反而遇到流氓跟人打了起來,最后她守著文藝在醫(yī)院度過有生以來最難忘的一個七夕…… “那天,我同文藝后來根本沒回去。” “嗯,所以沒等到人的我同陸禹夏一起去喝了一杯,結果醉后他把我打了,還把日記本拿走了?!薄?/br> “……”What?! 陸禹夏就算喝醉了,人也很理智的好嗎,怎么可能出手打人? “你是不是記錯了?”不會是他把她的筆記本弄丟了,所以嫁禍給陸禹夏吧。 “我有沒有搞錯,你自己問陸禹夏好了?!?/br> 對于此事,施航表現(xiàn)出一副不欲多說的樣子,楚恬也沒辦法多問,只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匆匆地走了。 當然,她不知道的是:施航只告訴她,陸禹夏喝醉后打了他,卻沒有告訴她,陸禹夏動手是有原因的。 那日兩個人都喝醉了,施航提到自己找楚恬的原因,不免就想起了他看到了楚恬日記上的內(nèi)容。 從出院到減肥成功,她的日記里幾乎每篇都有陸禹夏的名字;而他施航,除了在楚恬看完心理醫(yī)生后的兩天出現(xiàn)在她日記上外,便再沒出現(xiàn)過。 以為自己被拒絕是因為陸禹夏,施航忍不住同陸禹夏說起了楚恬肥胖的那段日子里。 他每說一句,陸禹夏的眉頭就蹙緊一份,最后眉頭皺得都能險些能夾死蚊子了。 “所以我失憶后,你們又在一起了是嗎?那么為什么又會分手?”最終陸禹夏忍不住問起了他關于他同楚恬分手的原因。 他那時候喝醉了,一個沒遮攔就把楚恬流產(chǎn)的事說出來了,然后——他就被打了。 不說楚恬不相信,他自己都有點不相信。 認識陸禹夏那么多年,那還是他第一次看到他打人,那表情…… 想到這,施航不禁苦笑,造什么孽啊,他們兩人居然都栽到了同一個女人手上。 楚恬帶著別扭去了一趟施航家,又帶著一肚子疑問回來,最后決定——日記本還是得要回來。 除了因為要寫劇本,還因為她不希望這個本子落在陸禹夏手里。 驟然肥胖的那段日子,可以說是到目前為止,她人生中最為黑暗的一段日子。 失戀加上形象盡毀,讓當時的她變得極度頹廢沮喪,傾訴的日記里滿滿都是負能量…… 想到這,楚恬不由皺了皺眉。 盡管分手了,她依舊不想讓陸禹夏看到她當時的樣子,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了解陸禹夏,她不想讓他因為她當時的頹廢而自責…… 只是說來奇怪,當初既然他從施航手里拿了日記本,為什么沒還給她呢? 是因為太忙所以忘記了嗎? 楚恬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給陸禹夏打了電話。 她知道他上班的時候只有中午相對空閑,于是特地挑了個午休時間段打過去,誰知那邊卻一直沒有人聽。 不是在外應酬吧? 楚恬掛斷電話,打算改發(fā)短信,然而剛編輯好開頭,陸禹夏卻打了過來。 “喂……”電話那頭的人嗓音有點沙啞,語氣很是意外。 楚恬開門見山的道明來意。 然后那頭沉默了許久,有些疲憊的開口道:“我現(xiàn)在在國外。” 國外,出差? 他那邊那么安靜不會是在夜里吧。 “你什么時候回國?”楚恬有點不好意思。 “一周后。”陸禹夏道,然后想了想補充了句:“你如果急著要的話,去我公寓拿吧?!?/br> “你的指紋我還留著?!?/br> 楚恬第二日去了陸禹夏公寓。 果然如陸禹夏所說,她的指紋還留著;她一進門就看到落地窗旁那排花架子。 陸禹夏打理的? 有一瞬間的怔忪,楚恬站著看了那花好一會兒,才進屋找東西。 然而她的日記本并不在書房,于是她只好又往臥室而去。 一塵不染的房間,厚重的窗幔靜靜地垂地,拉開了三分之一, 鋪著灰色床單被套的床上擱著兩只黑色鑲嵌金絲的抱枕,上頭擱了本書——是她的童話繪本。 剛才在書房,她便看到了她的一整套繪本,連同她電視劇改編的放在一起,都拆封了,并且有翻閱過的痕跡。 楚恬看著那繪本,不由的想象出了陸禹夏坐在床頭看書的情形,就像往日他坐在床頭辦公的情形…… 打住,打住—— 楚恬制止自己想下去,連忙去床頭翻找她的日記。 床頭柜上空空的,打開第一格抽屜,她看到了幾個藥瓶,有她熟悉和不熟悉的,都是胃藥。 陸禹夏因為工作忙,經(jīng)常不能好好吃飯,曾患過嚴重的胃病,飲食一不規(guī)律就會胃疼,家里和辦公室都備著胃藥。 當初剛交往時,楚恬是不知道的。 她曾看著那些貼著英文標簽的藥瓶問陸禹夏是什么。 那時他一心瞞著她,只說是營養(yǎng)素,直到后來在她面前犯了病,才不得已老實交代。 此后每日三餐,只要兩人沒有一起吃飯,她便會在飯點發(fā)短信問他有沒按時吃飯,吃了什么; 他雖無奈,卻還是每次都認真的回復她。 從抽屜里隨手拿起兩瓶她以前沒見過的藥瓶,楚恬如今的英文好了許多,不需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百度,她也能一眼就看出那藥的功效。 比以前的藥效更甚,也說明他的胃病更嚴重了。 眉頭不覺蹙了起來;許久后楚恬才將藥瓶放了回去,抽開下面?zhèn)€抽屜;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的日記本——內(nèi)頁幾乎每頁靠裝訂線的那邊都有明顯的折痕,顯然是時常被翻動的。 看來,他都已經(jīng)看過了,極有可能還看得十分仔細。 楚恬的眉頭蹙地更緊了,許久后才合上日記本。 正準備離開,關抽屜的剎那,她卻注意到了抽屜靠里面的一個盒子。 準確的來說,那是一個戒指盒。 盒子的造型楚恬很是眼熟,于是忍不住打開偷偷看了一眼,然后整個人都愣住了。 鉑金對戒,磚石鑲在內(nèi)側,整對戒指就像兩個光滑的金屬圈:這顯然正是當初陸禹夏送她的那款。 其中的女戒,有輕微的劃痕,色澤也有些不如當初,明顯是楚恬歸還給陸禹夏的那只;而那其中的男戒,一副嶄新的模樣,想來是陸禹夏后來補訂的。 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感受,楚恬愣愣地看著戒指,只覺心臟像是有人用大手揪著一樣,勒得她難受。 她同他提分手,是希望他同自己一樣,忘掉她重新開始,可—— 他這么自苦,又是何必呢。 從陸禹夏的公寓出來,一整天楚恬都有點心不在焉。 她強迫自己寫劇本轉移注意力,然而看到那些文字,她卻仿佛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熟悉而遙遠的字跡,記錄著她變胖后痛苦,也記錄著她對陸禹夏的想念。 如今重溫,那些情感就像驟然復蘇了一般,折磨得她難受。 不該這樣的。 鐘意才是她的理想型,他很好,也很信任她,她不該在這種時候想著另一個男人。 然而情緒卻好像不受控制一樣,她越是克制,越是不住地想起陸禹夏,想起他們往日的種種…… 這情況一直持續(xù)到晚餐。 晚餐照舊是鐘意做的,法式烤羊排,羊rou外焦內(nèi)嫩,配上胡椒、茴香、檸檬汁……味道鮮美,咬下去還帶著朗姆酒的甘醇。 然而楚恬吃的并不多。 “怎么了,你今天好像胃口不太好。”鐘意問她。 “身子有點不舒服?!背裾脕砹死?,便借口道。 于是鐘意又給她煮了紅糖燉蛋。 晚上他依舊留在她公寓陪她過夜,兩人相擁而眠,他的手放在她肚子上,大掌貼著她的小腹,輕輕地幫她按揉。 小腹的酸脹在他的按摩下得以緩解,楚恬看著鐘意,忍不住用手環(huán)上他的腰,依賴性的蜷著身子,在他懷中漸漸睡去。 只是夜里卻做起了噩夢。 是那場空難。 她夢到她隨著機艙猛烈下降,面前的地板在震動中翹起,裂縫越來越大,似乎隨時可能段成兩節(jié)。 整個機艙充滿了尖叫與哀嚎,她在失重的驚恐中緊緊抓著身邊人的手,直到飛機驟然爆炸成四分五裂的碎片—— “陸禹夏——” 楚恬帶著一身冷汗從夢中驚醒;心臟緊張地一抽一抽,許久都沒有緩過勁來。 直到床頭的燈被開了。 “做噩夢了?” 暖暖的淺黃燈光下,鐘意關心地看她。 楚恬有點說不出話來。 她有些害怕鐘意問她到底夢到了些什么;好在,他并沒有。 下了床幫楚恬倒了一杯熱水,鐘意看著她喝下,什么也沒問,只是抬著一雙沉靜的眸子看了她一會,然后柔聲安慰道:“睡吧?!?/br> 短短一個宣傳劇本,因著楚恬狀態(tài)不對,硬是用了近一周才完成。 結束后,她又要繼續(xù)參與宣傳片拍攝,而鐘意卻要出國一趟——因為收到了圣保羅藝術展的邀請。 兩年一次的圣保羅藝術展,是全球資歷第二的國際藝術展覽。 今年的這屆藝術展覽以“Affective Affinities(情感親和力)”為題,不同以往的展覽模式,將重點邀請來自七個不同背景、藝術實踐的藝術家,與其合作;將重點放在藝術家與創(chuàng)作過程的關系上,試圖讓藝術家的作品與同齡人對話。 為期半個月的藝術展覽,七位藝術家將分別構成七個不同的群展,內(nèi)容包括工作形象、抽象歷史、藝術敘事、形象轉變、身分問題等。 鐘意便是受邀的七個藝術家之一。 能從世界各地無數(shù)個被認可的優(yōu)秀藝術家中脫穎而出,這份榮譽對藝術從業(yè)者而言,無疑是一種巨大的認可。 鐘意雖并不十分看重名利,但就算是以一個純粹的參觀者的身份去看看其他藝術家們優(yōu)秀的作品,這場藝術盛宴及藝術家們的大型交流會,他也必然是不能錯過的。 楚恬其實也很想陪鐘意一起去,無奈因為要拍劇本走不開,只好留在他家里等他回來。 為什么是鐘意家呢? 因為楚恬那套公寓樓上的住戶,心血來潮要將好好的精裝房重新裝修。楚恬不堪其噪音,只好暫時先搬去了鐘意家里。 只是沒想到,搬去的第二天,她就在電梯里碰到了陸禹夏,還有凱撒。 在電梯碰到陸禹夏就算了,凱撒是怎么回事? “我搬回來住了?!币姵褚苫?,陸禹夏解釋了一句。 然后楚恬蹙起眉頭,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兩人就這么沉默著。 凱撒感覺出楚恬同陸禹夏之間不正常的冷漠氛圍,于是不停的在兩人間轉,楚恬忍不住摸了摸它頭,于是這二貨便開始放開了膽地蹭著她。 電梯很快到達了兩人樓層。 陸禹夏紳士地讓楚恬先行,凱撒便二兮兮地跟著楚恬,在楚恬開門后,嗖地一下,竄進鐘意的家里,巡視領地一般四處轉悠起來。 只是轉了一會兒,它便聞到別人的氣味,于是咬著廚房里鐘意的圍裙叼到陸禹夏面前,嗷嗷地叫著。 “你進錯門了?!?/br> 陸禹夏簡直不想同凱撒這只蠢狗講話,抱歉地將圍裙還給楚恬,拉著凱撒便走了。 楚恬看著凱撒被陸禹夏拉走那蠢樣,忍不住笑了,只是笑著笑著,又忽然覺得難受。 當天夜里,她久違地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