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有人在用這些尸體借尸還魂？”肖凡大驚。

    嚴嶼飛點頭，“背上的黑線，和尸體腐爛速度加劇，都是因為這個緣故?！?/br>
    借尸還魂是非常陰毒的法術，不僅有傷天和，而且施術人自身rou體和精神上都會遭受極大的痛苦，陽壽也會折損，在法術界中，一向被視為禁術，早在宋朝就已經遭到聯(lián)合封禁，現(xiàn)在人們也只能從各類古籍記載中找尋到只言片語的描述。

    “那為什么施術人還要把尸體還回來呢?！毙し矄柕?。

    “以我推測，施術人或許對這項法術并不熟練，為了不斷練習，不被人發(fā)現(xiàn)，所以每次都把用過的尸體再還回來。”嚴嶼飛摸摸下巴。

    “如果說是練習，倒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據(jù)我所知，借尸還魂的步驟繁多，且要求非常嚴苛具體，其中對尸體本身的控制，及周圍環(huán)境都有嚴格的要求，決不能受任何打擾。”肖凡回憶著說，“但是這醫(yī)院，我入院的時候已經四處巡視過了一遍，并未發(fā)現(xiàn)有任何地方足以擺出一個借尸還魂的陣法來。”

    “記得你之前說過的那棟察覺到神秘氣息的大樓嗎。”嚴嶼飛問。

    “記得，但是..”

    “我們現(xiàn)在就去?！眹缼Z飛雷厲風行。

    醫(yī)技樓，是院里做各種檢查和影像的專用樓，此刻正是上午，前來就診的病人和住院的病人們在樓里過道上滿滿當當?shù)牡戎刑栠M去做檢查。

    樓層頗大，樓內房屋呈現(xiàn)一個回字形，中央是一個小天井。嚴嶼飛拉著肖凡，從一樓逛到二樓，又從二樓穿過人群回到一樓。

    “我上次察覺到的氣息，現(xiàn)在仿佛沒有了?！毙し舱f道。

    “上次的氣息，大概只是一次不小心的泄露，碰巧被你所察覺?！眹缼Z飛從窗戶里望出去，正是天井，所有辦公室和檢查室的窗戶都對著天井，每間房間都安裝了空調，粗大的管線從窗戶下方的墻面里延伸出來，嚴嶼飛瞇起眼睛仔細觀察了一陣，說“跟我走吧?！?/br>
    再次回到二樓，有一個區(qū)域，不似別的地方一樣人數(shù)眾多，只要寥寥幾人坐在排椅上等候，嚴嶼飛向排椅上一個看起來比較年輕的人搭話：“我們也是來做檢查的，請問這一間是什么檢查室？”

    那名年輕人穿著一身病號服，想必是醫(yī)院的住院病人，大概20歲上下，并沒有親屬陪伴著，從外觀上判斷不出他是因何入院。

    “這里是廢棄不用的CT室，以前做檢查，今年夏天儀器似乎壞了，現(xiàn)在并不拿來做任何檢查，你們走錯了，我坐這兒是因為那邊檢查室人太多了，我在這兒等等?！蹦贻p人掃了二人一眼，低頭繼續(xù)玩手機說道。

    嚴嶼飛點頭稱謝，然后走到這間檢查室門口，已經被重重的生銹卷簾門封住了，摸了一把卷簾門上的灰和門鎖，又看了看周圍的人群，對肖凡說：“現(xiàn)在人太多了，難免會引起sao動，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還是得晚上再來?！?/br>
    入夜，醫(yī)技樓里空空蕩蕩，只有偶爾有住院病人和急診病人匆匆的腳步聲，樓內空調因為人不多已經關閉，嚴嶼飛穿著一件大衣，把肖凡摟在懷里，只露一個頭出來。“現(xiàn)在還冷嗎。”

    “不冷了?！毙し脖澈蟮哪贻p軀體溫度頗高，足以驅散任何寒冷?！澳銈兓浇汤?，也有借尸還魂嗎？”等的有些不耐煩了，肖凡開口問道。

    “同樣的形式沒有，但是想要達到的這種目的，我們是有的。其實你的說法有些冒犯，我知道你的意思是用基督教來籠統(tǒng)的概括西方教派，所以問我基督教里是否有這種邪術。實際上，會用到這種邪術的，通常在我們側，被稱為邪教，并不是基督教?！眹缼Z飛回答，“有意思的是，在你們這邊，似乎是人力通過自己的力量逆天而行，達到使死人復活的目的。而在我們那邊，是通過感召和召喚，用惡魔為媒介和力量，從而達成亡者歸來的目標，這兩者的區(qū)別，也不知道是該說文化影響法術，還是應該說法術影響了文化?！?/br>
    “你想的還真是深刻…”肖凡吐槽。

    “畢竟我也是諾特丹大學神學專業(yè)的研究生，也是認真研究過學術，寫了論文結業(yè)的，當時因為興趣和血脈的原因，論文題目是?！眹缼Z飛笑了一下，想起不久前的學生生活，“我的導師是非常有名的樞機主教，嚴肅古板，要從他手里結業(yè)，可沒那么簡單。”

    肖凡想象著英俊的嚴嶼飛坐在書桌前，桌邊放著一杯咖啡，戴著金絲眼鏡，穿著制式服裝，敲打著鍵盤，時而因為思路的停頓而皺眉的專業(yè)模樣。好像也挺可口的，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他來了?！眹缼Z飛小聲說道。

    原本空無一人的走廊過道里，有一個人無聲無息的走出來，身材高大但十分瘦削，上身穿著一件灰色衛(wèi)衣，下身一條黃色休閑褲，此刻衛(wèi)衣帽子正套在頭上，看不清里面的臉容。

    走到白天那間廢棄了的CT檢查室外，環(huán)顧了四周一圈，然后從衛(wèi)衣兜里謹慎的掏出一把鑰匙，插進卷簾門里，動作緩慢但熟練的把卷簾門拉了上去，然后非常謹慎的再次確認了四周依然安靜的空氣，走進卷簾門內，拉下卷簾門。

    “哎呀，他關門了，我們進不去了。”肖凡在大衣里急的跳腳，齜牙咧嘴的又不敢發(fā)出太大聲音被發(fā)現(xiàn)，在那個人掏鑰匙的時候就想沖進去了，但是被嚴嶼飛反復用“再等等，再等等”勸住。

    看著那人重新關好卷簾門，嚴嶼飛終于出動，拉著肖凡來到隔壁的窗口，小聲說：“我們從窗戶進去?！?/br>
    肖凡站直了舒展舒展筋骨，就兩手一抓窗框準備開始爬墻，嚴嶼飛拉住他，說：“要不你在外面等我，我應付不來再給你打信號，畢竟看這架勢和心思縝密程度，里面那位恐怕還有殺手锏等著我們?！?/br>
    “你胡說什么，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個人進去?！?/br>
    “你再說一遍?！眹缼Z飛非但沒生氣，反而挺開心的樣子，看著肖凡笑。

    看著嚴嶼飛古里古怪的樣子，肖凡撇撇嘴懶得理他。

    兩人躡手躡腳的從窗戶爬進室內，CT檢查室分成兩部分，前半部分是CT室，后半部分是醫(yī)生辦公區(qū)，肖凡二人從醫(yī)生辦公區(qū)的窗戶進來，隱隱約約的能看見前面CT室內透出的光。

    嚴嶼飛從內袋中掏出銀色的手槍，比劃了個手勢，兩人靠在門口，向著里面張望。

    原本放置著巨大的CT儀器的房間，現(xiàn)在已經沒有了CT儀器的蹤影，中央靠前的地方，擺著一張木桌香案，上面是一臺法壇，放置著一件暗黃色的香爐，香爐中堆滿了香灰，香灰中插了三根線香，香頭燃著，煙氣筆直的沖著天上升起。香爐后方有一方晶瑩剔透的淡藍色水晶鎮(zhèn)紙，香爐下并排放著四五張符紙，上面用朱砂寫著什么，但距離太遠了看不真切。香爐左側是一個墨水瓶，里面盛裝了一些晶亮的液體，香爐右側放了一把木尺，上面隱隱有些未經擦拭過的暗紅色血跡。香案下方，置了一張蒲團，那個高大的人正背對著肖凡和嚴嶼飛的方向，跪在蒲團上，上身略彎，雙手合十。

    地上，有一個用紅色書寫出的巨大符咒，一股血腥氣從里面散發(fā)出來，符膽極其復雜，連肖凡都從未見過，那高大的人正跪在符頭的位置。澎湃的力量從符咒周圍散發(fā)出來，不容小覷。

    風吹樹搖，窗口的窗簾隨著寒風悄悄搖擺了一陣，那高大的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并未轉頭，依然跪著，卻伸手向香爐前的那條一人長的木尺摸去。

    “不好。”嚴嶼飛看著那人的動作，掏出懷中十字架項鏈，不由分說的塞在肖凡手里，把肖凡護在自己身后，手槍舉起，瞄準眼前那人。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吧。”那人一陣獰笑，木尺已經握在手中，身子未動，頭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回轉過來，臉上掛著笑，但那笑容卻顯得無比猙獰。

    “是你?。　毙し埠俺鰜?，轉過來的人，赫然正是之前王世貴身邊的那個男護工，高大的身材依然單薄瘦削，但臉上的表情和當時的畏縮害怕不同，雖然穿著一件灰色的衛(wèi)衣，但手中握著木尺，腳踏罡步，兇神惡煞，足足一副邪教頭子的架勢。

    “還以為丟個錢醫(yī)生出去就足夠打發(fā)你們了，沒想到你們這么機靈?！蹦侨松斐鲩L舌舔了舔干的有些撕裂的嘴唇，“但有時候，太過機靈，對自己，未必是一件好事?！弊笫痔撐?，肖凡和嚴嶼飛背后的窗戶啪的自動合上。

    原本的計劃完全被破壞，肖凡心里著急，轉頭看嚴嶼飛，倒是仍然一副成竹在胸，老神在在的樣子，心下稍安。

    只聽嚴嶼飛單手持槍，另一只手插在褲兜里說“你也算是個人物了，在醫(yī)院里擺出這么大個陣法，為了陣法的波動氣息不被我們探查到，甚至還動用上了廢棄的CT室。當然了，CT檢查室的墻壁都是用的硫酸鋇水泥，還摻了鉛，厚度也是非同小可，連檢查儀器的輻射都能全數(shù)遮擋，更別說你這個陣法的氣息了，你真是好頭腦，好算計。”

    “可惜了，我一早應該殺了你們，但我想著，放你們回去報了消息，短時間內也許他們就不會再派別人來這間醫(yī)院，沒想到，到了了被你們殺了個回馬槍。”陪護木尺前端灰氣涌動，試探性的照著二人就甩出兩團。

    肖凡掏出情針，想劈開一團灰氣，但情針被灰氣陷住，狠狠僵持，運足全身神力，情針光華大作，才勉強成功。這陪護手法雖然和錢醫(yī)生一樣，但這功力，卻是不知道高深了多少倍了。

    另一邊嚴嶼飛連槍都沒開，只在胸口劃了個十字，就把那團灰氣擊退，語氣輕松挑釁道，“就這么點本事，還是束手就擒吧?！?/br>
    挑釁的話還沒說完，陪護狠狠的剁了一腳，在尺子上吐了一口血，遙遙指向二人。兩人正想跳開，卻發(fā)現(xiàn)腳下出現(xiàn)了一個暗紅色的符印，和CT室地上的符印一模一樣，兩人仿佛被釘在了地上，一道道紅色的光線仿佛化為實體，沿著兩人的腳呈螺旋形緩慢的往上爬升。

    “到我的地盤來，就沒想過我會準備好東西招待你們嗎?！迸阕o拿著尺子，臉上笑意又濃又詭異，得意的開口道“灰氣不過是干擾你們視線，你們腳下的這個，叫焚脊陣，原本我是拿來給尸體用的，用來把尸體里的脊髓液和殘魂收集起來，為我所用?，F(xiàn)在看來，對付你們倆，也挺合適?！?/br>
    “都怪我，不懂你們東方的法術，沒留心，太自大了，我們只能等死了?！眹缼Z飛語氣低沉，仿佛已經萬念俱灰，分貝卻提高說道。

    “現(xiàn)在這時候，還說這個有用嗎?！毙し部粗鴩缼Z飛。

    辦公區(qū)空間并不大，兩人又在門口，離得非常近，肖凡只聽見嚴嶼飛細如蚊吶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你不要轉頭，聽我說，我的那枚薔薇十字架見血即有感應，我拖時間，你待會兒想法弄些血在上面，我們教會的人很快就會趕來幫我們。”

    “這樣吧，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倆，殺一個，留一個，怎么樣？”那人顯然覺得自己已經勝券在握，好整以暇的坐回蒲團，看著二人說道。“我這個焚脊陣，會沿著你們的尾椎，像一片一片割rou一樣，一寸一寸的侵蝕掉藏匿在其中的魂魄，最后把兩者化成一團熱液。但是不要怕，不會疼很久，最多熬半個時辰，你們就會毫無知覺，變成兩個死人?！?/br>
    “殺我留他。”嚴嶼飛抬頭，堅定的對陪護說。

    “殺我吧?！毙し膊桓适救醯恼f。

    “你們自己商量，半個時辰，真的很快的，要是最后沒有結果，我，就兩個都殺。”陪護握住尺子，眼睛睜大，狠狠的盯著二人。

    “你別啰嗦了，沒有時間了?！眹缼Z飛轉頭望著肖凡，“這樣下去，我們一個也活不了?！?/br>
    “你上次就救了我一次了，這一次該輪到我了?！毙し舱f。

    “這不是一人一次的問題，這是我作為一個攻，最基本的尊嚴問題…”嚴嶼飛嘴角含笑， “..不對，這是我身為一個騎士，最基本的尊嚴問題?！?/br>
    “？？？”肖凡。

    “想好了嗎，我可沒多少耐心?！迸阕o拿著尺子，拍打著地面。

    “我的薔薇十字可以遏制惡咒，想來對這個法陣，多少也應該有一點作用。”嚴嶼飛說著低頭看了眼說道，“你看，紅影才纏上你的小腿，卻已經纏滿了我的膝蓋?！?/br>
    “可你比我高啊，肯定是我先被纏滿全身。”肖凡說。

    “我是圣騎士，我死了還能復活的，你沒玩過游戲嗎?！钡搅舜丝?，嚴嶼飛表情反倒變得更柔和，俊美的面容沖著肖凡微笑，仿佛在說一條大家都承認的定理。

    “你別騙我了，你總是騙我?！毙し猜曇粼絹碓降?，但全身都被法陣控制，動彈不得，只能握緊手中的銀色十字架，手掌用力，薔薇的邊緣深深的刻進掌紋里，有一滴一滴的血，順著手掌往地上滑落。

    “你怎么這么啰嗦?！眹缼Z飛看見血滴出來，沖著陪護說，“決定了，殺我留他?！?/br>
    陪護看著二人的爭辯，拍手說：“感人，真感人啊，但我沒那么仁慈，我一個也不會放過。這樣吧，反正你們也要死了，不妨聽聽我的故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