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方瀾醒來時,客廳暗蒙蒙的一片,一雙手在他肚子上摸著,冷不防地嚇了一跳,來人連忙壓住了他,過大的力道讓他禁不住叫了一聲。 “疼!” 對方這才將手松開,撫著方瀾的頭發(fā)輕吻著,“阿瀾?!鳖櫳穆曇粽鹬亩ぃ綖懧劼暱此?,客廳的燈被關(guān)上,顧升的臉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隱約能瞧見他的一雙眼,方瀾被盯得好不自在,好似在夜晚的林中被貪狼盯上的獵物。 “回來了啊,累嗎?要回房……”他撇過頭去,聲音細軟,話還沒說完便被顧升抱住。 “阿瀾,我好高興啊?!?/br> 他依偎在方瀾肩上,像個孩子似的拱著他,方瀾無奈地拍著他的背,輕聲問他:“高興什么?” “我們要有寶寶了,而且……我還替你懲罰了一個人?!鳖櫳穆曇襞d奮地發(fā)顫,方瀾的手頓了下,故作鎮(zhèn)定地問道: “你罰了誰???我怎么不記得有誰得罪我了?” “你不記得,不記得更好……”顧升的手在他身上胡亂摸著,嘴里念念叨叨,那副癡樣,看的方瀾既是厭惡又是無奈,心里對顧升說的人有了七八分猜測。 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趁著顧升不清醒,他還多問點東西出來,解開了長褂,半露出白皙的身子,酥若無骨,綿綿地躺在沙發(fā)上。顧升見他胸前半露不露的纓紅,伸手就要去抓,卻被方瀾躲開,他心下著急,控不住力道,便在方瀾手臂上留了道紅痕。 “阿,阿瀾,我不是……”顧升慌忙地解釋,生怕方瀾又像以往一走了之。但方瀾沒有,他挺著胸脯,拉著顧升的領(lǐng)帶,牽引著他湊到自己胸前,顧升似乎嗅到了一股奶香。 “我不怪你,來,和我說說,你是怎么懲罰那人的,讓我高興高興……”方瀾愛撫著他的臉頰,任著顧升跟條幼犬似的蹭他。 “高興了有獎勵嗎?” “真貪心,那給你喝奶吧。” 顧升伸著舌,顫顫巍巍地舔上那點纓紅,方瀾捧著他的腦袋,“你是怎么罰他的?” “嗯……斷了他的路子。” “什么路子?” 顧升輕笑聲,“洋槍?!惫馐莾勺直阕尫綖懶捏@膽跳,“走私貨?” “煙草生意被洋人擠壓,光靠那家酒店可養(yǎng)不活章家一大口人。” 煙草,酒店……顧升果真是對章家下了狠手,“你說的是章家?你罰的是章譯?” 顧升抬起頭看他,目光閃爍不定,啞著聲道:“你記得?” “記得什么?報紙上都寫了一清二楚,”方瀾揉著他的耳垂,磨得耳rou發(fā)紅,“我也不喜歡章譯,他看我的眼神總讓我想挖他眼珠子。” “你去外頭這么久就是為了這事?” “嗯……等著機會一鍋端了?!?/br> “坐上來和我說說經(jīng)過……” 顧升上來摟著他,躺在沙發(fā)上,將一切經(jīng)過盤出,只略去某些他不想讓方瀾知道的事。 章家是做煙草發(fā)家致富的,壟斷了這區(qū)域的煙草生意,成為行業(yè)的龍頭,又逢幼子,也就是章譯出生,便打通關(guān)系便宜買下了一棟被查封的大樓,重新裝潢一番就成了現(xiàn)在的旺興酒店。 章譯和長兄章誠個性截然相反,外向膽大,但又不如章誠沉穩(wěn)隨和,身邊多是些一起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章老爺也寵著他,隨手就把酒店的管理權(quán)給了他,章誠則接手了父親的煙草生意。 但好景不長,一些洋人開始陸續(xù)駐扎在城內(nèi),其中有家煙草公司,用比章家煙行更高的價格收購煙葉,剛開始章誠還能把價往上提點壓過人家,可胳膊終歸是擰不過大腿,這場價格戰(zhàn)打了還不到半年,章家的鋪子已經(jīng)連關(guān)了三家。 章誠叫苦連天,章老爺氣得病倒床榻,一邊倒的形勢讓煙行的工人蠢蠢欲動,生怕章誠發(fā)不出工錢。 無奈之下章誠只能去請求弟弟拿點錢幫他先度過這事。章譯同意了,但卻提出別的要求,他不需要章誠還錢給他,他要章誠手下的幾個工人,對水路熟悉,值得信任,還要不怕死。 章誠雖是狐疑但仍是將人借出,不出一個月,章譯將一筆十萬巨款扔給了他哥,章誠看著這筆錢既喜又驚。 章譯告訴他說,這錢是倒賣軍火來的,章誠聽著害怕,但章譯信誓坦坦地告訴他,整條路他都打通好了,章家以后便是掛著羊頭賣狗rou,煙行繼續(xù)開,但私下讓部分工人們參與了走私,還要每個人簽份合同,干得好衣食無憂,說出去了就要命。 章譯的客源和貨源都來自旺興酒店,這地方常年是些達官貴人,軍官富賈的聚集地,章譯玩的花樣多,總能討得一些老爺歡心,其中就包括了一位常年出入東南亞邊境的軍官,章譯費了老大勁又是獻上美人又是送錢,最終雙方敲定,所得利潤軍官能得10%,討得人歡心了,這路也好走的多了。 槍走水路從西方大國倒入,又走水路穿過邊界運到東南亞。章家從中牟取的暴利早已不是煙草生意所能比的了。 “真是比自家賣的煙還黑心?!?/br> 顧升舔著他的耳垂,討賞似的蹭著他的玉頸,“真香,你抹了什么?” 方瀾推搡著他的腦袋,“沒抹什么,你還沒說完……” 顧升揉著他露出的一對鴿乳,“章譯是挺會算,但他太自大也太好色?!?/br> “嗯啊……什么意思?” “世上沒有不漏風(fēng)的墻,有人比起錢財更愛生命,槍頂在腦袋上什么都能真了?!?/br> 顧升腦里浮現(xiàn)了朱寶那張與方瀾有幾分相似的臉,哭哭啼啼地求他饒命。 “是有點像。” “像什么?” “章譯身邊的小情人長的跟你有些像。”這話一出,方瀾就變了臉色,“你威脅的是他的情人?” 顧升將他翻了個身,面對面著,“嗯,被嚇得尿褲子,章譯看中人家的臉,但別人對他可沒什么感情?!?/br> 他吻著方瀾細嫩的臉蛋,握上他的手,“怎么這么涼啊,不舒服?” 方瀾唇色泛白,點點頭,“聽著有點惡心?!鳖櫳南乱汇?,又恢復(fù)了神色,對方瀾好聲說道:“不止是他,還有那個和章譯同流的軍官,好巧不巧他是父親以前的學(xué)生,父親給了我?guī)讖堈掌鸵环庑抛屛医唤o他,隔天他就帶著一筆錢來跟我謝罪,還把章譯這次交易的地點告訴我了?!?/br> “你就去埋伏了?” “是,章譯那表情,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一個勁地問我是誰泄的密?!?/br> “那他又怎么會把旺興的管理轉(zhuǎn)讓給你?” “我把這立大功的機會給了許廳長,他就默許我隨意進出了,章譯剛開始還想著章家能把他贖出去,不過一來這事可不是打個架鬧著玩,二來章家沒了他早亂成一團,章誠又是個太過謹慎的,怕是等到猴年馬月才會行動?!?/br> “他跟個潑婦似的大罵,還砸了桌椅,局里的人進來給了他一頓揍?!?/br> “后來,我把章譯關(guān)了三天四夜,只讓人送水,不許任何人和他交談?!?/br> 光是想想,方瀾就覺得窒息,那分不清黑夜白天的小屋子,發(fā)霉發(fā)臭,寂靜無聲,攪得人心底發(fā)涼。 “第四天我過去看他,他就蜷在個角落里,裸著身子發(fā)抖,不消幾天就瘦的像個排骨精,屎尿流了一地,瞧他身上的傷,局里的人怕是沒少進來偷偷揍他過?!?/br> 方瀾聽著胃里一陣抽搐,顧升抵在他耳邊繼續(xù)道: “他一開始沒看清我,我蹲在他面前,他兩只眼睛都腫的老高了,看清我后就撲過來抱著我的腿求饒,那聲音跟破鑼似的。” “那張臉可真難看,兩只眼睛抖要掉出來似的,比他病在床上的老爺子還丑。又臟又臭的,我把他踢開他還像條狗一樣地爬過來?!?/br> 顧升語氣里透著異樣的興奮。 “他說只要讓他離開,他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就把轉(zhuǎn)讓旺興的合同給他看,他瞧都不瞧一眼,就往上面簽字蓋章?!?/br> “然后你放了他?”方瀾深吸口氣,平復(fù)下自己跳動不已的心。 “這可為難我了,我是答應(yīng)了許廳長給他立功,但也不能對章譯言而無信?!?/br> “這事鬧得有點大,不好壓下來?!?/br> “我問章譯說,如果我能找個人代替你去死,你愿不愿意呢?” 顧升話說的輕巧,但一字一句都讓方瀾發(fā)顫。 “他跪在地上給我磕頭,說不管是誰都可以,只要讓他離開這鬼地方。我給了他一份驚喜,你猜猜這人是誰?” 方瀾的手瑟瑟發(fā)抖,攥著顧升胸前的衣服?!罢抡\?” 顧升眼里一亮,摟著他吻上去,舌頭在他嘴里攪動,方瀾只覺似被一條蛇止住了呼吸。 “阿瀾果真是我的心頭rou啊。”顧升在他唇上貪婪地舔舐著。 “沒錯,我把章誠帶來了,我問章誠愿不愿意為他弟去死?章誠呢,畏畏縮縮地不敢答話,反倒是章譯啊,像個惡鬼一樣撲向他哥。最后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扯開的,章誠被他抓得滿臉是血?!?/br> “章譯就和我說,用他哥來代替他,留下他他能給我?guī)砗锰帯!?/br> “你答應(yīng)了?”顧升的懷抱冰冷好似浸透在湖水中,刺骨的冷。 “我說過我不會言而無信的,章誠的死能成全兩個人,何樂而不為呢?” “警察,報社,百姓,三方會齊了好戲就開場了。章誠是個走私貨軍火迫害社會的偽君子,章譯是大義滅親的真好人,許廳長帶人端了賊窩,章誠在爭斗中,被趕來的警察擊斃?!?/br> “為了更真實點,更感動些,我還給了章譯一份禮物?!?/br> “……你做了什么?” 顧升附在他耳邊道:“我給了他一張被燒毀的臉,為了搗毀賊窩而不幸引火燒身的英雄,這樣的臉才和他相配?!?/br> 方瀾閉上了眼,顫著聲音問他:“那章譯現(xiàn)在……” “我覺得東南亞挺適合他的,那邊的蟲子最愛腐臭的rou塊了?!?/br> 方瀾不再出聲,強忍著作嘔的欲望。 顧升像條蛇一樣纏上他,吐著冰冷的蛇信,在他耳邊委屈著道: “我都是為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