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話說到幾日后的秦家婚宴上。 秦家上下張燈結(jié)彩,紅艷艷的綢緞掛滿了眼所能及之處,秦秋穿著一身水粉色的洋裝,在門口跟著父親招呼客人,以往這未嫁出的閨女是不便出門迎賓的,但秦家歷來是女人當家做主,秦秋的母親秦榕正想借此機會讓她多接觸些重要人士。 “小秋啊別看了,你眼睛瞪得那么大,人都被你嚇跑了?!鼻馗概呐呐畠旱募绨蚴疽馑仡^看看正在和她打招呼的賓客,秦秋不好意思地捂嘴笑笑,轉(zhuǎn)頭又悻悻看著父親。 “胡說什么呢,我在幫忙清點名單。” “你兩只眼睛哪只是在看名單呀?難不成你腦袋上還長了第三只眼,又不是二郎神?!?/br> “爸!” 她連忙捂上了父親的嘴,來往的賓客看著父女倆的樣都笑出聲來,秦秋羞得想找個地洞鉆進去,哼的一聲轉(zhuǎn)過頭去。 “說不得說不得,一說就上頭,等會要是真來了,讓你去招呼行了吧?” “招呼誰呢!” “還能有誰,哎喲,說曹cao曹cao到……梁上校,請進請進。” 秦秋驚的轉(zhuǎn)頭一看,正瞧和個陌生男人對上了視線,她不由得愣住,不是她沒見過英俊的男人,但若說眼睛,她是頭一次見到這樣干凈清澈的。 “小秋?小秋?” “哎!”她回過神來,那男人唇角勾著笑意,正饒有興趣地看她,秦秋為自己的膽大而紅了臉,尷尬地一笑,“梁上校,這位是?” 一旁的梁春望為她的反應皺眉,就見跟來的男人一臉看戲的表情,他有些頭疼地開口,“這位就是林少,林晚晟?!?/br> 秦秋了然地點點頭,她雖是沒去過那些燈紅酒綠的會所,但多少也聽到過一點傳聞,林晚晟在那些富太太和大小姐之間搶手的很,人長得好,又是個能說會道的,嘴跟抹了油一樣……在這之前,她還是以為是個滿身脂粉氣的小公子,今日一看,跟傳聞中的怎么也對不上號。 但要她來選的話,秦秋的視線偷偷地在兩人之間徘徊,嗯……她果然還是喜歡梁春望這樣的。 “秦小姐看什么呢?” 林晚晟悠悠地開了口,曖昧的眼神飄到梁春望身上,秦秋竭力制止著臉上忍不住浮現(xiàn)的笑,腦中默念著母親的教誨,手一挽便招呼著兩人入內(nèi)。 “只是看林少確實如傳聞一般。” “傳聞中怎么說的?”那似乎勾起了林晚晟的興趣,秦秋注意到周圍的賓客紛紛向他倆投來好奇的目光,注意到那流竄的閑言碎語在耳邊嘈雜,她不禁有些怯場,勉強打起精神向林晚晟說道。 “都是些閨中密語,雖是不方便都說給林少聽,但提幾句出來也行,就比如說您一表人才風流倜儻……” 林晚晟聽后笑著搖搖頭,“秦小姐這話說的我可真不好意思,要在這么多人面前被你說紅了臉,我就成了今天的笑話……各位看的可開心嗎?” 他的眼神在周遭一陣打量,那半瞇起的笑眼卻讓人不敢直視,周圍投來視線的賓客紛紛轉(zhuǎn)過頭去,秦秋不免松了口氣。 “走吧,秦小姐。” “謝謝林少?!?/br> “替朋友排憂解難是應該的。” 他這一說讓秦秋平添了幾分好感,本有些僵硬的姿態(tài)也放松下來,她帶著兩人來到臨近主桌的位置,拉開兩張座椅。 “梁上校和林少坐這,待會顧少會來嗎?” 林晚晟抿唇一笑,“誰知道呢。” 秦秋喊來仆人為兩人上茶,自個又回到門口接待前來的賓客,梁春望四下看了一番,見鄰桌的幾人正偷偷瞧著他倆竊竊私語。 “別盯著看了,又不是什么稀奇事?!?/br> 一杯酒擋住了他的視線,林晚晟晃晃手里的酒杯,抿了一口,手撐著腦袋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虎落平陽被犬欺,看別人倒霉就是種樂子?!?/br> “我看不出有什么好高興的?!?/br> 林晚晟被他一本正經(jīng)的話逗笑了,他嘆口氣拍拍梁春望的肩膀,“你這樣的人也是稀世珍寶了,就不知道秦小姐舍不舍得花錢買你了?!?/br> “胡說什么,別糟了人家的名聲?!?/br> “她看你那眼神,是個長眼的都看得出來,愛意深沉呀?!?/br> 梁春望拿過茶壺倒了兩杯清茶,“青天白日的,別發(fā)酒瘋?!?/br> “你害羞啦?行行,我不逗你了……我前天給大哥發(fā)了消息?!?/br> 他見梁春望一臉不悅便停了話題,轉(zhuǎn)而低下聲音向他道明另一件事。 “怎么說?” “他晚上會到港口去,把顧升的那批軍火都給換掉,但我們都給他打個掩護,貨太多,而且那有人把守著?!?/br> “這簡單,調(diào)虎離山就行?!?/br> 林晚晟眼睛一亮,“你想好了?” “大致沒問題,這里不方便,回去我再告訴你,李欽他們現(xiàn)在在哪?” “城南的一間破屋里。” “嗯,我把計劃寫下,過會你讓人交給李欽……你瞧誰來了?!?/br> 順著梁春望的目光一看,門口赫然站立著個人,顧升穿著一身墨藍長褂,披著件外套,但右邊那空蕩蕩的袖子卻引人注目的很,他看上去削瘦了不少,以往的意氣風發(fā)黯淡了幾分。 秦秋引著人到了梁春望這桌,他站起身和顧升打過招呼,“顧少。” “梁上校難得有空啊……林少,幾天不見,可還好?” 他的視線略過梁春望,看向了低頭喝酒的林晚晟,似是感到對方的不悅,顧升也不再多話,氣氛一時間冷了不少,秦秋為難地捏著手指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林晚晟怎么見了顧升就大變樣。 “阿晟,起來和顧少打聲招呼?!?/br> 梁春望的語氣嚴厲了幾分,林晚晟身子一抖,這才悠悠哉哉地起了身,手里的酒杯還半舉著,他朝著顧升干癟癟地道了聲,“好的很啊,顧少。” 顧升當他仍是為了被栽贓嫁禍的事生氣,一邊心里暗自竊喜一邊擺著歉意的表情,好聲好氣地說道,“我今天是誠心想幫林少,希望林少能暫時放下成見,我并不想失去一個能夠交心的朋友?!?/br> 林晚晟神色軟了幾分,梁春望借機趁熱打鐵,學著教他的話奉承道,“顧少的心意我替他領(lǐng)了,說來他以前可不就是因為顧少而參軍的呀,沒有顧少也不會有今天的阿晟了?!?/br> 顧升唇角上揚,本被無視的心情也好了一點,他坐到了梁春望旁邊,自顧自地舉杯朝兩人敬酒,一口干下,梁春望夸了他幾句豪邁,顧升那酒就停不下來,一杯接著一杯,直到被勸著停下,隱約發(fā)疼的傷口才令他清醒幾分。 “哎呀,幾位這就喝起來了啊?!?/br> 秦父從一眾賀喜的賓客中脫身,連忙向三人招呼,秦秋見他來了便退到一旁,顧升飲盡了杯中酒,這才轉(zhuǎn)過頭來看向主人家的。 “嗯,報社的人都到了嗎?” “已經(jīng)給安排好了,就等幾位過去和他們見見?!?/br> “行,那就走吧兩位?!?/br> 幾人跟著秦父入了內(nèi)室,見到內(nèi)堂里兩個穿著白襯衫,背帶裝的年輕人,一人手里舉著個相機和他們先打了招呼。 “介紹下,這位是攝影師陳柏,另一位是報社記者秦季川?!鼻馗缸呱锨?,一一向他們介紹 “秦?” “季川他是我侄子?!?/br> 難怪,顧升心想。 “這時間也差不多了,幾位可以坐下開始了?!?/br> 幾人坐至他們對面,秦季川看了陳柏,對方摸摸手里的相機,示意可以開始了,他擺好了筆和紙,聲音沉穩(wěn),聽的悅耳。 “顧少此次是想替林晚晟洗脫罪名?” “是?!眴蔚吨比氚?。 “關(guān)于前段時間舞廳被燒一事,那時候可以有目擊證人的呀,警察局那也報了案,說起來林少這次回來,警方那邊卻沒什么動靜呢?” 顧升聽聞挑了挑眉,“本就是場誤會,那時火光沖天的,哪看得清是什么人,不過是有心人的栽贓罷了,白惠和林少交好是總所周知的事,林少的為人和身份地位何須淪落到私奔這種地步……” “可吳將軍那揚言是林晚晟私自帶走他的侄女?!?/br> “吳將軍和白家老爺曾是好友,故人離世代替他照顧女兒是應該的,吳將軍不過是愛女心切,人之常情罷了,他生性保守,只是覺得林少既是在那種煙花之地認識的白惠,就覺他定是個浪蕩公子哥,我已經(jīng)寫信向吳將軍說明這事了,白惠如今也安全地跟在他身邊?!?/br> “那么警局那邊是怎么回應?” “我先前就覺得不對勁,和陳局長私下聯(lián)系后,他告知我舞廳雖是被人蓄意放火,但證據(jù)不足,單憑一人的證詞遠遠不夠?qū)⒘稚俣ㄗ?,若是覺得我說的可能有包庇林少的意思,兩位可以前去局內(nèi)會會。” 陳柏和秦季川對視了一眼,筆在紙上劃過,“林少這段時間又是去哪了?” 顧升輕笑了一聲,“兩位是還沒不知道嗎?林少是我從土匪窩里救出來的,他在案發(fā)前一日被人以白惠的名義約到觀音山下,卻不料遭到了匪徒綁架,原是想利用他大撈一筆,卻不料出了這事?!?/br> “顧少這意思就是有人想陷害林少了?” “那就看你們怎么寫了?!?/br> 秦季川持筆的手停了下來,余光瞥見秦父一個勁地沖他眨眼,那手猶如被千斤的巨石砸中,緩緩在紙上繞了個圈。 秦季川又問了幾個問題才匆匆結(jié)束了這次采訪,顧升起身同他握手時,春光滿面,秦季川僵硬地勾起嘴角。 秦父讓秦秋招呼兩人先行離開,轉(zhuǎn)頭看向顧升,“顧少這可滿意了?” 既是為林晚晟洗了名聲又是宣傳了一把他的豐功偉績,顧升自是樂的不行,“勞煩秦老了,這回我和林少都欠了你一個人情。” 一旁沉默的林晚晟終于開了口,“我欠的可多了,顧少和秦老的情看來我得換夠久的?!?/br> “林少不必和我客氣,我們本便是一條船上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