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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卓也看到紀孝行了,向他微微頷首,他天生笑唇,性子卻冷,這么多年過去了,紀孝行依然沒能摸清這個男人的秉性,他向尹卓畢恭畢敬地叫了聲卓哥,原以為尹卓會先進酒店里,誰料尹卓大步流星地朝他走來,紀孝行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直至尹卓高大的身形完全籠在他面前,淺笑道: “怎么,小舟沒來?” “嗯?!?/br> “叫他一起來吧?!?/br> 紀孝行心倏地一沉: “不用了,小孩子寫作業(yè)呢,要高考了?!?/br> “吃頓飯的事,”尹卓按住紀孝行的肩膀,力道強硬,“我叫人去接他了。” 紀孝行瞬間面色蒼白,他抬起眼,望著尹卓線條分明如刻到冷血絕情的臉,心絕望地下墜。 “尹卓,小舟是我的孩子,你不能——” “噓,別激動,”尹卓扣住紀孝行泛出些青茬的下巴,安撫般地吻了吻紀孝行顫抖的雙唇,“吃頓飯而已?!?/br> 苑遲從地下停車場先上去了,等了一會不見紀孝行上來,原想著要不要下去看看,剛要走就望見紀孝行和尹卓一起從電梯里出來,他們?nèi)齻€人視線交纏在一起,尹卓和苑遲是認識的,苑遲也知道以前紀孝行跟過尹卓。 尹卓和苑遲客套地寒暄了幾句,都是可以站在公眾場合講的、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紀孝行見他們沒有進去的意思,細想覺得不對勁,卻又不敢插嘴,苑遲瞥了紀孝行一眼,不動聲色地將他從尹卓拽到自己身邊。 “小舟一會就來?!?/br> 紀孝行詫異的表情在臉上稍縱即逝,他有什么資格去說不呢。 電梯門一開,瞬間整個過道里回響著紀成舟的求救聲, “綁架啊救命啊有人綁架?。 ?/br> 紀成舟還穿著校服,拼命地掙扎,被兩個高大的男人架著,這些保鏢都是從特種兵退役下來派給尹卓的,紀成舟看到紀孝行后才安分下來,定睛一看尹卓也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臉色便冷了下來, 以前紀成舟沒長開還不覺得,現(xiàn)在紀孝行看到他和尹卓站在一起,忽然有點恍惚,他好像在紀成舟身上看到了三十年前的尹卓,正好是他跟著尹卓的年齡。 “尹叔叔好,苑遲哥好?!?/br> 紀成舟裝乖的樣子還是很讓紀孝行欣慰的,紀孝行拍拍紀成舟的背,問道: “人到齊了吧?” “進去吧?!?/br> 尹卓走在最后,苑遲擰下門把,里面坐著青婉君和青時。 青時穿了套剪裁得體的西裝,頭發(fā)也從稀奇古怪的顏色染回了純黑,靜靜地端坐著還真像個精致高貴的小王子,下一秒他立刻原形畢露,一和紀成舟碰上兩人就活似要打架的小狼狗,歇斯底里地互相狂吠: “又他媽是你這傻逼!” 青時俊美的臉龐驟然扭曲,紀孝行對他的粗魯而不適的同時,又覺得這個漂亮的小惡魔才是真正的青時。 “你才傻逼!裝你媽呢你個小癟三!” 紀孝行一驚: “你跟誰學(xué)的呢?” “額……”紀成舟看到青時就來氣,一時間上頭了。 “先坐下說?!?/br> 青婉君他們坐下,青時還在和紀成舟在互瞪,尹卓落座后往后一仰,自顧自地點了根煙,緩緩地吁出一口后,才慢悠悠地說: “婉君,先說正經(jīng)事吧?!?/br> 青婉君從包里掏出幾張文件,平靜地說: “你們自己看吧?!?/br> “什么啊,非要大家一起看嗎,就不能我先看嗎搞得那么神秘干什么啊煩死了……” 青時沒好氣地抓過文件,潦草地掃過,原本不耐煩的表情逐漸扭曲,他大罵一句cao,但眼神里慌亂和緊張出賣了他的無助,他把文件摔在桌上,目光像把鋒利的刀,狠狠扎進紀孝行的眼里,他死死咬住下唇,咬得失了血色,咬得嘴唇出血,直至他的舌尖嘗到淡淡的腥味,很難得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的眼眶倏然泛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難過。 “我不會認一個婊子當父親的,他不配。”青時用一句話就宣判了紀孝行的死刑。 紀成舟也看完了報告,他沒有青時這樣反應(yīng)激烈,而是反復(fù)確認后,才把文件遞給紀孝行,紀孝行沒有看,而是也點了根煙,但他的手抖得很厲害,擦了兩下打火機都沒擦燃,反倒是尹卓幫他遞的火。 紀成舟張嘴發(fā)出的第一個字是啞的,他頓了一下,聲音才從喉嚨里鉆出來,他死死地盯著紀孝行,紀孝行卻狼狽地回避他的目光。 “因為我不是親生的,所以才給我cao,是嗎?” “你想通了?為什么想通了?” “你怕我跑了是嗎?還是你不想要我了?” 紀孝行手抖得連煙都夾不住,掉在了褲子上,布料很厚,也可能是他的緊張讓他連疼痛都忽略了。紀孝行這半輩子都在做臟事,人不干凈,他信命,也信有報應(yīng),報應(yīng)最多無非就是要他命,他腿都瘸一條了——這些都不算什么,都不算什么了,紀孝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在乎的了,僅剩不多的他不能再失去了。 “你們都他媽聽見沒?!是不是這里有jiba的人都cao過他?。 ?/br> “青時你給我嘴巴放干凈點!” 青婉君怒罵道,尹卓瞇起眼,事不關(guān)己地抽煙,苑遲面無表情,他從一進門開始就沒再說過話。 青時氣得太陽xue突突直跳,氣得呼吸不暢,他粗暴地拽開自己的領(lǐng)帶讓自己喘上氣——然后他意識到這種痛苦又憤怒的窒息來源并非是領(lǐng)帶,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讓他看上去滑稽可憐,于是他又坐回到位置上,冷笑不止: “我認他,也得看他認不認我?!?/br> “認?!?/br> “認個jiba!我才沒你這便宜的母狗爹!” 其實青時不能接受也正常,他把人都cao透了,又是羞辱又是上環(huán),結(jié)果說是他親爹,一個完全缺失他人生的家庭身份,結(jié)果cao了一通之后要他認爹,誰他媽能忍?! 青時摔門而出,紀成舟現(xiàn)在看尹卓的眼神都變了。尹卓對他還行,但也只是還行而已,紀孝行確實愛他,哪怕紀孝行是個瘸子,被人侮辱,但他從未有真正看不起紀孝行的意思,那是他的父親,他最愛的人,他不可能不愛他——他只能愛他。 “我出去靜靜。” 紀成舟也是摔門而出的,苑遲看了一圈留下的人,按輩分他應(yīng)該和青時紀成舟同輩,但按身份他是和尹卓和青婉君平起平坐的,不過他們這代人的事,輪不著他插手,他們搞出這些破事的時候他還是個屁都不懂的毛頭小子。 “我出去看著他們。” 苑遲也出去了,剩下三人直接有話說開了,青婉君冷冷地看著紀孝行,她眼中已經(jīng)對紀孝行已經(jīng)沒有情和愛可言了,紀孝行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就是條沒有主見的狗,他活該沒有人愛,他自己想當一只好狗,對主人無私奉獻,那誰能管得住他?他戀舊情,跟著苑山時對尹卓戀戀不忘,現(xiàn)在尹卓要回頭了,他又守著苑山當未亡人,他想感動誰? “瘋狗,今天的事,不是我要小時認你,生下這個孩子我沒后悔,是我背著你生的,而是要你離他遠點!你真的太賤了,你只會一次次愛上不愛你的人,你錯過的人,你根本就看不到愛你的人對你的好,”青婉君明明是在責(zé)備紀孝行,她的眼淚卻不自覺地落了下來,“你有什么資格向別人討愛?你有什么資格被愛?是你自己不稀罕的,怨不得誰……” “好了婉君,別說了。” 尹卓拍了拍青婉君的肩膀,他的溫柔是一種很奢侈的東西,過于強大的人是很難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的,尹卓認識到將紀孝行變成這樣的人是自己后,紀孝行已經(jīng)不愛他了,帶著一身千瘡百孔和畏畏縮縮,對愛東躲西藏。 紀孝行已經(jīng)被徹底“剝光”了,把他所有的不堪和怯懦全都翻到光下,無處遁形,他就像條被暴曬至死的魚,被開腸破肚,赤條條的,狼狽的、卑微的、下賤的,全部都像黏糊腥臭的魚肚內(nèi)臟被狠狠地拉扯出來。 紀孝行張了張嘴,發(fā)不出聲,復(fù)又沉默。 他現(xiàn)在擔(dān)驚受怕,生怕害怕紀成舟離開他,青時,青時不要他,如果紀成舟也不要他——不行,紀成舟不能不要他!紀孝行站起身,踉踉蹌蹌地往門外跑,他瘸了條腿,跑不快,被尹卓攔下來了: “你去哪里?” “我去找小舟,我去找小舟……” 尹卓沉默地為他拉開門,紀孝行依然一跛一跛用很滑稽笨拙的姿勢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