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棲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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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找那廢物,心月狐不惜行上萬里路,不辭勞苦、日夜兼程地趕。 途中,能尋得像樣的客棧已屬萬幸,若上了人煙罕至的荒郊,便帳篷一搭就是一宿。 每在這時,總暗自祈禱大雨別來。 這些個苦,在青華大帝來后有了轉(zhuǎn)變,并非指他施法相助,而是指他在冷風(fēng)侵襲的夜里時,能讓心月狐往他懷里鉆一鉆,過上暖暖的一夜。 結(jié)實的臂膀,比任何上等材質(zhì)的枕頭還要舒適。 次日一早醒來,手臂難免酸麻,心月狐便自發(fā)地給他按摩。 成人之軀,小孩力道,怕沒法讓他爽快,心月狐就卯足了勁地揉弄。 青華大帝閉著眼,倒也滿足。 “你在這,政事怎么辦?” “不還有三弟這位攝政王嗎?”也不管這臨時欽點的攝政王,是否會引眾臣子不滿。后面沒告訴青華大帝的是,他連遺詔都擬好了。 出了京城,沒個數(shù)把月都回不去。算了算,他已離京半月有余了。 心月狐松開了青華大帝的手臂,改而搓揉自己的手。 平日里,只有別人伺候他的份,他哪懂得什么按摩技巧,都是亂來的,可看青華大帝舒服的樣子,心月狐覺得自己似乎,還是可以的吧。 出門在外,心月狐自然是藏不住青華大帝了,在有人提起壯士斷腕的精神,雙腿抖得跟篩糠似的問起來時,心月狐冷著臉,扯了個慌,說他是偶遇的拜把兄弟,穿同一條褲長大的那種。 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認(rèn)真得仿佛煞有其事。 那人見他沒怪罪,松了口氣。實在不是他愿意問,是皇帝的人身安全,作為隨從的他們不能忽視,而他這倒霉蛋兒不巧打賭輸了,便被伙伴們逼著來問了。 心月狐沒有任何不快的情緒,心忖,這下,算是把青華大帝“扶正”了。 走走停停,一個月便過去了,人也到了韶遐關(guān)。 韶遐關(guān)靠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心月狐私心認(rèn)為這是個十分適合做軍事基地的好地兒。 此處由兩位將軍鎮(zhèn)守,一是虎騎將軍——連進(jìn),二是豹騎將軍——慕黎忠,連進(jìn)為大而慕黎忠在后。 連進(jìn)擁兵三十萬,慕黎忠擁兵二十萬,皇家宿衛(wèi)軍大多出自他們之手。個個護(hù)得了國主打得了戰(zhàn),是鐵骨錚錚的大容好兒郎。 可是呀,總有人不識抬舉,把自己看成了地上神,自以為沒了他就不行。 心月狐要是不重挫他的銳氣,皇威何在? 這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其二是,隔鄰邦國攜一干蠻子占據(jù)大容邊境,自立為王,而連進(jìn)為了私仇遲遲不肯發(fā)兵。 所謂私仇,不過是那日他杖打連大將軍的明珠。刑分?jǐn)?shù)等,打在脊背、腿或臀上,臀杖最低,以三尺小杖施行,共二十下,為護(hù)連大將軍顏面,他舍了去衣受刑這規(guī)矩。 這刑的輕重又得兩種,一是外輕內(nèi)重,二是內(nèi)輕外重。施哪種刑法,輕些重些,端看被杖者付得了多少賄銀。 很顯然,這是專為有錢人家設(shè)的門路,連大將軍位高權(quán)重,撒銀跟潑水一樣輕松自在,眼也不用眨一眨,哪里行不了這點賄? 他的女兒,是在誰也來不及對差役行賄時,挨了刑的。那差役受過訓(xùn),每一杖盡往同一處落下。這差役的棒子還曾打在豆腐塊上,一下接一下地打,豆腐塊表面依然完好無損,可切開內(nèi)里一看,卻是爛了透頂。 她便是受了這樣的杖刑,疼得淚眼婆娑,趴在床上一個月還下不去,礙于自尊與臉面不肯讓大夫瞧,只買了藥膏抹,這又使得她的內(nèi)傷拖了多一個月才能落地。 日日以淚洗面,哭得眼都要瞎了,怨天地、怨爹娘還怨心月狐。 有了前車之鑒,李公公不敢再把人往心月狐床上送,深怕又害了其他姑娘。 即便如此,仍少不得念叨他幾句,說什么一國之君若是沒有子嗣,那皇位將來該由誰繼承? 三王爺——弘晟膝下有一子,生得機(jī)靈又懂事,工于畫,善琴棋,常被太傅夸贊,是不可多得的良才。要是勤加培養(yǎng),來日必成大器。 心月狐只把這想法藏了起來,不訴與任何人聽,尤其是長氣的李公公。 被嗦得不耐煩了,心月狐橫眉冷瞪,那李公公就嚇得噤聲不語。 “皇上,皇上?!?/br> 心月狐的思緒被慕黎忠一連串的叫喚打斷,便索性不再想,坐在高位拿眼掃視座下人。 連進(jìn)在他身前直挺挺地站著,卻低著頭不敢回視他。 心月狐快步走下座,拔了兵架上的刀,朝連進(jìn)橫空一劃,他的發(fā)冠就連同發(fā)髻掉落在地。動作快得猝不及防,堂內(nèi)所有人具是一驚。 “這里不需你來守了,往后你便在洛淮戍邊吧?!闭f起這話的氣勢,凌厲得還如當(dāng)年他把抗旨不開的牡丹貶至荒城時。 牡丹當(dāng)時的心情無人能知,但從連進(jìn)面如土色的樣子來看,他的心情定不怎么好。 昭華十一年,連進(jìn)將軍爵位遭廢,兵削十萬,配至邊疆。與此同時,慕黎忠將軍隨君主征南,帶兵二十萬,其中步兵十五,騎兵五萬,又含弓箭手五千人。 同年秋收,正是忙收農(nóng)作時,容軍抵邊,大開殺戒,敵軍應(yīng)付不及,被打了個落花流水,節(jié)節(jié)敗退。 心月狐敢立前鋒,身后慕黎忠領(lǐng)數(shù)十萬大軍靜候指令。一把七尺之軀騎在馬上,盡展颯爽雄姿,意氣激昂不已。 他拔劍出鞘,森然寒氣隨著出鞘之劍逐逐迸射,待得完全露出,所有人已退卻四尺遠(yuǎn)。 幸得他功力還在,握緊了劍柄,周身罡氣半數(shù)護(hù)在劍身,又把劍凌空橫掃,劍氣散至十尺遠(yuǎn),所及之處,無人生還,再看一眼劍,竟滴血未沾。 天魔生性嗜血,那飄在空中的血腥味,令他興奮了起來,劍是揮得越發(fā)起勁。 青華大帝不在現(xiàn)場,但光從幻出的畫面來看,也能感受到戰(zhàn)場上緊張的氛圍。 望著陳在疆場的累累殘尸,青華大帝想,這下閻羅殿又得忙了。 這么一想后,青華大帝取下了發(fā)間鏤空紋骨簪,以簪尖在空中虛虛劃了個圓。 簪尖繞了一周后,青華大帝放下了手。 其后,圈子由虛專實,自內(nèi)里透出一股陰冷的氛圍,聲聲哀嚎連綿入耳。 一條長河映在圈子里,河畔圍著叢叢細(xì)長瓣的花,顏色是血染的紅,反襯著周遭的陰暗,開得嬌艷。 河中央搭了一座橋,長長的隊伍沿著橋排著,一路延伸至橋?qū)γ嫱灰姷谋M頭,那些排著隊的,有形貌如常的,也有形體怪異,甚至滿布鮮血與傷痕,或肢體殘缺不全的,瞧著有難以言說的可怖。 這都是,他們死前的模樣。 青華大帝似早已看慣,橫過手中簪在嘴前,擠入了微張的瓠犀皓齒間,輕輕一咬。 修長玉指伸到發(fā)后,解了黛色發(fā)帶,散開了半挽青絲,無以為托的烏發(fā)便垂到了腰后。 待得全落,又抬了手從鬢角滑過,直達(dá)腦后,抓了一把長發(fā)。 一雙淺色雙唇被素白骨簪映得深了幾許,艷色稍顯;一頭墨染秀發(fā)襯得那蔥根削的手白了又白,瑩潔勝玉。 要是心月狐在此,定會又看呆了眼。 他以手指替梳子,順著頭發(fā),將前額的發(fā)都攏到手中,又摸了摸頭,確認(rèn)沒有翹起或折起一根半根發(fā)絲,他才綰起了發(fā),插入簪子,束上發(fā)帶。 扯扯裙擺,理好儀容,他雙足前后一蹬,躍進(jìn)了圈子里。 圈子倏然收縮,憑空消失去。 耳邊的雜音更響不少,往昔他還會度一度魂,聽他們訴說生平不平事,再將作繭縛在魂上的怨懟解了去,今日卻不想,把那一聲聲悲泣拋到身后,徑直走向長明殿。 長明殿擺著長明燈,生而為人,都有一盞,任憑風(fēng)吹雨澆燭臺倒都不能滅。 初生時,長明燈并無二致,在塵世歷經(jīng)磨礪后,才各有不同。 青華大帝一眼望去,好幾盞燈遽然熄滅,又往下看,那些滅去的燈,燭身剩下不止一截。 他循著生辰八字,上了二樓,豪不費勁地找到了心月狐那盞。 與臨近的相比,心月狐這盞短上許多,火光卻燃得異常旺盛。 長明殿里燈火千萬盞,獨它一盞熠耀如斯。 若非如此,他怎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尋到了? 心血來潮地,他將手覆在了長明燈斜后方,看似要為它撐起一片天,風(fēng)里雨里都護(hù)著它,可后來他的手繼續(xù)往下,直接壓在了火光上。 頑強的火光偏從他的指縫里竄出,依舊灼灼燃燒著。 “真倔。”一如它的主人。青華大帝如是評價,嘴上泛著清淺近無的笑意。 換作其他的,早籠在他手心的陰影里,掩去了所有光芒。 可是啊……他總希望屬于心月狐的那盞燈,再黯淡些,比誰都黯淡。如此,說不定長明燈的壽命就能長一點。 想到最后,他眼中只余悵然,笑容倒深了些許。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了手,翻過手來看,不見半點損傷。 他劍眉一挑,往外走去,找那個崔判官,問了心月狐的死期。 得到了答案,心中更為惆悵,不知原來那么近。 崔判官見他這樣,張唇欲問,問這看盡人間悲歡,識透離散之苦的他,究竟被困入了怎樣的迷局里? 也問這修成萬年,原該堅如磐石的百丈金身,因何裂了痕? 終究只給了凝眸一眼,不聞不問,直到他的背影在眼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