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棠的邀約
秦冀冬的理智有些岌岌可危。 誠然,只要他稍微冷靜一點,就會想到在這么短的時間里,不會發(fā)生什么讓他憤怒或難以接受的事。但難就難在保持冷靜。 他長長地憋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把那股躁郁不安的情緒壓了下去,迅速抄起床墊上平整的被子,一股腦蓋在了卓之湘頭上。 卓之湘被他這么蒙頭一裹,反應慢了半拍,等想起來要掙開被子,秦冀冬已經(jīng)不由分說地里三層外三層地,像裹粽子一樣,把卓之湘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地裹了起來,只留出脖子和腦袋。 卓之湘想張嘴罵他,話到嘴邊又有些泄氣,只好面無表情地望著秦冀冬,一副你還想怎么折騰我的表情。 “先拿被子湊合一下,我待會兒讓人送衣服過來,你別著涼了?!鼻丶蕉c卓之湘對視了一眼,眼神關(guān)切,帶了點哄勸,唯獨找借口的語氣聽著不怎么有底氣。 “我已經(jīng)叫過人了?!痹教牟恢螘r從門口走了過來,見卓之湘被裹成粽子的模樣,忍俊不禁地勾勾嘴角,接著對秦冀冬說,“衣服很快就能送到。” 秦冀冬背對著越棠,暗自舔了舔牙齒,轉(zhuǎn)身時無縫切換成了看似親和的表情:“那我就替湘湘謝謝你了。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跟你道謝,之前是我疏忽,差點讓湘湘出事,還好有你出面。” 越棠笑得很穩(wěn):“不用謝我,我也是為了……湘湘。” 后面兩個字被越棠咬得黏糊而悠長,看他的表情,似乎也為這樣的昵稱而感到陌生和新奇。 秦冀冬不爽的情緒一下飆到了頂峰。 “呵,話是這么說,怎么能讓你白忙。我好像知道你,你就是趙佳淇的未婚夫吧?聽說你們過段日子要結(jié)婚了?” 越棠能感覺到卓之湘在看他,于是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秦冀冬繼續(xù)挑釁:“那我就提前承諾一份大禮,到時候直接送到你們新房,你看怎么樣?” “我說了,不用謝我,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痹教牡鼗亓艘痪洌D(zhuǎn)而看向卓之湘,露出一個堪稱鼓勵的笑,“如果真的要謝,就讓湘湘親自來跟我說吧?!?/br> 卓之湘坐在被子里,皮膚溫度逐漸回暖。他知道場上的這兩人都在等他開口,便清了清嗓子: “不管怎么樣,這次確實是我自作自受……” “不用現(xiàn)在。”越棠輕輕打斷卓之湘,“過兩天有一場話劇,我期待很久了,當時買了兩張票,佳淇臨時有事,你能來嗎?” “不能!”秦冀冬斷然拒絕。 卓之湘瞪了他一眼,回頭看向越棠,猶豫片刻,直言道:“我不確定?!?/br> “晚上七點的場,我會在劇院門口等你,你能來就來,不能來也不用有負擔。話劇開場前我就會自己進去。”越棠無所謂地笑笑,態(tài)度拿捏得恰好。 卓之湘嗯了一聲,意思自己聽進去了。 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這回是衣服到了。越棠主動離開去應門。 “哼?!比艘蛔撸丶蕉屠铝四?。 “哼什么哼。”卓之湘給他一個白眼,“讓你別過來,你偏要過來,要不是你多事,我能被他套?。俊?/br> “你真要去?”秦冀冬凝眉。 “你說呢?”卓之湘從被子里鉆出來,雙腳塞進酒店的一次性拖鞋里。 “可以不去嗎?”秦冀冬精神頭一萎,出于理虧,他不敢對卓之湘要求什么。 跟給越棠的回復一樣,卓之湘也沒給秦冀冬一個準話。 所以等越棠捧著衣服走回來時,秦冀冬的臉色又黑了一截。 他別過臉,好像多看越棠一眼都會受到視線污染,尤其是在看到卓之湘接過衣服的動作那刻,這種敵意被短時間內(nèi)放大了再放大。 越棠若有所思地瞥了秦冀冬一眼,同樣沒說話。 房間里像個大型暖房,熱乎乎的,因為這樣,即使出了被子,卓之湘也沒有立刻起雞皮疙瘩。 衣服的布料很高級,摸在手上光滑而柔順,送衣服的人甚至很貼心地提前用暖氣烘了一遍,這讓全身上下只圍了一條浴巾的卓之湘很驚喜。 卓之湘原地開始穿戴衣服,越棠和秦冀冬分別找了地方坐下,一個坐在床邊,百無聊賴地掂著手機;另一個則拈了支煙,沒開火,咬在嘴里充門面。 越棠低頭把玩著手機,在卓之湘拉褲腿時,忽然開口說道:“你之前說的男朋友,他不介意的話,那天也可以一起過來?!?/br> “你不是只有兩張票?”卓之湘問。 “嗯,兩張都給你。如果單獨跟我出去會讓你家那位不高興,我就不做破壞人感情的混蛋了?!痹教奈⑽⒙柤纾晕艺{(diào)侃道。 “什么男朋友,誰的?”秦冀冬把煙抽出來,警覺地望著越棠。 越棠盯著秦冀冬看了兩秒鐘,似乎在確認什么。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果然不是你?!?/br> 秦冀冬眉毛一擰,手指攔腰掐彎了煙。 房間里氣氛古怪,似有暗流涌動。 “我的男朋友?!弊恐嫦岛醚鼛?,披上羽絨服,半張臉埋在了毛茸茸的連衣帽里。 秦冀冬有些意動,這種意動讓他暫時把其他焦慮壓了下去。他將已經(jīng)報廢的煙扔進透明煙灰缸里,站起來,幫卓之湘摘下帽子,露出底下紅撲撲的臉。 他有意為之地用指腹擦過卓之湘的臉,觸感像觸電,讓他整只手掌都發(fā)麻了。 卓之湘不清楚秦冀冬那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挪了挪頭,避開秦冀冬的手指,接著回答越棠之前的話:“看一場話劇而已,能怎么破壞感情?!?/br> “你這是答應了?”越棠追問。 卓之湘歪頭笑了一下,只說:“謝謝你的衣服,很暖和?!?/br> 說完這句話,卓之湘就感到自己的后領(lǐng)被人拽了兩下。他頭也不回地伸手打掉秦冀冬,秦冀冬忙不迭收手,從鼻子里發(fā)出陰陽怪氣的聲音。 卓之湘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對秦冀冬太溫柔了。 …… 越棠把他們一路送到酒店門口。此時門外的媒體已經(jīng)走掉大半,只剩稀稀落落扛著拍攝器具的狗仔。梧桐樹冠上方的路燈在柏油路上打下一方黃色的光道,讓這些在夜色里奔波的人顯得更為形單影只。 B城近海,夜風兇猛得如同異獸,卓之湘一出旋轉(zhuǎn)門就因為溫差哆嗦了一下。 “你在里面等著,我去提車過來?!鼻丶蕉醋∷?/br> “好?!弊恐婧舫鲆豢跉?,搓了搓手,收在口袋里。 “你注意安全,不要亂跑?!?/br>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br> 秦冀冬張了張嘴,看樣子還要說什么。 “行了,我不動,就在這里等你。你快去吧,都要下半夜了?!弊恐嬗孟ドw頂他。 秦冀冬樂呵起來:“遵命?!?/br> 停車場距離門口有幾百米遠,秦冀冬走后,卓之湘沒有進門,站在原地發(fā)了會兒呆。 有狗仔舉著話筒在暗處觀察卓之湘,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遲遲沒敢上前來采訪他。 卓之湘對這些一概不知,冷風刮得他耳朵疼,他不由地伸手捂住,又因為手背發(fā)寒而顯得左支右絀。就在這時,一陣輪胎摩擦地面的剎車聲傳來—— 卓之湘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 不遠處,一輛色澤漆黑的汽車停在馬路邊,車窗降下,坐在駕駛位上的男人正沖他揮手。 不是秦冀冬,是汪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