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嗡嗡的蜜蜂從窗縫進(jìn)來，亂撞，落在了簾子上，那時楊雍正握著鼠標(biāo)文件，目光追去，看見了外面隱隱約約的光。

    是屬于盛春的某個周末早晨的光。

    他站起來，稍微拉開窗簾，手掌如扇微微動著，把那只蜂送出去。突然，響起了新郵件提醒的聲音，打亂了在播放的鋼琴曲子的節(jié)奏。他打開仔細(xì)看了，是花錢拜托人處理的事情已經(jīng)辦妥，對方很自信地告訴他：“……只要不過火就查不出來，是山里人的真實身份?！?/br>
    楊雍有些滿意，轉(zhuǎn)過頭，床上的家伙除了個別部位不夠完整，粗略看上去和普通人已經(jīng)相差無幾，還歪頭睡著。他不由自言自語了一句：“要是沒有我……”

    新身份的姓名是“張重”，很平凡，原來主人是死了，無家無室，所在的村落也貧瘠得可怕。正因如此，負(fù)責(zé)做事的人鉆空子，將一個本不該出現(xiàn)在那里的人編造成土生土長，沒有絲毫破綻。唯一可能引人懷疑是長相，楊雍覺得沒關(guān)系，第一眼并不會認(rèn)錯他們，氣質(zhì)差太遠(yuǎn)，就說是親戚，長得都像家里長輩。

    反正他故鄉(xiāng)離這邊太遠(yuǎn)，誰會去查，這么無聊。

    人們看的是外頭天光明艷，蓬蓬勃勃，連路旁的草叢里都鉆出幾朵細(xì)長的白花，黃的蕊，淡的香。就像他，冷淡久了，也忍不住張望。四處的枝枝葉葉在生長，樹是懂的，猶如門外稱糖果的小販，幾斤幾兩一手抓了，不怕。

    很快到了午后，蟲醒來了，爬起來動了動手腳，不太適應(yīng)這副新身體，一用力就從后背展開了翅膀，又連忙縮回骨rou里。到底是做了長時間的蟲子，比人形更像本形，忍不住，所以楊雍還不敢?guī)鋈?，要他自己好好琢磨。?dāng)然，有時候楊雍也問了，對方說記不起落在此地之前的事情，或許自己是某個種群的一員，在遷徙中迷失方向；或許是孤零零逃亡，意外隨著流星悶頭墜下……

    不提了，楊雍對這家伙的過往也不是那么感興趣，吃飽了把東西推到一邊，鉆上床，由著對方把腦袋搭過來，一起看書。不是什么散文或者，是七八歲小孩的啟蒙，除了語言，　還夾雜不少生活常識，一樣樣要讓蟲學(xué)明白。

    不過蟲稱得上是壞學(xué)生，聰明，但不夠?qū)Ｐ模粗粗突紊?，湊過來親楊雍。楊雍煩他，伸手擋了，被結(jié)結(jié)實實吻在掌心，頓時眉頭皺得更高。見狀，蟲識趣地舔舔嘴唇，假裝繼續(xù)學(xué)習(xí)，然后過一會又開始鬧，要么摸著對方胸口，要么在后背輕輕抓撓。房間還在放著鋼琴曲，他們都喜歡，聽著舒服，只是不清楚具體含義。

    “阿重。”楊雍喊他。

    蟲接受了這個新身份，第一次回應(yīng)，之后他便變成了張重，聽起來挺親切的。阿重覺得累了，打個哈欠，抓著楊雍的手臂要午睡，對方?jīng)]怎么拒絕，因此這個午后又懶懶散散流過去。

    晚飯是幾道家常菜，加一個土豆沙拉，這是他們看電影時學(xué)來的，楊雍買了軟綿口感的土豆，煮熟切成小塊，裝在白瓷的大盤。香蔥和鹽、黑胡椒一同攪拌，倒入燒熱過的油，弄得均勻，再與土豆混合起來。盤邊放切半的蛋，白rou黃心，一圈好像花瓣。

    阿重有些喜歡這個擺設(shè)，楊雍想了想，對方似乎對花格外有好感，先前被電影中途的某些畫面引得目不轉(zhuǎn)睛。阿重也對著他說“像花”，然后不打招呼就吻他嘴唇，楊雍心覺這家伙果然是癖好特殊吧，否則怎么會盯準(zhǔn)他這張臉。

    “我想吃?！币驗槟_步不穩(wěn)，阿重扶著桌子，指了指桌上的食物。

    楊雍回過神來，替對方準(zhǔn)備碗勺，感覺還挺奇怪，太久沒有這么有人作伴了。碗也是配套的白，阿重摸了摸碗壁的凹凸痕跡，說道：“這里也有花。”感嘆過后，他握住勺子笨拙地舀東西吃，楊雍也不管，任由他慢慢來。唯有喝湯的時候，阿重瞥了一眼，偷偷探出舌尖，一瞬間轉(zhuǎn)化成了原來蟲的口器模樣，鉆入碗中飛快地吸食。因為控制得好，很安靜，所以低頭品嘗土豆的楊雍沒有發(fā)現(xiàn)，阿重便私下舒了一口氣。

    天已晚，楊雍把人趕進(jìn)浴缸，要他細(xì)細(xì)地洗漱，阿重則把手一伸，牽住不讓走了，非要楊雍陪著。幸好浴缸夠大，兩個男人窩著也不顯擁擠，只是皮rou挨緊了，漸漸感到溫?zé)釢駶?。阿重舔了舔懷里人的耳垂，鼻子微顫：“很甜的味道……?/br>
    “怪你。”楊雍言簡意賅。

    確實啊，胸前的蜜汁纏綿許久，還未停息，這時候仍一點點滲出，被指頭一捻，又溢出來些許。阿重望著手上的痕跡，塞入口中，果然是熟悉的氣味，比那些虛偽的人工制品、窗外飄來的花的香氣更甘美。楊雍由著他撫摸，半瞇起眼，背后壓著的胸膛稍稍起伏，是模仿著人類的心臟跳動，但這樣的頻率顯得死板和固定。

    到了夜晚，甜和秘密一同散發(fā)迷離的氣息，事關(guān)rou體，事關(guān)水rujiao融，一切都秘而不宣。楊雍忽地睜開了眼，口中輕輕呻吟，燈光灑在他身上就像這間屋子那么白，那么亮，引得奮力抽插的人更加心癢，難以克制。

    阿重又在說：“像花?！?/br>
    可不是，一朵柔柔的花，濕了水，花瓣好似透明，露出底下漂亮的嫩rou，過分勾人。花心藏得很深，需要一下下發(fā)了狠地挺進(jìn)，才能觸及，可它偏偏很熱情，纏上來就舍不得松了，盡情包裹住入侵者。但這朵花是秘密的，隱沒在日復(fù)一日枯燥的工作里，隱沒在全部系上紐扣的襯衫中，隱沒在狀似平靜的表情底下……阿重隱約覺得，這大概是獨屬于自己的風(fēng)景，眼神發(fā)亮，低下頭狠狠咬了一口對方的肩膀。

    楊雍吃痛，抿了抿嘴唇，很快吐出幾聲喘息，以及一句邀請：“……把毒液弄進(jìn)來，我想更爽一點?！?/br>
    聞言，阿重轉(zhuǎn)移陣地，舌頭探出，在脖頸周遭來回打轉(zhuǎn)，覷著合適的位置，便把毒刺入其中。他知道身下這具身體已經(jīng)習(xí)慣——不止是他自己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對方亦是如此，他們是彼此聯(lián)系的——于是沒一會，楊雍就顫抖起來，差點撐不住身體，整個癱軟在了他懷里。

    因為毒液會激發(fā)類似過敏的反應(yīng)，所以楊雍手腳不自覺抖動、發(fā)軟，隨著阿重抽插的節(jié)奏晃著身子，又被手臂牢牢固定，脫不開對方懷抱。如同雨水打下來，潮水卷過去，有情也像無情，是疼愛得厲害了。

    楊雍長得瘦，很難為他的姿態(tài)找出恰當(dāng)?shù)男稳?，或許是一株瘦長的花，平日莖葉生得密實，短暫的時間里才抽出花，也不惹人注目。阿重的身形更高大一些，手長腳長，熱烈地纏住楊雍，仿佛要從四面八方攫取這朵花的美麗，趁沒人留意，囫圇地吞進(jìn)肚里。

    他也的確這么做了，cao得興起，把人翻過來換成跪著的姿勢，從身后再次進(jìn)入，舌頭也不甘寂寞，硬是朝對方臉頰拼命地舔弄。楊雍被他煩得要命，心里卻又舒服，偏過頭去接吻，含糊不清漏出些吟哦。

    “不……慢點……”

    阿重聽不清，也許根本沒想著要聽清，骨子里還是只兇惡的蟲，怎么舍得放開花蜜？他那性器粗長，擬態(tài)出來仍比普通人類尺寸大了不少，死死釘在對方體內(nèi)，抵住敏感處頂弄，撞擊聲、水聲響個不停。沒有人記得最初是要洗澡，酣暢著呢，事后再考慮其他，這個夜晚沸騰起來就很難平靜。

    外頭也喧鬧，春天，人們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小孩不肯回家，在充當(dāng)游樂場的樹間、樓間跑動，那些壞了的路燈也修好。野草野花逢著節(jié)氣瘋長，物業(yè)定期要噴灑藥水，或者讓人修建，但阻不斷蔓生的花枝和嫩葉，過路人都喜歡折一段在手里把玩。然而，沒人看得見樓上這扇窗里的景色，就像擦肩而過的時候，也沒人知道楊雍私下的模樣，方方正正的窗框，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男人，里面倒是放浪至極。

    zuoai吧。

    一寸寸肌膚里全是對方的咬痕、愛撫，紅得艷冶，深得奪目。楊雍中了毒，是蟲的毒，是rou欲交歡的毒，當(dāng)阿重握住他腰身進(jìn)到最內(nèi)里，把某個不存在但確實有用的開關(guān)撥到另一端，感情便宣泄出來。他還試圖保持冷靜，雙手無力地抓住浴缸邊緣，很滑，很涼，如同抓到兩條游魚，左邊的叫欲望，右邊的叫情愛。楊雍不討厭它們的滑膩，但他內(nèi)心害怕自己的無奈，一旦戴上面具，嘴唇翕張的幅度都不能很大，更何況剖開胸膛看里頭一顆活蹦亂跳的心刻著什么。

    因此他只能板著臉，眼尾是紅的，表情是冷的，身體散發(fā)的氣息卻是濃重的。反而在這個瞬間，阿重毫不顧忌，親吻和愛撫跟上來，性器也重重cao弄，逼他仰起頭肆意地叫嚷。浴室太小了，回音猶如水波一圈圈蕩漾，兩人就越發(fā)癡纏。

    直到最后，楊雍腦子還回蕩著某個問題，沒有答案——他問自己：攔得住嗎？攔得住這個春天的到來，攔得住身后這具身體的誘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