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下)
對于安歷艾拉魔法學(xué)院的學(xué)生來說,制服的領(lǐng)巾是他們的身份的標志。 領(lǐng)巾的前面繡著徽章既是安歷艾拉的王徽,又是魔法學(xué)院的校徽。外圈的藤葉代表常春之城瑪吉亞,卷起權(quán)杖的颶風(fēng)則象征著魔法與智慧的風(fēng)之穹頂。 領(lǐng)巾的背面繡著每個學(xué)生的名字,因此在特殊的時期可以當作信物使用。不過杰哈德還沒有無防備到把領(lǐng)巾直接給他們。 他們商量好一起行動到設(shè)置魔法陣的位置,然后艾爾妲西亞一行直接回瑪吉亞,剩下的,由杰哈德把薇跟科尼送到山下最近的城鎮(zhèn)去。 這聽上去合情合理,艾爾妲西亞沒理由不答應(yīng),她看了兩眼翡涅納,想要征求他的意見,但他完全把身子背了過去,雙手枕在腦后睡起了大覺,怎么叫也不理她了。 翡涅納經(jīng)常會跟希爾吵架,偶爾也會被塔蘭緹亞氣得破口大罵,但不說話的情況十分少有。她有些受傷,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對,杰哈德這時偷偷告訴她:“他在鬧別扭罷了?!?/br> 被這樣的小女孩壓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作為一個男人、尤其還是個極其自大的男人,他的自尊心一定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受傷的應(yīng)該是他才對。同為男性,同為人類的同胞,杰哈德很能理解他的感受。 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接下來只剩返程了,考慮到一路上還會遇上魔族,艾爾妲西亞跟杰哈德打算稍作休息再上路。兩位魔法師經(jīng)過了幾天長途跋涉,都已經(jīng)到了極限的狀態(tài)。 “我的魔力不足,沒有辦法治療薇的手。” 杰哈德哭笑不得,這位惡魔的心智連三歲小孩也不如。她一定不是出于同情而想要治療薇,而是因為自己看上去十分擔(dān)心。 他確實很擔(dān)心薇學(xué)姐的傷勢,卻不太想聽到這句話從她嘴里說出來,這會讓他的心情變得更加復(fù)雜。 “你不生氣嗎?薇學(xué)姐騙了你……但魔族不知道對他們做了什么,她已經(jīng)完全……也許……你不該怪她……” 越說到后面他的聲音越小,那是因為他自己意識到這話實在沒道理。盡管如此,他仍然覺得這是難以避免的。 對方在他們眼里可是“惡魔”,那并不是像魔獸或者魔族之類的存在,而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概念。加之薇學(xué)姐亦是虔誠的塞奧斯教教徒,每當想起自己的主神,便會提醒一次她惡魔的身份吧。 杰哈德明明是在問她問題,問到最后卻連頭也垂了下去,簡直要埋到地下去了。艾爾妲西亞自然不明白他那千回百轉(zhuǎn)的心路歷程,只被他矛盾的態(tài)度弄得稀里糊涂。 “你是希望我生氣?還是希望我不生氣?” “……”杰哈德聞言抬頭看了她半晌,她一臉無辜,玻璃珠似的眼睛還望著自己眨了一下,看起來的確不是在戲弄自己。 而后他出其不意地問道:“……艾爾妲西亞,你是怎樣得到這種力量的?” “誒?” “你不是惡魔對吧?你完全就是人類的模樣……除了那雙眼睛。你不吃人、不陰險、也并不邪惡,你是在哪里得到的?這種力量?” 杰哈德稍稍將身體撐了起來,往前傾了些。 他的眼中有跳躍的篝火,那像是希望與期待的火星,把他一貫的敦厚忠實也燒出了幾分狂熱。他看似在認真詢問什么東西,艾爾妲西亞卻認為他那樣子就像透過自己的雙眼看到了什么一樣,這令她有些慌張。 “我不太理解……但是,我從出生以來就是這樣……” “不,你在騙我。告訴我好嗎?求求你了,艾爾妲西亞,我不會對任何人說?!?/br> 旁邊的青年劍士冷然的聲音插進來:“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我想要力量,想要惡魔的力量,只要是力量,讓我變成惡魔都可以,我想要改變那一切——只要有了力量,就再也不會變成那樣——” 他一骨碌從地上站起,激動地握住艾爾妲西亞的肩膀。直到握住時,他才開始驚訝于她的身體有多么嬌小,在埃彼達的長袍的遮掩下完全看不出來,她的臂膀細到他感覺自己能一手提起她——就是這樣的身軀,擁有著被所有人類恐懼的力量。 下一秒他便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面龐微微發(fā)熱,猛地松開手,但道歉還沒說出口,就對上了少女的眼神。 “并不是這個樣子的?!?/br> ——凜然無畏地背負著宿命,她的眼眸會讓人聯(lián)想到還未落地便融化在空中的雪花。 “就算你多么想要我的力量、就算我多么不想要這力量,過去的都不會有所改變,這樣想著的我們只是單純地在逃避自己的命運而已。” 她聲音的音色跟所有十五歲的少女一樣,仿佛糅雜了這世上一切讓人感到美妙的事物,就像安歷艾拉的春雨,純粹而富有朝氣。 那聲音令人難以想象出自于一個惡魔的身體里,它讓杰哈德不免失去了些底氣。 “不——我只是想改變它……” “它是無法被改變的、或者說它擁有千萬種面貌,你永遠不知道你即將面對的是哪一個。杰哈德,陷于過去的泥潭之中,只會讓你失去直面命運的勇氣?!?/br> “……”杰哈德垂下手,頹然地坐了下去,小聲說:“……你也是這樣的嗎……” 艾爾妲西亞微微點了點頭,“不久前,你讓我意識到了這一點?!?/br> 他們倆都被困于命運的牢籠中,不同的是杰哈德的痛苦來自過去,而她痛苦的根源是她自身。 她看著身前的火堆出神,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自己的發(fā)梢。但這時的她看上去既空洞又迷茫,似乎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前行。 “如果確切地知道了,自己即將到來的死期,艾爾妲西亞,你會有什么感覺呢?——不過,跟你說這種話總有些貪得無厭?!?/br> “你不想死嗎?” “……你總能讓人驚訝。如果想死我為什么還要煩惱?” “無法避免嗎?” 杰哈德沉吟了片刻,說:“我問你,除了活下去,你最重要的是什么?” 她想也沒想,“隊長和塔蘭緹亞大人和希爾?!?/br> “當兩者沖突的時候呢?” “……” 艾爾妲西亞沒有說話,但那不是陷入了猶豫的沉默。 她想起希爾曾問過她類似的問題,那個時候她的猶豫是因為希爾只說了隊長一人的名字,但其實他們?nèi)送戎匾?,這個問題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過別的答案。 她現(xiàn)在還不明白這種執(zhí)念從何而來,難道這就是薩娜jiejie說的喜歡嗎? 如果喜歡一個人就是像她這樣、不管怎樣也不想讓對方死,那么她希望他們不要喜歡她,她只想讓他們活下去。 “魔法在我眼里……是如同天上的繁星般不可理解的東西?!?/br> 杰哈德苦笑著,小聲說:“……那是天才們涉足的領(lǐng)域,如我這般平庸的凡人,不喜歡它也是理所當然的吧?!?/br> 如果不是儲備軍這個身份,他連進入學(xué)院的資格都沒有。之前科尼不以為然地說著轉(zhuǎn)系,但僅僅是一小部分防護系的課程就已經(jīng)讓他焦頭爛額,更別說別的系了。 “我常想,如果我有力量的話是不是就能改變那一切?” 他的喉腔中擠出一聲壓抑的低喘,不知是回想起令他害怕的東西,還是出于激動的情緒,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 一抬眼就會看見那雙惡魔的眼眸正定定地盯著自己,但那種程度的注視已不會令他畏懼。 他繼續(xù)說:“我時常會感到膽怯……因為自身的弱小。在那絕對的力量面前,我所會的這些魔法,只不過是玩鬧一般?!?/br> 到如今夢到魔族降臨的那副場景,仍然如同發(fā)生在昨天一樣清晰。 試想,若是見識過巨龍焚天的烈焰,獅子的尖牙與利爪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更深的恐懼早已扎根在他的心中,眼前嬌小得仿佛風(fēng)一吹就會倒的惡魔又有哪里稱得上可怕? “我知道自己沒有用……在學(xué)校里也占不上什么名次,我并不像哥哥、或是你們一樣擁有著非凡的天賦,我比任何人更明白自己的弱小?!?/br> 平心而論,魔法學(xué)院“真正的”防護系的課程和魔法并不比其他系簡單,但作為儲備軍中、沒有天賦的那一部分的他們,所需要學(xué)的只有很少一部分。 “所以,當我得知自己的命運的時候,我感到萬分的欣喜……” 因為他們的存在只是作為消耗品,魔法之國安歷艾拉用來支撐龐大的魔力網(wǎng)絡(luò)的必需品。他們用生命和身軀堆砌了這個國家賴以生存的防護系統(tǒng),由此保證了它的安全與和平。 “我已經(jīng)不敢再看到像夢中一樣景象的未來……為此、即使我并不喜歡魔法,我仍然感謝它……” 若讓他在那個噩夢的延續(xù)后擔(dān)驚受怕地活下去,他寧愿為了不讓它再次出現(xiàn)而付出生命。但潛意識的求生欲卻時常困擾著他,讓他不可控制地渴望力量。這是他最深的煩惱,也是他最深的矛盾。 倘若能像哥哥那樣、不,哪怕有哥哥的一半也好。但事實上體力不行、腦子也轉(zhuǎn)不快、沒有魔法的天賦,卻懷有一腔熱望……這樣的他,唯一能為他的王國付出的僅有…… 艾爾妲西亞安靜地看著杰哈德,在她的目光下,他的激昂漸漸褪去,像好不容易鼓起來的皮球xiele氣,趨于平淡,轉(zhuǎn)為無奈與哀傷,最后只剩下一個稍微悵然的笑。 真是個充滿了青春的奶臭味的愚笨的小鬼。 在心里嘲諷著他,翡涅納的俊臉上浮現(xiàn)出吃了蒼蠅般的厭惡表情,“就算不當軍人也有別的能夠做的事吧?!?/br> “嗯。但是,這個是我的夢想。”杰哈德靦腆地撓了撓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翡涅納不客氣地說:“這可不叫什么命運。這叫不自量力,自尋死路?!?/br> 杰哈德被他說得稍稍惱怒,正要發(fā)作,他叫了聲:“艾爾妲。” “什么?” 聲音從上面?zhèn)鱽?,艾爾妲西亞仰起頭,看見了他俯視下來的臉。 艾爾妲西亞覺得人類的表情十分有趣,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表現(xiàn)方式。像希爾的所有表情都一個樣,就算情緒變化,臉上的肌rou也只有細微的變動。生氣的時候讓人感覺冷颼颼的,笑起來也讓人感覺冷颼颼的。 而塔蘭緹亞從不會刻意隱藏情緒,他的表情會直率地表現(xiàn)出他內(nèi)心的感情,微笑時就是有些開心,大笑時就是十分開心。雖然她沒怎么見她大笑過。 翡涅納屬于比較容易泄露情緒的類型,不知該說是臉呢、還是他散發(fā)出的氣息呢,他總能讓人知道他現(xiàn)在的心情處于哪個區(qū)間。 比如現(xiàn)在,他嘴角的弧度比面無表情時更加下彎了,眼睛微瞇,面容冷冰冰的,還能感覺到幾分暴躁。但艾爾妲西亞大部分時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對于他此刻為什么而不快也摸不著頭腦。 “把那個瓶子給我看看?!?/br> “這個?” 翡涅納剛朝她探手,不料她手一縮,面色遲疑、卻動作迅速地把它收了回去。 這下好了,她幾乎能看到他額頭上暴起的青筋了,她護著瓶子,頭皮發(fā)麻地瑟縮了一下?!安荒茈S便碰……”盡管她連忙解釋道,對方可不領(lǐng)她這份關(guān)心的情,理所當然的,他發(fā)起了脾氣。 “靠,你把老子當成什么了!”他按捺著怒氣沉聲罵了句:“你這笨蛋!”,強硬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它拿了過來。 他之前碰了那書頁,結(jié)果中了致命的魔法,艾爾妲西亞的顧慮也算情有可原,但被她這么小看,他格外地不悅。 “??!” 艾爾妲西亞伸開雙手往上攀了一下,可兩人的身高差了三十多厘米,而且翡涅納把瓶子舉高,一手還按住了她的腦袋,就算她伸直了手也只能摸到他的臉。 他哼了聲,“別鬧?!?,瞇眼看起那瓶子里的東西來。 它的顏色像血,細細的透明管子里裝了大約四分之三,流動的速度并不像液體那么快,黏糊糊的,里面還有些凝固狀的小血珠。 可能是血液經(jīng)過某種特殊處理后的東西,難道它們給薇跟科尼使用的就是這個?效果是什么?科尼說睡了很久,而薇的精神受到了創(chuàng)傷……感覺沒有什么聯(lián)系嘛? 想著想著,左手無意識在艾爾妲西亞頭上隨便揉了兩下,余光一掃,他頓時訝異地回過頭,“你的頭發(fā)怎么了?” “受了點傷……” “哪里?我看看?!?/br> 艾爾妲西亞的頭發(fā)又細又軟,發(fā)量算不上多,但十分柔順。翡涅納掌著她的后腦,手掌從她的發(fā)間穿過,稍微一翻就能看到側(cè)邊淺淺的一道痕跡。 傷口已經(jīng)看不見了,頭發(fā)卻沒那么快長出來,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但他隔三差五就會給她梳頭發(fā),自然一眼就能發(fā)現(xiàn)。 他低聲抱怨:“希爾的校服怎么連帽子都沒有。” “……”艾爾妲西亞眼睛朝上偷偷瞄了他一眼。 埃彼達的校服分長袍和披風(fēng)兩件,帽子應(yīng)該是在披風(fēng)上面,希爾之前說沒有帶出來。其實就算有帽子她也沒法戴,那對她來說太大了,會遮擋視線。不過現(xiàn)在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隊長看上去臉色還是不太好。 她抬起下巴,稍稍踮了踮腳,想要湊上去,但馬上就被翡涅納壓了下來。 “別動,給你扎頭發(fā)?!?/br> 他把米白色的細棉布繃帶扯了一段下來,坐在石墩上,雙手環(huán)在艾爾妲西亞腦后。這姿勢將她圈在身前,她正好可以平視到他,不過他正專注于她身后的頭發(fā),她只能看到他的側(cè)臉。 他的臉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十分帥氣,跟塔蘭緹亞的完美不同,那是十分典型的具有男子氣概的英俊容貌。 鼻梁高挺,眼眸深邃,輪廓硬朗分明,這個渾身上下隨時隨地都散發(fā)出吸引人的氣味的男性,眼神卻像湖面氤氳的水汽,翡翠色的光影婆娑搖曳,旖旎柔和得能讓人沉醉。 盡管那雙眼睛注視著的只是自己的頭發(fā),那專注的眼神也足夠令人產(chǎn)生悸動。但艾爾妲西亞把那歸咎于每天都會感嘆一次的“隊長真好看”,沒有多作理會。 “為什么要扎頭發(fā)?”她好奇問道。 在出發(fā)前她以為這是隊長的個人愛好,現(xiàn)在看來似乎并非如此。 “有時頭發(fā)會阻擋視線?!濒淠{說道:“比如,后仰著從高處掉下去時?!?/br> ……這聽上去詳細得像真實發(fā)生過的事件。想了想,塔蘭緹亞雖然也是長發(fā),但他會把旁邊的頭發(fā)扎成細細的麻花辮,唯獨希爾不太愛扎頭發(fā)……艾爾妲西亞思考著要不要仔細問一問,他已經(jīng)迅速地完事了。 這次不像出發(fā)前的高馬尾,為了圖省事,他只是簡單地把它束了起來。他的臉從艾爾妲西亞的臉側(cè)挪開,剛轉(zhuǎn)過來時,艾爾妲西亞抓住機會,突然把臉朝他貼了過去。 “……” “?!……你干嘛?!” 翡涅納嚇得不輕。 他眼疾手快地、不,這已經(jīng)不能算眼疾手快,他是用多年戰(zhàn)斗訓(xùn)練出來的應(yīng)急速度猛地抓住了她的頭發(fā),避免她的臉朝自己再靠近一寸。 兩人額前的頭發(fā)擦到了一起,她的鼻尖頂著自己的鼻尖,嘴唇離自己的只有一個指頭那么近,再晚一秒她肯定就會親上來了。 他臉上滿是錯愕,距離太近,她的臉在自己面前放大到只能看見她透明的眼珠——此刻那里面裝滿了跟自己眼中一樣的翠綠色。 他把她稍稍拉開了些,驚駭萬分地瞪著她,眉頭緊皺,睜大了眼睛,但微微上揚的眼角讓他的瞪視顯得不那么兇狠,倒是驚恐更多了。 “親親?!彼娌桓纳赝鲁鰞蓚€字。 “…………”青年的臉像應(yīng)激反應(yīng)中的野生動物,他嘴角微微抽搐,幾乎是吼著出聲:“又是薩娜教你的?!” “是的……不行嗎?”她疑惑地歪過頭,不屈不撓地朝他撲上來。 但翡涅納抓著她的頭發(fā),怕把她抓疼,連忙松開手,然后她因慣性一下子撲進他懷里,被他堅硬的胸甲撞上了鼻子,痛得叫了聲。 “啊嗚!” “不行!”翡涅納鐵青著一張臉,斬釘截鐵地拒絕。然后又補了句:“至少要有理由。” “討好人不能算理由嗎?……薩娜jiejie說的?!?/br> “不能!” “對不起,我錯了?!?/br> 她捂著鼻子,吃痛得眼睛里泛著亮晶晶的水光。她完全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明明按照薩娜教的做了,不僅沒讓隊長消氣,他反而更生氣了。 “……你啊?!?/br> 就像淋了雨、還受了傷、把耳朵耷拉下來的小狗,看著她可憐巴巴的樣子,她的隊長縱是心中有氣也消了大半。他輕輕嘆了口氣,本想捏一捏她的臉,一看自己手上還戴著腕甲,捏下去她的臉不腫也要淤青了。 搖了搖頭,他抓著她的手腕,把她捂著鼻子的手拉了下來。湊近她看了看,鼻頭紅了一小塊,他輕聲問道:“疼嗎?” 艾爾妲西亞點頭。 “真是個小惡魔……”他嘆息著說道。 戴著鋼鐵腕甲的食指彎起,用曲起的骨節(jié)輕輕勾起了她的下巴。 艾爾妲西亞看到他的臉靠近,他的額頭抵上了自己的額頭。他皮膚的熱度比自己的高許多,那種溫差舒服得讓人想閉上眼,但她還沒來得及閉眼,眼中就已經(jīng)盈滿了他令人迷醉的翡翠綠,然后他淺紅色的、薄薄的嘴唇湊了上來。 緊接著他抬起下巴,猝不及防地張嘴、合齒,在她鼻子上重重地咬了一下! “嗷嗚!” 艾爾妲西亞驚慌地望向翡涅納,他的嘴角高高揚起,滿臉春風(fēng)得意,沾沾自喜地、像恐嚇小羊的惡狼一樣、故作兇狠地哼了兩聲,說道:“下次再戲弄大人就不是這種程度的懲罰了。” 隨后站起身來,伸直雙臂做了個伸展的動作,臉上是不加掩蓋的明朗笑意。 “上路啦!” 艾爾妲西亞的內(nèi)心和身體都是呆滯的,她時常不明白她的隊長在想什么,這時候也不明白,并且她覺得她應(yīng)該永遠也不會明白。但是對她來說,只要看到他臉上露出那種表情,她便能安下心來。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