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明早上又碰到來敲門的了，這天的他是在吊嗓子，起初，隨明沒聽見敲門聲，過了好些時候，隨明間隙休息的時間，猛地才聽見。

    開門一看是穿著長衫的不知打哪來的人，隨明瞇著眼睛，總覺得眼熟。

    “你是誰？敲門干什么？”

    長衫人摘下帽子，露出姣好的臉龐，笑答道：“我是許何言，來找你師父?！?/br>
    許何言？隨明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什么時候師父和許何言有交集了？不等隨明反應(yīng)過來，許何言又問道：“不知你師父現(xiàn)在可有空？”

    “我、我?guī)煾?..　...他...　...”

    隨明還沒說出個什么，就見從里面走出個人來，此時的蕭涼途沒穿著長衫，是米白色的練功服，額頭還滴著汗，肩膀上已然透著肌膚，若隱若現(xiàn)。蕭涼途解了手腕上的綁帶，疑惑的看著今天不請自來的稀客。

    許何言說明來意，表示今天是來請他到對面聽?wèi)虻?，順便聽完把上次那頓飯給請回來。蕭涼途拱手言謝，把蕭涼途請到內(nèi)屋來，讓隨明給他到了一杯茶，自己去清洗一番。

    隨明倒了一杯茶，坐在了許何言對面，一臉好奇地追問他和蕭涼途怎么就搭上關(guān)系了。許何言道：“我與蕭老板是知音難覓?！?/br>
    “知音”蕭涼途不過多久就從內(nèi)屋出來，頭發(fā)還是濕漉漉地，鬢角后一滴水順延這脖側(cè)欲欲滴落已經(jīng)穿嚴(yán)實的鎖骨上面。許何言起身時，一眼便看見這副光景，不過一瞬，便離開了視線。

    “蕭某失禮了?！?/br>
    兩人從福香茶樓的后門上了樓，路上碰著了薛老板，薛老板當(dāng)然沒有認(rèn)出這是對面勁敵的牌面，以為是許何言的好友，還假惺惺地道問了一番。蕭涼途都一一答著。

    許何言到了后臺，里頭其他人已經(jīng)開始忙碌了，今日午間，有位大老板家姑娘辦喜事，點名要，這會兒已經(jīng)忙得不可開交了。許何言剛掀開簾子進(jìn)房間，各個師兄弟都拉著他趕緊快點，反而蕭涼途，這個陌生人，被忽略地徹徹底底。

    蕭涼途想起這幾天前還和許何言清唱過，在沒人街道上，現(xiàn)在想來，竟有些隱隱的愉悅。

    許何言是頭一個孫尚香，開頭的必然是最受矚目的，后面那些個人家都吃喝上頭，能靜下來的沒幾個，所以這頭響必然要出彩。

    一炷香時間后，許何言已經(jīng)在裝頭面了。蕭涼途喝著茶，靜靜看著許何言的戲班子忙碌著，倒別有一處新鮮。

    那知，后頭一小生，好像丟了什么東西，順著柜子尋找著什么，蕭涼途看到他的時候，已經(jīng)在快要鉆到桌子底下去。蕭涼途走過去，輕聲詢問是否需要幫忙，不曾想，這小生一嚇，竟直直撞著桌子，整個桌面一翻，將對面正準(zhǔn)備纏頭面的許何言的手狠撞了一下。蕭涼途疾步上前，把搖搖欲墜的妝奩扶住，然而蕭涼途已然聽到一聲倒吸涼氣。

    那小生模樣的看到自己撞到班主，嚇得趕緊低頭認(rèn)錯，急紅了眼。許何言擺擺手，示意手還行，讓那小生趕緊做準(zhǔn)備，別耽誤了時辰。小生退下了，可蕭涼途可是真真看著這翻到得桌子怎么撞到許何言的手的。

    蕭涼途將散開的頭面整理好，發(fā)墊還未裝，蕭涼途按住許何言肩膀，道“別動了，好在不是點穆桂英，點的是頭幾出的孫尚香，待會我回院里那些藥膏，我先幫你裝頭面?！?/br>
    許何言收手，揉著自己的胳膊肘，透過妝奩上小小的鏡面看向蕭涼途，“那就有勞了。”

    孫尚香是花旦一角，頭飾上有鳳冠，蕭涼途拿起沉重地鳳冠，細(xì)碎落釵锃銀響，貼著頭面，仔仔細(xì)細(xì)地對著，捋過耳墜子。

    許何言對著妝鏡，眉眼似彎，不過有頭面相提，雙目炯炯有神，倒是削去了些眉上的風(fēng)情。彼時，他還是化著濃妝的許何言，而非即將上場的孫尚香。

    “我自十歲之后，就再無人給我上頭面，帶鳳冠，”許何言起身，單手理起內(nèi)領(lǐng)，還未繞到后面的領(lǐng)子，脖頸后傳來微涼的觸感，“多謝蕭老板?！痹S何言比蕭涼途略高，伸著脖子恰好能看到今早洗凈的頭發(fā)蓬松了起來。

    相必是柔軟的。

    “上臺多注意就是了，我看這戶人家的仗勢不像是能安靜聽?wèi)虻?，大可唱完前兩出就下臺吧，我替你去拿藥?！?/br>
    說罷，蕭涼途便轉(zhuǎn)身要走。許何言單手拉住他，沒想到單手力道不穩(wěn)，竟讓蕭涼途撞了他個滿懷。

    “呃，蕭老板多有得罪，只是...　...”

    “無妨，”蕭涼途站定后，倒也沒有什么異樣的神色，“許老板還有何事？”

    “今天說是讓你聽?wèi)虻模幐噙€是等我唱完再去，如何？”

    蕭涼途想想，還是應(yīng)了，“那我在偏臺看，之后我再找藥膏?！?/br>
    許何言還是上臺了，偏臺視角不僅看得臺上人，臺下一片狼藉的模樣也被瞧了去。這戶人家根本就是土財主，嫁女兒請的客人沒什么愛聽?wèi)虻?，倒是嗑瓜子劃拳玩耍一流。要不是茶館沒有酒，這怕是連大喊大叫的酒鬼都要多上幾個。蕭涼途莫名想到前些天的晚餐，也是這般嘈雜的環(huán)境，隨相對無言，卻彼此寧靜，反倒去了拘束。

    臺上還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唱著，憑良心說，蕭涼途還是很傾心許何言的唱法的，這著實和她當(dāng)年母親的形態(tài)有些相像，不過母親去世得早，嫁人之后，母親不太露面了，也不知自己的母親到底是不是創(chuàng)了什么唱法。

    足足站定三柱香的時間，許何言的第一棒孫尚香才完成了。

    臺下聽的人本來還在少數(shù)，許何言一下臺，就更沒幾個了。

    “疼死我了?！痹S何言一下臺，對著蕭涼途說得第一句話。

    “你倒稀奇，剛才一句話都不喊，現(xiàn)在倒是叫疼叫得歡。”

    許何言還慢慢端著他得右手，和蕭涼途往后臺去。

    “剛剛上臺前還不覺得，上臺后，胳膊肘這邊疼得嚇人，若是演孟姜女就好了，省了含淚的力氣。”

    “人家辦喜事，你哭長城，薛老板要是知道了，估計您要被送對門了。”

    許何言聽到后，若有所思一番，“那倒也不錯...　...”

    恰巧剛提及的薛老板來了，招呼了一聲，兩人招呼后，蕭涼途轉(zhuǎn)過身去，“許老板剛剛說什么？”

    “無事，只是胳膊疼得厲害，蕭老板可否快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