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是我一輩子的大貴人
翌日清晨,黃征和顏清前后腳出房門,走之前顏清跟他加了個好友。 酒店供應(yīng)的早餐在一樓,顏清窩在一個小角落吃甜點,小小一盤,盤子里是鮮紅又白膩的什錦,一湯匙吃起來齁甜,甜的舌根發(fā)苦,她稍微吃幾口就沒胃口了。扭頭瞥見玻璃窗外黃征上了一輛賓利歐陸的副駕,還是敞篷車。開車的應(yīng)該是他司機(jī)或者代駕,黃征穿著昨天那件巴黎世家t恤,配一條灰色NIKE運動褲,顏清就這么眼巴巴看著他大搖大擺坐上車,一陣風(fēng)似的馳騁而去。 她心里泛著酸,憑什么生而為人,有些人貴為上等人、公子、名媛、二代三代,天生就有好日子過,不需為鈔票cao心,甚至還有閑錢開豪車住豪宅。而她這類人,拼死拼活沒命的往上爬,最好也不濟(jì)是趕上了人家的起點,興許運氣差點,連他們起跑線的萬分之一也達(dá)不到。最差是像她這般,淪為有錢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那一刻顏清恨死她的命了,也恨這輩子投胎沒投好,但,這些沒譜的恨一點用沒有,她只好將恨意轉(zhuǎn)移,轉(zhuǎn)到別人身上——生下她卻不養(yǎng)她的父母,小學(xué)時候欺負(fù)過她的女生,老家小縣城里那些刻薄親戚,還有每一個狠狠cao過她的男人,恨足了癮她才感覺舒坦些。 顏清收到黃征的微信轉(zhuǎn)賬,在家好生休息了兩天,再上班一落腳就被劉麗喊到辦公室,挨了一通臭罵。 罵顏清消極怠工,一歇歇兩天,還懷疑她是不是從客人那拿了豐厚的小費,說顏清賺得多了人就犯懶,顏清低著頭百口莫辯,等劉麗罵完解釋道:劉姐,我是身體不舒服,不是別的原因。 黃征比一般男人更大方些,顏清給他包夜一晚上得了三千五的出臺費加兩千五小費,范義這類上年紀(jì)的中年男沒那么大方,cao一次頂多出一千塊錢小費。范義平時戴幾十萬的金項鏈,幾萬的金戒,卻舍不得給坐臺女多花一毛錢,這種就是典型的白手起家男,發(fā)達(dá)之后對外摳搜,對自己比誰都大手大腳。 劉麗最近火氣一直大,嫌棄下面人不勤快,不懂得把握機(jī)會。不知是不是場子里業(yè)績沒提上來,酒水指標(biāo)就沒幾個人達(dá)標(biāo),底下百來號人一年總懶懶散散幾個月。劉麗近期開會時常說:“這行真沒那么容易,你不拼有的是人拼?!?/br> 這話不錯,顏清最開始的領(lǐng)班也這樣說,你不賣,有的是人賣。 顏清也懶,劉麗罵過她之后,她有些受挫,被打擊的不行,更不想出臺了,也不聯(lián)系老客,天天陪著試臺,沒選中就躲在后臺補覺刷淘寶刷短視頻軟件。 再遇到黃征是一個禮拜后了,顏清這幾天上班都避著出臺,酒也沒賣出去幾瓶。 純純對一富二代挺上心,化妝都讓夜場的專業(yè)化妝師化,化一次兩百多快叁百,顏清咂舌:“你每天省下來這錢,用來交房租交水電不好?” 純純轉(zhuǎn)過椅背,身上一件酒紅色掛脖連衣裙,腳下踩著細(xì)高跟,看顏清跟看個智障似的:“你懂啥,有投資才有回報,我這叫放長線釣大魚?!?/br> 顏清盯仔細(xì)了純純的妝面,打量來打量去,清脆的聲音道: “不值啊,化妝師化得還不如你自己化的好,腮紅打太紅了,不好看。” 純純說:“顏清你這人——”說一半伸手打顏清,顏清右肩膀挨了一巴掌,很輕,純純噘起紅唇:“大姐你還說我,你自己照照鏡子吧?!?/br> 顏清果真端詳起眼前的化妝鏡,黑長直及腰,臉上打過的幾針玻尿酸溶得差不多了,原生臉型細(xì)長且尖,巴掌大點的臉蛋裝著均勻精致的五官,眼睫毛接的濃密卷翹,眼睛大大圓圓,雙眼皮、挺鼻、櫻桃唇、圓潤下巴,很漂亮的一張臉,看著像原生家庭條件很好的一張臉,不像是會去做雞的一張臉。 顏清指著自己,沒心沒肺的笑:“很美啊,怎么了?” 純純佯裝生氣:“改天我也拉個歐式大雙眼皮,埋個線,再做個眼瞼下至!” 顏清還是笑,“我臉上沒動過刀,五官全是天生的。” 其實場子里早不流行整臉了,顏清認(rèn)識好幾個姐妹結(jié)伴去做逼的,俗稱縮陰手術(shù),恢復(fù)好再上班,回客率直線上升,性價比相比整容可高多了。 在休息室沒呆多久,純純動身去舞池找富二代跳舞,顏清被劉麗叫出去。劉麗發(fā)微信說704包廂有人點她,還添了句有錢不掙白不掙,聽起來不陰不陽的語氣,顏清邊往外走邊回了個“知道了”的萌貓表情包。 到了704房,二樓走廊盡頭最后一間,推開門里頭正玩嗨了,七八個男的女的脫了衣服只穿內(nèi)衣褲混在一起跳舞,顏清一進(jìn)來瞬間有些后悔。 她第一眼就見著黃征了,高大的身子坐沙發(fā)正中間,一直在跟旁邊人敬酒。他帶給人的氣質(zhì)一向雍容富貴,穿慣了一身大牌,穿件白襯衫是lv的,褲子是條寬松的工裝褲,日本一潮牌,腰帶是Gucci互扣式雙G那款黑色的,蹬的球鞋是市面上最熱門的一雙聯(lián)名款,講話也溫文爾雅一股腔調(diào)。 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個會在床上對女人實施暴力的男人,真應(yīng)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黃征站起來,走到顏清身邊,很熟練的摟她肩膀。顏清現(xiàn)在一看到他就想到那天早上那輛敞篷賓利,臉上諂媚的表情做的更逼真了。 顏清陪著他喝酒唱歌,過一會兒,黃征說:“待會兒你跟我回家?!?/br> 顏清道:“我只做你這一次了,上回你打的我臉腫了兩天,全身都疼,我在家躺了兩天才敢來上班,劉姐以為我偷懶罵我不上進(jìn),你這樣的特殊服務(wù)我真不想再做?!?/br> 黃征清楚沒那么嚴(yán)重,顏清嘴里講的慘,實際沒那么慘,他真心覺得她不是有錢不賺那種人。 顏清見他沒反應(yīng),主動貼近抱他的腰,可憐兮兮的:“哥哥,要么你給我點瓶酒,幫我沖沖這個月業(yè)績當(dāng)作補償唄?!边@話說著玩的,她今晚該是逃不過了,要是能從黃征那多撈點好處也是好的。 黃征坐直些身板,眼神幽深的注視著顏清,她照樣穿著暴露,低V領(lǐng)配齊逼超短牛仔褲,上次見她是扎個高馬尾辮,這回披著一頭黑長發(fā),臉上化的妝清純中透露一絲sao勁,按模樣來說像女大學(xué)生,不過大學(xué)校園長成顏清這樣勾人的女生真不多,夜場里倒是一抓一大把。 顏清頭一回遇見出手這么闊綽的客人,后半夜黃征還真點了瓶九萬二的酒。房間里一群人圍住顏清慶祝,不少女人不知道有多羨慕她,開酒瓶的時候有個老板讓顏清跳脫衣舞助興,顏清當(dāng)著大家的面二話不說剮上衣,衣服還沒脫掉,她衣領(lǐng)卡胳膊肘這塊,黃征瞇著眼睛上前攔住她:“不用這樣兒?!?/br> 顏清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她調(diào)轉(zhuǎn)身體對著那老板的方向鞠了九十度的躬,嘴里邊說對不起對不起。老板先是尷尬,直瞅著黃征,他是有點忌憚黃征的。周圍人跟著一頓起哄,老板擠出一臉肥rou,笑容從眼尾裂開:“跟我道歉干嘛,酒是黃總給你點的,你聽他就是,我剛剛就開玩笑那么一說?!?/br> 顏清連忙擠到黃征懷抱里,對著他甜膩膩說了好幾聲謝謝,另外一個顏清沒見過的老總抱著兩個妞兒,說顏清:你這才做得對嘍,不要認(rèn)錯主,人讓你脫你就脫,人給你花一分錢了嗎? 讓跳脫衣舞的老板“哎呦”一聲,身上笑得肥rou顫幾圈:“怪我,我的錯行了吧,黃總?cè)舜蠓?,不能因為這生我氣吧?” 顏清由此知道,黃征是這些人里邊話語權(quán)最大的,抱倆妞的老總和一臉肥rou的老板兩個人互看不慣,其他看熱鬧的只會起哄,而她,則是哪個也惹不起。這個讓她脫衣,她就得脫,那個讓她穿上,她就得穿,她隱約意識到并不是她有多么重要,只是來這里消費的客人不拿她當(dāng)人,只把她看作一個供消遣的物品,借以彰顯他們自身的身份地位與權(quán)利。 想到這,顏清對黃征也并不是那么感恩戴德了。雖然他幫她說了話,可他和他們并沒區(qū)別:他同樣是運用他的話語權(quán)來物化顏清。這或許是有錢人最喜歡玩的:物化之類的,愛拿捏低人一等的窮人、女人、不如他們的人。有錢人就這德行,以玩弄他人取樂。 顏清想是這么想,面上卻不顯,甚至做的戲更足。她訕笑著,做出的表情拘謹(jǐn)中帶點感激不盡,那雙無辜的圓眼眨巴眨巴,踮起腳在黃征臉頰上嘬了一口,留下兩瓣紅唇印。顏清伸出舌頭舔了一圈,舔干凈了才又縮回黃征手臂里,說哥哥我愛你,你是我一輩子的大貴人。 凌晨一點多,一包廂人玩不動了散場了,在前臺簽酒水單的時候,顏清揚眉盯著黃征從服務(wù)員手里拿鋼筆簽字。單子上寫消費了十來萬,其中一大半的錢是顏清那瓶酒掙得,今天賺的提成賺大發(fā)了。她心里偷笑,想著真是運氣走順了,黃征是她貴人沒錯,以后得對他多上點心,范義那種摳搜的她真是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