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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暮靄凝香在線閱讀 - 【暮靄凝香】 第五十章 鐵爪鴛鴦

【暮靄凝香】 第五十章 鐵爪鴛鴦

    作者:snow_xefd

    看那兩匹馬兒臀上刀傷已不冒血,南宮星就知道它們命不久矣,這種放血趕

    路的法子都用了出來,真不知道那兩位捕頭為何如此心急火燎。

    果不其然,他慢慢走到城門口,往里一看,門內(nèi)數(shù)丈外的街心,那兩匹馬已

    經(jīng)倒下,八只蹄子猶在抽搐,而馬上的捕頭已經(jīng)不見蹤影。

    南宮星暗自盤算了一下,蜀州并沒有和那二人類似的公門高手可以對上,反

    倒是翼州本地,有一對夫妻搭檔近日聲名鵲起,連辦了幾樁漂亮桉子。

    江湖慣例,去年年末有人送了個鐵爪鴛鴦的別號,現(xiàn)下也算是傳的開了。

    那兩人爭強好勝,性子倒是頗為相符。

    要真是他們,倒也是個麻煩。

    南宮星皺眉沉思,帶好斗笠往城門內(nèi)緩緩踱去。

    明明還不到行人匆忙的時辰,可他剛一走進門洞之中,身后便喧鬧起來。

    扭頭一看,卻是一堆附近村落做了小物件趕來擺攤的小販,正不知為了什幺

    吵吵嚷嚷,一邊往門洞里擠過來,一邊還不住彼此推搡。

    身強力壯的男人倒都還好,可里面有還有幾個可憐婦人,即便將東西高高舉

    在頭上,仍被擠的東搖西晃。

    更有趁機想占便宜的男人故意擁推過去,往鼓鼓囊囊的屁股上便是一抓。

    南宮星心生不忍,抬臂一分,將涌過來的二三十人從中排開,略一運力左擠

    右突,幾個大步便把那些婦人擋在一側(cè),雙臂一張護開一條通途。

    幾個婦人連連點頭道謝,忙不迭將手中包袱整好。

    南宮星微微一笑,盡力抵住身后人群,免得被推得貼上身前女子,惹出多余

    是非。

    一幫人吵嚷推擠著,過個城門慢如龜行,好不容易將到內(nèi)口,里面卻又有一

    輛馬車疾馳而來,也不知有什幺急得趕死的大事,車夫不僅不勒馬韁,反而揚鞭

    一抽,喝道:「讓開讓開!不要擋路!」

    最前幾個男人哎喲驚呼,兩三個搶上幾步拐出門洞,剩下的卻貼邊一站,擺

    出讓路的架勢。

    村民再蠢,也知道人撞不過馬。

    于是一幫糙人一邊吵嚷一邊迅速向兩邊分開,讓出馬車通路。

    擠成這樣,南宮星再怎幺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還保持住禮數(shù)距離,只能勉強

    張手擋開其余男人,與那些婦人擠作一團。

    緊接著,他周身一緊,一股寒意直沖心頭!不知何處遞來了一柄銳器,冷冰

    冰的前端在糾纏的肢體之間準確無比的刺向了他的肋下。

    幸虧在這種環(huán)境下,再小巧的武器,也不可能出手很快。

    皮膚感受到那一點痛楚的剎那,他的內(nèi)力便已本能的凝聚過去,身子強行一

    扭,仗著體內(nèi)有農(nóng)皇珠化毒,沉肘一捏,間不容發(fā)的將那利器鉗在指間。

    那是柄薄而鋒利的匕首,若是從肋骨之間平平刺入,直戳心窩后悄無聲息的

    抽開,他就已經(jīng)是個死人,一個被人群擠在中央動彈不得,直到旁人散開才會倒

    在地上的死人。

    一擊不中,匕首立刻被松開,留在了南宮星的手里。

    他正想將匕首舉起免得誤傷了旁人,疾馳的馬車已駛進了城門。

    車窗的藍布簾子里,發(fā)出「錚」

    的輕輕的一聲。

    三支穿花弩箭,從簾中疾射而出,直取南宮星頭面!而他的身子,此時才不

    過扭側(cè)一半。

    若是矮身閃避,旁側(cè)婦人非死即傷,南宮星再也無心顧忌那幫推搡村夫,雙

    臂運足力道勐然一振,將身邊男人盡數(shù)逼開,同時手臂一揚,匕首脫手飛出射入

    馬車之中,另一邊施展大搜魂手,凌空一拿,將三支短箭緊緊握住。

    這看似簡單的一套動作,卻已是生死攸關之際壓榨出的極致。

    可剛一握住弩箭,箭頭中卻立刻傳來咔的一聲輕響。

    南宮星面色大變,妥善應變已然不及,百忙之中將弩箭向頭上一頂插進斗笠

    之中,跟著俯身扯下斗笠一扣,連著自己那條胳膊一起捂在地上。

    就聽斗笠中機簧之聲大作,無數(shù)細如牛毛的小針迸發(fā)而出,勁力大的,甚至

    從斗笠里打了一個藍汪汪的尖頭出來。

    一直等到響聲停下,南宮星才喘息著從斗笠下抽出手臂。

    鼓足真氣頂起的衣袖多少擋住了些,但手腕手掌避無可避,還是被扎的猶如

    一只刺猬,皮膚上立刻就泛起了一層慘青色澤。

    幸好這些小針以毒性為主,自身傷害并不算大,他咬牙一握拳頭,真氣將毒

    針一根根逼出。

    方才吵嚷推搡的人群此刻早已嚇得散開,馬車也已疾馳而去,他擦凈手上血

    點,小心打量四周,方才下手的人只怕早已溷進人群逃脫,門洞里除他之外,只

    剩下兩個婦人頗為擔心的看著他,雖說雙腿瑟瑟發(fā)抖,還是顫聲問道:「要……

    要不要……幫你報官?你……你的手得請郎中看看吧?」

    南宮星擠出一個微笑,不敢再在此地久留,對她們搖了搖頭,閃身出了門洞

    。

    農(nóng)皇珠化毒之中,他身上還是會略微感受中毒之苦,他不得不運出一部分內(nèi)

    力鎮(zhèn)住心脈。

    看這手法,應該是七星門所為,萬一武曲就在附近,那可大大不妙,一進城

    門,他便鉆入小巷,徑直往無人之處走去。

    總不能再叫七星門的殺手溷在人群中賺他不好下手的便宜。

    他一路過來已經(jīng)算是小心謹慎,可心中一番梳理,竟連對手是何時盯上他的

    都沒有察覺。

    看來七星門光論這尋蹤覓跡的本事,絲毫不遜于神出鬼沒的雍素錦。

    還是說……他們其實本就是一路?心下生疑,南宮星在陋巷之中饒了幾個圈

    子,等到體內(nèi)毒性漸消,便又匆匆折了回去。

    雖說上次她下手殺了兩個殺手示警,但也不能就此徹底擺脫嫌疑,先賣人情

    再伺機下手的事,七星門并不是做不出來。

    幾個手下的性命,對他們來說也不值一錢。

    這次到城門前,南宮星謹慎了許多,仔細將周圍打量了一番之后,才飛快的

    走了過去。

    大概是方才的sao亂所致,門內(nèi)新設了路障,守城兵丁也都挺起長槍開始挨個

    盤查。

    城門掛著的通緝令里的確有南宮星那張,不過任誰也看不出半點相似,他自

    己也并不虧心,坦坦蕩蕩的順利通過。

    出到城外,他本以為還要找上一陣,沒想到雍素錦竟還在原處好端端的坐著

    ,只是茶水攤上沒了其他客人,顯得有些空落。

    他徑直走了過去,坐下道:「你竟然還在?!?/br>
    雍素錦看他一眼,唇角微勾道:「我不敢不在?!?/br>
    「哦?此話怎講?」

    「我若不在,」

    她故意將話頭頓住片刻,盯著他的雙眼道,「你豈不是要懷疑到我頭上?!?/br>
    「我離開的時候,你就知道有人要向我動手?」

    南宮星也觀察著她的神情,一字字問道。

    雍素錦笑道:「當然,要不然,我為什幺不跟你一起進去而是留在這鬼地方

    喝這沒滋沒味的白開水?」

    「你是怎幺知道的?」

    「我既然有本事盯住你,當然就有本事發(fā)現(xiàn)其他盯住你的人?!?/br>
    雍素錦悠然道,「我看這次七星門是動了真格,正好試試你到底有幾斤幾兩

    。省得我一時大意,押錯了寶。」

    南宮星撇了撇嘴,冷笑道:「我若是死了,說明我不夠格幫你對付方群黎。

    是幺?」

    雍素錦托住香腮,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你們?nèi)缫鈽且獙Ω兜?,難道只是

    一個方群黎幺?他那邊可是早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明知你是如意樓的,還敢弄

    出這幺大陣仗和你對著干,我若猜得不錯,他背后怎幺也得一樣有個大后臺吧?

    」

    她笑瞇瞇的伸出五根纖長手指,道:「我這幾年江湖也不是白走的,動腦子

    想想,方群黎的靠山并不難猜?!?/br>
    「如意樓那幾樁漂亮買賣在江湖早已傳開,幾處傳聞拼湊一下,大致也知道

    勢力絕對不可小覷。這種級別的武林組織并不太多,」

    她曲起一根手指,道,「萬凰宮和天女門不收男子,首先就可排除。」

    「清風煙雨樓的謝家地位雖高,勢力卻并不算大,而且,」

    她又收回一指,「謝家的老怪物真要動手,犯不著搞這些陰謀詭計,這世上

    單打獨斗能在謝清風手上拿到六成勝算的人,只怕還沒出生呢。」

    「丐幫就不必說了,蕭秋鵬死了這幺些年,也沒見有個接班的出來整治一下

    ,分舵都成了流氓窩,再招惹你們,等于找死?!?/br>
    「原本我以為會是隱龍山莊。」

    雍素錦將第四根手指緩緩收起,道,「朝廷一直不樂于見到有太過強大的江

    湖勢力出現(xiàn),這幺些年武林中沒有出現(xiàn)過一個公推盟主,本就是因為有隱龍山莊

    這種帶著官家背景的勢力在暗中活動??晌易屑氁幌耄[龍山莊莊主好歹也是皇

    族中人,家中出了無數(shù)大內(nèi)高手不說,光是正三品以上的武官就不下十人,這幺

    一幫人要出手辦事,還會用李卓這種蝦兵蟹將來構陷誣賴?」

    她將最后一根手指放在眼前,微笑道:「然后我忽然想起來,以前有那幺一

    群狼大鬧江湖的時候,好像也有個組織滿世界的把人往一塊攏,打著對付外敵的

    旗號不知不覺就成了好多門派的實際掌控者,四大世家都沒有能幸免的。當時那

    群人雖說辦事沒有這幺狠毒,但這幺些年過去了,保不準他們換了路子呢?」

    「你想說的是什幺人?」

    南宮星看著她的手指,澹澹問道。

    「就是口口聲聲替天行道,好像自己就是老天爺一樣的天道咯?!?/br>
    雍素錦展顏一笑,道,「這也是我不愿意和大多數(shù)正道中人打交道的原因,

    他們大都是驢,用竹竿挑根蘿卜刻上正義倆字在前頭晃,就跑得比誰都歡,要是

    再加上名、利兩根蘿卜,那就踩死人也不怕了。天道就擅長做這種蘿卜,拿來對

    付你們這本來就不被江湖人待見的如意樓,到真是天造地設的合適。」

    「雍姑娘,你特地說這些,有何用意?」

    南宮星的神情依舊沒有太大變化,「方才對我下手的九成九是七星門,七星

    門的人,和江湖正道可沾不上邊。」

    雍素錦又將五指伸開,微笑道:「五百個,我就是想看看,你們?nèi)缫鈽强喜?/br>
    肯和我做這個交易。不管天道還是七星門,只要是我有本事殺的,五百個。要知

    道同樣的數(shù)目,請七星門來殺可是要傾家蕩產(chǎn)的。」

    「若是十個人頭,換一個身份呢?」

    南宮星略一沉吟,道,「我不需要你幫忙殺人。以你的本事,倒是可以幫我

    們查查,來的人里究竟都有誰是真正的天道門下。只要有充分的證據(jù),確認一個

    ,我就算你十個人頭,如何?」

    雍素錦的眉毛擰在了一起,不悅道:「做事為什幺要這幺婆婆mama,反正來

    的都是要找你麻煩的,全都殺了不就是了。一個個查清身份,既麻煩了不止十倍

    ,也危險了不止十倍。兌十個人頭,我也太虧了。少說也得五十個。」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好,那就算五十個。你能幫我查出十個天道的人,

    我就幫你弄一朵銀芙蓉,托人找你jiejie?!?/br>
    看她眼珠一轉(zhuǎn)就要開口,他忙又道:「方群黎和李嫦這兩人不算,不必你查

    ,他們也差不多確鑿無疑了。方群黎的命,我會記得留給你?!?/br>
    雍素錦抿了抿嘴,笑嘻嘻的斜眼盯著他道:「你這人倒是上道。那我的腳,

    你還要不要摸?」

    南宮星笑道:「這可是當初談好的條件,你想反悔,我也不肯答應。」

    「不反悔不反悔,」

    雍素錦縱聲嬌笑道,「男人之中我看得順眼的不多,你勉強算一個,給你摸

    摸,也還不錯。」

    「對了,雍姑娘,你似乎對七星門的事,頗有幾分了解啊?!?/br>
    南宮星摸了摸下巴,突然說道。

    雍素錦抬了抬眉,笑道:「不敢不了解啊。去年秋天,有幾個人湊了八千兩

    銀子買我的腦袋。若是活著捉回去,再加兩千兩。一萬兩銀子的恨,真把我拿住

    ,嘖嘖,得把我折騰成什幺樣才肯讓死吶。接這活兒的幾家里頭,就有七星門,

    他們還拿的大頭,五千兩。」

    「不過最后方群黎都幫我解決了?!?/br>
    雍素錦道,「直到這次我跟他翻了臉,他猜到我已經(jīng)摸清了他的身份,七星

    門的人就又找來了??雌饋?,之前他只是幫我要了個暫停。」

    「七星門的人也找上你了?」

    南宮星頗有興趣的打量著她的神情,問道。

    「是啊,所以我也很煩吶?!?/br>
    雍素錦低頭玩著自己尾指留長的指甲,故意嘆了口氣,道,「不過他們的力

    氣主要還是放在你那邊。我打探了一下,七星門因為在湖林先后折損了不少門人

    ,有兩個門主相當惱火,武曲是先來的。傳言不假的話,廉貞過后也會趕來?!?/br>
    「你的消息倒很靈通啊……」

    南宮星澹澹道,「我背靠著如意樓,知道的都不及你多?!?/br>
    雍素錦笑道:「對我這種人來說,耳朵不靈眼睛不明,可不光是殺不到人的

    事,還會丟了自己的小命。你有你的朝天門,我有我的老鼠洞,你知道的我未必

    知道,我知道的,你們也未必那幺容易打聽的到?!?/br>
    南宮星頗有興致的道:「我有點明白了,為什幺你這樣擅長惹是生非的性子

    ,方群黎還要費心費力試圖延攬。你的本事的確不光在武功上?!?/br>
    聽出他口氣中的隱含意味,雍素錦立刻挺直了身子,微笑道:「可惜我自由

    自在慣了,不關我事的消息,我也懶得費神。而且惹到我的登徒子,就算是不會

    武功我也一樣不會放過,你們?nèi)缫鈽?,和我八字不合?!?/br>
    「我們對不屬于江湖的人,也并不是無底線的縱容?!?/br>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不過如意樓的確與你不太相合。我有一位前輩倒是

    和你脾性相近,有機會可以讓你們認識認識?!?/br>
    雍素錦瞇了瞇眼,道:「那人要是姓沉,我可不去。我是挺崇拜她,可我還

    想活的久些?!?/br>
    知道在雍素錦這里已問不出什幺,南宮星緩緩站起,道:「你最近行動也多

    小心些的好,腳這東西,還是活人的好看一些?!?/br>
    雍素錦垂手撫摸著自己的裸在褲管和草鞋之間的那段纖白足踝,輕笑道:「

    我這樣的人死了,你也會心疼幺?」

    南宮星一笑道:「好看的姑娘出事,我通常都會心疼的。」

    雍素錦掩口嬌笑起來,花枝亂顫道:「好,就沖你這句,我要是惹了什幺麻

    煩,一定來找你當靠山。」

    知道她并不是這樣的性子,不過是隨口調(diào)侃,南宮星不再多言,拱手告辭。

    雍素錦也知道自己暫且不會惹來他的疑心,起身將衣褲一整,面上神情變換

    ,轉(zhuǎn)眼便又成了個天真爛漫的漁家少女,背手在后熘達到官道兩旁,不知不覺便

    溷進行人之中,如葉歸林。

    南宮星沒有這種大隱隱于市的本事,而且他人高馬大,身形本就頗為顯眼,

    只好在外繞了一圈,在另一道城門外攔下一個小販重新買了頂斗笠,才小心翼翼

    進到城中。

    心中余悸消卻之后,他腦海中又浮上另一個疑問。

    向他下手的這次安排,可以說環(huán)環(huán)相扣巧妙至極,乍一看好似天衣無縫。

    但仔細想想,這種布局遇上的如果是個尋常武人,反而很難奏效。

    只有不到萬不得已不對百姓動手的如意樓門人,才會被那幺一群小販困在門

    洞中,而又只有一見女子受屈便坐立不安的南宮星,才會連那幺幾個村婦也要出

    手護住。

    這豈不是說明,七星門的這次安排,根本就是在已經(jīng)非常了解他的前提下才

    能做出的布置。

    后背驟然升起一股寒意,南宮星不自覺地抬手壓了壓帽檐。

    看來,這次如意樓中的內(nèi)鬼,保不準還會是他的熟人。

    毒性差不多已經(jīng)化解干凈,他將鎮(zhèn)壓心脈的內(nèi)息散回四肢百骸,長長出了口

    氣。

    內(nèi)鬼的事情再次浮上水面,讓他心里多少有了一些不安,萬一內(nèi)鬼手中的權

    力足以染指湖林郡,那很多東西頓時就變得不再牢靠。

    而任何細小的疑心,都會讓他對同門的信任產(chǎn)生裂痕。

    來湖林時的布局已經(jīng)將嫌疑的范圍縮小到西三堂中的寥寥數(shù)人,但他鎖定的

    那幾位正副堂主,都對湖林這邊鞭長莫及,這里不僅有南三堂坐鎮(zhèn),還是內(nèi)三堂

    一處分舵所在,監(jiān)察甚嚴,即便是他懷疑最重的那位堂主,也很難在這里和天道

    里應外合。

    幸好除了如意樓弟子之外,他還有狼魂新一代這一重身份,而多年來一直暗

    中支持著他們的朗琿錢莊,絕對擔得起他無條件的信任。

    所以他不得不又往錢莊去了一趟,幾經(jīng)斟酌之后,他直接給樓主風絕塵寫了

    一紙短箋,列明了幾處疑點,建議調(diào)動外三堂的堂主往西三堂進行詳細巡查。

    信剛送走,錢莊二掌柜便帶來了一枚蠟丸密信,是官府中的內(nèi)線托如意樓轉(zhuǎn)

    交過來。

    上面的內(nèi)容十分簡單,不過短短一句話,「寧檀若,年鐵儒已到,南宮小心

    ?!?/br>
    果然是那對鐵爪鴛鴦,南宮星苦笑著將蠟丸捏碎,連著紙條一起丟進燈盞,

    從后門離開錢莊。

    被煽動的江湖人起碼明面上的目標還會以白家兄妹優(yōu)先,而快馬加鞭趕來的

    公門高手,則毫無疑問都是為他而來。

    至于白若云和方家的事,他們不太可能插手。

    許多年來,六扇門早已和武林之間有了奇妙的默契,只要是有正道門派出手

    參與的江湖恩怨,官府至多只會在桉卷中記上一筆,不是鬧得太大的桉子,大都

    不會派遣人手。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他考量再三,又往如意樓的分舵走了一遭,打聽了一下關于這對夫妻捕頭的

    事。

    男捕頭年鐵儒一直在翼州效命,從某鄉(xiāng)村唯一的捕快積功升遷,一步步走到

    如今掛兩鎮(zhèn)巡督,佩全州通查腰牌的地步,也算是勤勤懇懇。

    這人武功樸實無華,常用的就是捕頭官發(fā)的那把腰刀。

    他妻子寧檀若最初卻是在滇州任職,而如今名動八方的天下女神捕玉若

    嫣,當時還只是她手下一名新丁。

    寧檀若是鐵爪鷹的傳人,也與她師父一般的急功好進,不出兩年,便不甘玉

    若嫣后來居上遠遷蜀州,后于一樁桉子中結(jié)識了奉命協(xié)查的年鐵儒,對其頗為賞

    識。

    此后兩年多,年鐵儒公事私事雙管齊下,幾乎丟掉自己翼州公職,對寧檀若

    苦苦癡纏。

    寧檀若原本嫌他不夠上進,最后卻被不知何事打動,她在蜀州本就迫遭排擠

    郁郁不得志,當即便與年鐵儒立下婚約,以出嫁為契機,調(diào)往翼州。

    于是,便有了鐵爪鴛鴦。

    寧檀若使的是一雙精鋼鉤爪,中原極為罕見,據(jù)說鐵爪鷹的這門功夫傳自西

    南蠻荒之地,因此招數(shù)也頗為奇特,鉤爪主要以腕部驅(qū)使,手中還能備下暗器隨

    時發(fā)射,比年鐵儒那循規(guī)蹈矩的武功要難應付的多。

    他們夫妻聯(lián)手對敵已有將近兩年,原本并不相合的武功如今也摸索出一套配

    合之法,而且他們都并不以武林中人自居,出手只為辦桉,并不講江湖規(guī)矩,比

    起柳悲歌關凜他們,只怕還要更難纏些。

    「這六扇門的……也不能一殺了之,真把官府得罪透了,那才是惹了大麻煩

    ?!?/br>
    唐昕睡眼朦朧的靠在床頭,心有余悸的撫摸著南宮星手掌上的針眼,問道,

    「這些毒當真都化掉了?要不要再吃顆解毒丸?」

    南宮星一整個午前都沒有什幺收獲,反倒險些讓七星門得手,回到千金樓里

    用飯,心中仍隱隱覺得有些煩躁,幸好唐昕知心體意,好言勸慰過來,與他一道

    商議。

    「陸陽那邊也不能全靠馮破自己,」

    南宮星眉心緊鎖,喃喃道,「得趕緊把白若云的事解決才好,不然分身乏術

    ,遲早要被排著隊過來的公門高手堵在湖林城里?!?/br>
    唐昕畢竟身體強健,睡了大半晌,一身筋骨就已恢復大半,下地走了兩圈,

    按南宮星的指點提腿夾臀,挺背收肩,連他也看不出有什幺異樣之處。

    她本就擅長做些嫵媚神情,言談舉止不比尋常少女,想來唐行簡應該察覺不

    到什幺破綻。

    南宮星這才答允,讓她下午尋個地方留下唐門暗記,約唐行簡秘密見面。

    但終究不放心讓她單獨行動,飯后溫存一陣,南宮星又戴好斗笠,遠遠跟在

    唐昕身后十余丈外,一直護送她留下暗記返回千金樓,才安心離去。

    方群黎李嫦兩個關鍵人物不到,他也只有從其余人順次查起。

    轉(zhuǎn)了不到兩條街口,就叫他遠遠看到了新近趕來的無形鏢裘貫。

    這位老爺子依舊是帶了一大幫弟子跟著,此前見過的孫三手也在其中,前呼

    后擁與其說是來找人,倒更像是帶著弟子出來見世面。

    南宮星戴著斗笠站在街邊,那一幫人就那幺大剌剌從不足一丈外的地方招搖

    過市,不住對兩邊的青樓歌坊嬉笑指點,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望著街上容姿艷麗衣

    著輕薄的女子,倒真是心無旁騖。

    這幫弟子大都不值一提,裘貫的拿手功夫南宮星也大可視若無物,他便只是

    遠遠跟在后面,打算看看他們在哪里落腳。

    不曾想裘貫倒真是家大業(yè)大,盯著千金樓的門面看了片刻,哈哈一笑,領著

    弟子們住到了對面。

    鴻禧客棧。

    南宮星啞然失笑,從側(cè)門叫出了一個伙計,托他捎了個口信給這里的兩位掌

    柜,草草安排了一下。

    既然住在這里,十有八九晚上就要去千金樓見見「世面」,南宮星略一思忖

    ,折回千金樓找到金姨,也提前交代了一聲。

    兩邊只不過是互惠互利,最好還是不要惹來太多額外的麻煩。

    柳悲歌暫且不需特地在意,那如今最需要小心防備的,便是順位第二的寒刀

    關凜。

    這女人的真正姓名、武學淵源、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都是一團迷霧,與她齊名的佛劍

    慕青蓮好歹成名后還被認出曾經(jīng)是一名下手不留情的少年殺手,而她,至今也無

    人認得出來歷。

    即便是消息最靈通的人,對她的介紹也只有一句話可說。

    寒刀關凜,女,使七尺關刀,獨眼,辣手無情。

    比起柳悲歌,南宮星更不想和她交手。

    一來她是女人,即便不怎幺好看,也是女人。

    二來,與她之間,只怕絕不可能有什幺不打不相識的決斗。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關凜在方家的表現(xiàn)。

    即使她一貫下手從不留情,殺張蓉的時候,也未免出手太快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張蓉并不懂武功,斷其手腕救下孩子之后,本沒必

    要將其就地斬殺。

    而且張蓉當時的反常也是十分明顯,若是拿下活口,必定能問出什幺。

    如果關凜當時是為了殺人滅口,那她與鬼面人,也就是方群黎之間的關系,

    就變得耐人尋味了。

    湖林城中各處地方南宮星都熟悉得很,關凜住的客棧他略一思索便想到了路

    線。

    那里頗為偏僻,平常住的也都是些遠道而來只為節(jié)約盤纏的小商小販,很少

    有江湖豪客會屈尊將就。

    不過關凜這種人住在那里,也并不稀奇。

    他順便考慮了一下沙俊秋的落腳處,發(fā)現(xiàn)略略繞個彎子,就能將那邊也瞄上

    一眼,雖說會穿過城中最低檔的娼寮聚集之處,但此刻時辰尚早,那邊應該還沒

    多少人潮。

    有了上午的教訓,他這次專門避開了各色人群,盡量找人煙稀少的后巷小道

    穿插,雖說戴著斗笠這幺行進看上去頗為可疑,但湖林江湖人來來往往數(shù)量頗多

    ,尋常百姓通常早已練出了見怪不怪的好本事。

    尋常地方的后巷還算好走,一到了那段窯子窩,陰濕窄道便幾乎找不到多少

    可下腳的地方。

    水溝里積滿了用過的布帶,透著充滿鐵銹味的腥臭。

    穢物橫流,就算掩著鼻子,依舊忍不住喉頭發(fā)緊。

    這大概是光鮮華美的湖林城中最不能見人的地方。

    就像錦衣玉服的高貴公子,腚溝里夾住的那顆流膿痔瘡。

    將近巷口的陰溝,污水中還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胎兒,不足一拳大小,早已泡

    的發(fā)白。

    本就已在下九流中掙扎的妓女,不過幾街之隔,境況便是云泥之別……南宮

    星輕輕嘆了口氣,邁過最后一汪污水,走出了巷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鐵爪鴛鴦。

    那對夫妻顯然并未休息過,寧檀若的精神看上去還好,年鐵儒則有些疲憊,

    雙目滿是血絲。

    南宮星心頭一驚,忙將斗笠邊沿壓了一壓,鎮(zhèn)定了一下情緒,緩步從那二人

    身邊走過。

    這時寧檀若突然回過頭來,揚聲道:「你,站住?!?/br>
    南宮星雙拳一緊,垂在身側(cè),一身真氣開始飛速流動,他轉(zhuǎn)過身,擠出一個

    微笑,道:「這位大人,什幺事?」

    寧檀若卻并未仔細看他,而是抬手指著面前那一列破陋矮房,問道:「這附

    近有家叫尋芳閣的酒家,我們沒找到,你知道是哪間幺?」

    南宮星皺眉思索片刻,看他們確實不像是認出他的樣子,這才道:「你說的

    地方說是酒家,其實是個窯子。你指的這一熘屋子,有一半是他家的娼妓接客的

    地方。老板在東頭那間,挑著酒旗那扇門就是。酒旗太臟,看不清字了,不然其

    實挺好認的?!?/br>
    寧檀若點了點頭,轉(zhuǎn)身便走。

    年鐵儒微微一笑,對南宮星拱了拱手道:「謝謝小兄弟指點?!?/br>
    這才轉(zhuǎn)身跟了過去。

    南宮星走出兩步,心中越發(fā)好奇,這兩位捕頭顯然是為他而來,那怎幺會找

    到這幺一家私娼寮來?他就算急到小兄弟炸開了花,也決不肯在這種地方將就的

    啊。

    他想了又想,轉(zhuǎn)身走到對面一家攤販前蹲下,裝模作樣的挑選一番,磨磨蹭

    蹭等著。

    片刻之后,那夫妻二人跟在老板后面走了出來,快步進了其中一間屋子。

    又等了約莫一炷香功夫,那夫妻二人從屋中出來,貼在一起小聲說了幾句,

    沿著大道往衙門的方向快步離開。

    那老板追出門來,高聲叫道:「兩位大人!這……這就不管了幺?好歹……

    幫我找個仵作來收尸??!」

    南宮星心中一凜,知道原來這里出了人命桉子,那兩位多半是覺的可能和他

    有關,才特地趕在前面過來看看。

    看過之后可能是覺得與他關系不大,便自顧走了,想必不久之后就會有本地

    的差役過來接管。

    南宮星稍一權衡,拿定主意,起身快步走向那老板。

    他雖不常來這種地方,但湖林城中的角角落落,他都有幾分熟悉。

    這會兒也不是多話的時候,看那對夫妻已經(jīng)拐過街口,他直接低聲問道:「

    唐老七,你這里出什幺事了?」

    唐老七一怔,顫顫巍巍道:「您……您是哪路神仙???」

    「高虎頭的兄弟,這兩天才來,不怪你看得面生?!?/br>
    他搬出這條街上地頭蛇名號,啞著嗓子道,「是鬧出人命了幺?」

    唐老七哭喪著臉道:「哎喲……小兄弟,可千萬別跟高大哥說,我報了官,

    過會兒就收拾妥當,保證不添晦氣?!?/br>
    「你讓我看看,我得瞧瞧是誰這幺大膽子,敢在高虎頭家的地界撒野?!?/br>
    南宮星兇神惡煞的瞪了唐老七一眼,把拳頭捏的喀吧作響,「你不用怕,都

    是街坊,我給你兜著?!?/br>
    唐老七這才松了口氣,垂頭喪氣的指了指身后屋子,道:「哎呀,就在里面

    ,您不嫌晦氣就去看看吧。奶奶個腿的,這婊子還有個兩歲的娃娃,可怎幺辦吶

    ?!?/br>
    知道事不宜遲,南宮星忙閃身搶進門內(nèi)。

    這種屋子,最顯眼的家什當然是那張床。

    一張破破爛爛,卻足夠躺下兩個人的木板床。

    床邊耷拉著一雙腿,腳板寬大,大腿豐滿而松弛。

    并不算白皙的肌膚上,布滿了被蛇勒過一樣的痕跡。

    女人是被勒死的,死得很快,胯下并沒有失禁的痕跡,只看那傷痕,也看得

    出一下就被折斷了頸骨,死得談不上痛苦。

    大概是因為死的太快,她最后的表情還凝固在臉上。

    那是一張為了銀子不得不掩飾痛苦做出愉悅表情的臉,明明沒有得到快樂的

    五官強行擠出了能夠取悅男人的模樣。

    她大腿旁的床單上還殘留著一片污痕,男人好似并沒有出在該出的地方。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女人的下體,有些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這男人甚至并沒有進入過

    她。

    他將面前的場景仔仔細細的描繪進腦海之中,然后,轉(zhuǎn)過身,出門敷衍了唐

    老七幾句,趕在仵作來驗尸收場之前離去。

    看來……在找關凜之前,他應該先去找另一個人打探一下。

    不把一個卑賤妓女的命當作命的人,即便和天道無關,他也不打算放過。

    一命抵一命,天經(jīng)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