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開滿花的小鎮(zhèn),溫柔的人
采薇鎮(zhèn),空氣濕潤,草木芬芳。房東奶奶愛侍弄花草,小院里各色品種的菊花開得正好。抬頭看,除了掛滿葡萄的葡萄架,還有一處已經(jīng)過了花期的花架,花枝順著木條攀援,在出租的那間屋門前垂落。“是木香花,等明年春天,可香、可好看!”房東奶奶熱情介紹著。女兒女婿進(jìn)城了,有時需要她去幫忙帶帶小外孫,現(xiàn)在有房客了,她不在的時候也有人看家,“我可不是給誰都敢租。因為是學(xué)生啊,一看就實誠?!彼爸麓緈ama說著,“孩子長得還挺俊的。多大了?”景致淳乍聽到夸獎臉當(dāng)時就紅了,囁嚅道:“奶奶,我十七了?!薄昂冒?,大小伙子了。好好學(xué),高考啊考個好大學(xué)!”景致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景致淳成績算不得拔尖,最起碼新學(xué)校不怕他拖平均分的后腿。新班主任很年輕,姓楊,帶著他領(lǐng)完校服,告訴他第二天就可以來上課了。從辦公室出來,景致淳抱著校服袋子穿過教學(xué)樓的走廊,正是下課時間,過道里都是穿著一色校服的學(xué)生,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好奇的、打量的眼光射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感覺回來了!一時間不知道呼吸在哪里,只能低著頭抱緊懷里的東西快步往前,盡量顯得正常一些、正常一些……向前的動作生生被迫停住,是他一頭撞到了別人的后脖梗子上,整個人隨著慣性都撲到了人家背上。這回不止是呼吸,魂兒都沒了!“對不起!”幾乎是播放自動回復(fù),景致淳嘴上道著歉眼睛都沒敢往那張受害者的臉上聚焦,就撒丫子逃了,再也不想什么樣子正不正常的問題。 晚上躺在床上,景致淳又想起白天的情形,忍不住把頭裹進(jìn)了被子里:悶死自己算了。隨后他總結(jié)了“生存經(jīng)驗”:少說話、少動作、少引人注意,最好能立個“老實人人設(shè)”?!鞍?!不對,我好像已經(jīng)是了。”他被自己逗笑了一下。奔波一整天太累了,他就這么頭裹在被子里嘴角含笑地入睡了。于是,他做了噩夢。夢里,白天撞到人的細(xì)節(jié)都一一展開了,當(dāng)時不過是一秒鐘的事,也有巨大的被可以隱藏的信息量,比如那個被撞的人背很直、脖子很白、身上很香,不是那種夸張的香味,是很溫柔的沁人心脾的味道,張開云朵的懷抱接納了他。夢里那個人轉(zhuǎn)過頭,靠近他,香氣更加濃烈,“你懂我嗎?你知道什么?”他聽到那人問,只能聽著,陷入更深沉的睡眠。 清晨下起了小雨。景致淳出門以后,雨線密集了一些。他掏出校服里層穿的衛(wèi)衣帽子罩在頭上,快步在雨幕中穿行。這時候不會有人顧得上看他,都藏在一朵朵雨傘下面,遮蔽了視線。他可以靠著這些雨傘的掩護(hù)走得再恣意、快意,所以他喜歡下雨,但不喜歡打傘。其實mama給他買過一把小傘,但他偷偷收起來了,沒用過——哪個男生用粉色花傘?但是現(xiàn)在,雨越下越大了,連睫毛都被雨水糊住,他不得不停下來,站在路邊墻檐下等雨勢稍微小一點,順便擦擦臉。眼睛能睜開了,他抬眼看了看雨,也看到躲雨的墻檐其實遮不了幾滴,遮雨的是從墻內(nèi)伸出的大片交織起來的枝葉,仍然是眼熟的木香花,在墻頭延展、垂落,包圍了整座院子。不知道花開的時候是何等盛況?!斑菄}——”旁邊的院門開了,景致淳回頭,目睹一個與他穿同樣校服的挺拔身影走出門——關(guān)門——轉(zhuǎn)身——和他對上視線——兩個人齊齊愣了一下。景致淳愣,先是因為偷看別人被發(fā)現(xiàn),后是真的看愣了:那是一張英俊又清爽的臉,眼睛正瞧著他,悠悠含著雨汽,清澈濕潤。至于那男生為什么愣住,多半是一出門就碰到這么大的活物,給驚到了。他才反應(yīng)過來,往旁邊挪了挪,站直了,那男生已經(jīng)“啪”地打開了手里的黑色雨傘,幾步便走近他:“同學(xué),不介意的話一起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