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明頭上的兩個窟窿不小，他還沒有從手術(shù)室出來，他的一兒一女和情人還有情人的寶寶都已經(jīng)到了，他們幾個人還吵得不可開交，暫時沒有想起來戚琳和戚誠。

    醫(yī)生從母親的手術(shù)室里出來，只是搖了搖頭，告訴戚誠和戚琳他們還可以見最后一面。

    戚琳跟著戚誠和陸藝文一起走到手術(shù)室里，母親呆滯地望著無影燈，似乎已經(jīng)離開了。

    她先是看到陸藝文，這個自己最疼愛最欣賞的兒媳，當做女兒一樣呵護疼愛的兒媳，看到悲傷的戚誠，看到自己驚慌的女兒。

    她伸出手，錯過戚誠的手，也錯過陸藝文的手，最終死死拉住了戚琳的手，把她手上沒有長好的傷口掐得鮮血直流，她用著平生最大的力氣字字句句的咬著牙質(zhì)問戚琳：

    “你這就滿意了？你滿意了是吧？你把你哥毀了……你滿意了是吧？你怎么還不去死？你為什么要回來！你不是我的女兒！你離你哥遠一點，滾！”

    她張著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再也沒有一點聲響，她的手還是死死抓著戚琳不放，似乎是恨不得要帶著戚琳一起走，把她拖到地獄里去。

    一個母親，在自己的彌留之際，把最歹毒的詛咒和最深切的怨恨留贈給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陸藝文心中的恐懼結(jié)合著這多日來的矛盾與沖突最終得出了一個她根本不敢想象的結(jié)論，她尖叫一聲，跑出了手術(shù)室，戚誠去追她，戚琳沒有動，她坐在地上，母親的手吊著她的手，逐漸變得冰涼，一分一秒，變得冰涼。

    戚誠追趕著陸藝文，很快就追到了她，他努力讓她冷靜下來，陸藝文抱住他，使勁地抱住他。

    “不是真的……對不對，他是胡說的，對不對？”

    戚誠攬住她，攬住她的恐懼與不安，小聲說著：“對不起，文文……”

    陸藝文沒有推開他的力氣，她不能想象，自己最愛的丈夫，自己認為的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歸屬，居然對她隱瞞了這樣子殘忍又茍且的秘密。

    “是什么時候？那，那是你逼她的？你……戚誠你到底干了什么？你告訴我?。　?/br>
    “是……是那個時候，我強迫她的，不關(guān)她的事……”

    陸藝文用盡渾身力氣推開戚誠，她不能相信，自己的丈夫是一個強jian犯！自己的丈夫是一個會對自己親meimei下手的變態(tài)！

    “我不想看到你……你先去……你先去打理你媽的事，我不想看到你，你也不要來找我，你滾開！滾！”

    陸藝文幾乎要喘不上氣來，她什么也不想說，也不想去想一些細節(jié)的東西，戚琳和戚誠一定有事情瞞著她，她現(xiàn)在只想逃，只想找到雨含，她要和雨含在一起。

    戚誠被留在原地，最終是王澤明的女兒找到了他，他不能倒下，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把他卸骨扒皮。

    戚琳是被一個好心的小護士扶起來的，她甚至為她處理了手臂上的傷口，戚琳找到戚誠，遠遠看著他，他是那么消瘦，似乎馬上就要跨掉了，他還忙著處理母親的后事，在王澤明兒子女兒和情人的爭吵中默默承擔著一切。

    陸藝文不在他身邊，戚琳大約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她現(xiàn)在只有一個想法，讓她做什么都可以，她不想毀掉戚誠的生活，她已經(jīng)是一個沒有任何用處，一個現(xiàn)在不該存在，未來也不應(yīng)該存在的人，她蹲在角落里，把裙子塞進嘴巴里，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是她是那么沒有用處，除了哭，什么也解決不了。

    她掏出手機，甚至手機里有董龍旭的未接來電，他還發(fā)來了微信安慰她，告訴她一會兒自己會感到醫(yī)院。

    戚琳告訴他不用了，發(fā)完消息，她又繼續(xù)哭泣起來，她好恨自己，她甚至不配和董龍旭說話，不配接受他的好意。

    她其實已經(jīng)想到去死了，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經(jīng)做好了這個決定。

    陸藝文趕回父親家，也不顧父親的質(zhì)問，重進屋內(nèi)，緊緊抱住了雨含，她甚至從沒有想過戚誠出軌背叛，沒有想過他會出事，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也有哥哥，也有弟弟，她不能相信這種惡心的事情會發(fā)生在自己丈夫身上。

    雨含懂事地安慰著她，一邊說著奶奶已經(jīng)去過幸福的生活了，一邊還問著姑姑和爸爸去哪里了。

    陸藝文惡心地想要反胃，她的雨含，雨含那么愛自己的爸爸，那么喜歡自己的姑姑，可是這兩個惡心的人，他們怎么有臉面對自己和雨含？

    手機嗡嗡地響了起來，陸藝文以為是戚誠，可是看到來電顯示，發(fā)現(xiàn)那是戚琳。

    陸藝文想了想，自己去了樓下，接通了電話，但是她沒有開口，她想聽聽戚琳要說什么。

    戚琳顫抖著開口：“喂？是嫂子嗎……我，我是戚琳，你還好嗎？”

    陸藝文什么話也不想說，她能接戚琳的電話，是因為她也是女人，她同情戚琳，但是她不接受戚琳的欺騙和隱瞞，她也不相信這件事情這么簡單。

    “嫂子……對不起，不要怪我哥……好不好？”

    “你還要幫他說話！你是不是有?。俊标懰囄慕K于忍不住了。

    “不……嫂子，我哥是怎么和你說的，你不要相信他！”戚琳忽然激動了起來，語速也變快了，陸藝文自從她回來也沒聽她這么快說過話。

    “不是他強迫你的嗎？”陸藝文質(zhì)問，電話那頭戚琳尖叫著，把陸藝文嚇了一跳，戚琳瘋狂說著：“不是！不是他強迫我的！是我勾引他的！不要怪他！都是我勾引他的！”

    勾引，勾引，醫(yī)院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看著崩潰大喊的戚琳，無一不投來獵奇審視的目光，天知道這又是什么奇怪的戲碼。

    陸藝文被嚇壞了，她其實隱隱感覺到戚琳有一點精神不正常，但是她沒想到戚琳忽然成了這樣，她也提高了聲音，咒罵著：“你冷靜一點，你這么喊沒有用！你停下來，好吵！”

    “嗚嗚……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罵我吧！”戚琳無力地哭喊著，她恨不得立馬出現(xiàn)在陸藝文身邊，讓她打罵自己撒氣。

    “你別說了，你到我家去，我當面和你說?！标懰囄恼f完迅速掛斷了電話，戚琳一鬧，她也算是想明白了，或許自己才是個笑話，她就把這件好笑的事情搞清楚，看看戚琳和戚誠還能說出來什么好笑的話。

    已經(jīng)過了快兩個小時，陸藝文不知道戚誠現(xiàn)在在干什么，她想要打個電話，最終還是放棄了。

    戚琳一見到陸藝文就給她下跪道歉，扇自己耳光，陸藝文只是冷冷看著，并不阻止。

    “是小時候我喜歡我哥，所以有一次我勾引他的！是我沒有忘了他……后來我還想強迫我哥，被我媽發(fā)現(xiàn)了，我媽就把我趕走了！是我不死心，是我還想回來和你搶我哥的……你不要聽他的……”

    戚琳把一切的罪過都包攬了，一邊抽泣著一邊急促地闡述自己的罪孽，她越說越激動，幾乎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

    “嗚……是我勾引他的，是我覺得你不好你配不上他……我是故意要擠走你的……”

    陸藝文看著戚琳的表演，只剩下了無奈和冷笑。

    戚琳已經(jīng)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了，她只盼望著陸藝文讓自己滾出這間屋子，讓她離戚誠和雨含遠遠的，說她惡心，讓她再也不要出現(xiàn)在他們一家面前。

    “你說完了？”陸藝文問道，“你可終于說完了，真會演啊……”

    戚琳的抽噎都停止了，她不知道為什么陸藝文會這樣說，她急速搜索自己的大腦，想要說一些什么話挽回。陸藝文卻阻止了她。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和你哥真是真心相愛?！?/br>
    “你們過吧，等你媽的事兒辦完我們就離婚！”

    陸藝文離開了，戚琳跪在地上，不知所措，這不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她從來都沒有想要破壞戚誠的生活，她從來都不是這樣想的……

    她愣在原地，望著窗前透進來的那束光，呆滯了很久，最后捂著臉無聲哭泣了起來，她已經(jīng)哭得頭痛無比，現(xiàn)在全身五臟六腑都要破開了，她癱倒在地上，掙扎著，蠕動著，指甲扣得地板發(fā)出刺耳的響聲。

    王澤明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已經(jīng)是晚上了，他得知的第一個好消息就是自己的老婆死了，終于死了。

    第二個好消息就是戚誠那個小混蛋在一個人忙，看起來他的兒媳是知道了，這件事情是那個蠢賤女人告訴自己的，他本來是不打算這么早說出來的，他知道戚琳肯定不想嫁給董龍旭，這是他最后的底牌，現(xiàn)在好了，他現(xiàn)在就要給陸藝文打電話，給董龍旭打電話，他要讓戚誠和戚琳都不得好死。

    王澤明開心地吃完兒子女兒留下的飯，重振精神，正準備打電話，戚琳卻像一個冤鬼一樣出現(xiàn)在他的病房門口，他還來不及大叫，另外兩個混混模樣戴著口罩的人已經(jīng)沖了過來按住了他，用抹布和膠帶封住了他的嘴，把他捆在床上。

    戚琳讓那兩個人出去，自己走進了病房，放下了手中的畫箱和畫架。

    她一件一件取出自己的工具，最后的是一把剪刀，她剪開了王澤明的衣服。

    “我不知道為什么mama會告訴你……她總是這樣子的……現(xiàn)在也不能問她了，你不應(yīng)該知道這件事的，你說得對的，這件事不好……”

    戚琳一邊剪開他的衣服，一邊自言自語，她剪得很有藝術(shù)感，破碎的布條一條條攤開，最終露出王澤明赤裸的身體。

    “你別害怕，我給你畫一幅畫，一會兒就好?！?/br>
    王澤明嗚咽著，努力想要引起別人注意，但是沒有人會在意他，戚琳安慰著他，把一把小刀放在他的下體上，他被冰得一哆嗦，瞬間冷靜下來。

    戚琳拍了拍他的手，“我沒和你一起住過，但我知道你欺負過我哥，你別逼我……我現(xiàn)在腦子很亂，我快瘋了?！?/br>
    戚琳給他打了個光，強迫他握住一張卡，仔細認真畫了起來。

    “卡里有300萬，密碼是mama生日，你還記得吧？這個是賠給你的，以后不要找我哥還有我嫂子的麻煩，他們都很講道理，你別威脅他們，他們不會為難你，你不要去害好人……”

    戚琳很快就畫完了，三個小時漫長的死亡威脅，王澤明身下的布條和床都被浸濕了，戚琳拿起手機，仔仔細細拍了很多照片，王澤明嗚咽著，甚至落下眼淚。

    “我不想威脅你的，這樣不好，你都不知道，我也快死了……mama本來是要帶走我的……她應(yīng)該也想要帶你走，我沒辦法幫她的……我快死了，我可以告訴你我很快就要死了……你不要覺得我做這些都沒用了，這些照片我留一份，我哥留一份，我也會給你小老婆一份，你要忙著這件事，你對她好一點……”

    “你休息吧?！?/br>
    戚琳擦了擦頭上的汗水，一件一件收拾自己的工具，最后一件是一把顏料刀，戚琳把它擦干凈，仔細端詳了一下，笑了笑，幾乎把王澤明嚇得暈厥過去。

    她拉開自己的袖子，胳膊上爬滿橫向的疤痕，有些結(jié)了痂，有些還非常新鮮。

    “看到了嗎？我是個瘋子，你明白的……”

    戚琳抓起那把鈍鈍的顏料刀，用了一個和胳膊上傷疤不同的方向，緩緩刻畫下去，鮮血瞬間落在王澤明的腿上。

    那應(yīng)該是很痛的，可是戚琳面無表情，仿佛被切割的是一塊烤rou，她就像一個死人一樣，面無表情。

    “我是個瘋子……”戚琳喃喃說著，離開了病房。

    下了樓，戚琳立即把照片發(fā)給戚王澤明的情人，在郵箱里設(shè)置了留給戚誠和陸藝文的定時發(fā)送，打發(fā)了那兩個青年后，只覺得如釋重負，一個人渾渾噩噩走在路上。

    她今天走了好多好多路，從這里走到那里的，她的腳已經(jīng)起了水泡，可是目的地還很遠，她走不動了，她覺得自己沒有力氣走了，但是她不配死在大街上，她必須走下去，不停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