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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為愛欲開車(月下云泥合集)在線閱讀 - 【帝王X將軍番外】死里逃生受被攻糾纏,追妻

【帝王X將軍番外】死里逃生受被攻糾纏,追妻

    一年后。

    “啊啊啊啊小劍!都說了不要和小朝起喝酒啦!”嬌俏的小女孩跳到桌子上一臉的不滿,她伸手摸摸醉倒在桌上的黑發(fā)男子微紅的臉頰,用軟軟的聲音說,“小朝的皮膚還是那么好?!?/br>
    而她身旁,一臉兇相的高大男人皺著眉看著已經(jīng)醉了的青年,不滿的說,“這小子,酒量真是差勁?!?/br>
    接著便用非常可怕的溫柔表情,以及旁人想不到的溫柔動作將黑發(fā)的青年抱到了屋內(nèi)的床上。

    接著和蹲在他背后的女孩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小心翼翼的關(guān)上了門。

    顧兮朝,所幸他活了下來。

    一年前睜開眼的時(shí)候,他便已經(jīng)是自由之身。向云臨并沒有燒死他,反而放了他。重新得到的生命讓他格外的珍惜。雖然他已經(jīng)沒有了武功,雖然他的身體比常人還要虛弱很多。還好,有些東西他已經(jīng)放下。

    當(dāng)年對淮雍的一往情深,換來的是兮卿的一捧骨灰,讓他絕望,也終于讓他看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而他一旦放下,便是海闊天空,即使身體已經(jīng)不復(fù)往日,他也能逍遙快活。

    于是他索性一頭扎進(jìn)柳堤花塢,滿園的花樹,賣畫為生,敞開了懷抱,自在瀟灑,準(zhǔn)備做那一世風(fēng)流。

    只是他不再種桃花,反而移栽來了苦情樹??嗲闃湟簧婚L葉不開花,沒有亂花迷眼,他的心也不會太沉迷于過往。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會開花,那么也就不會有那么多的期待和失望。

    沒有相思鋪路,或許走到哪里,都能是世外無憂之地吧。

    這一年里,季節(jié)變換,天荒地老,他卻沒有什么心思,一心一意地繪畫。淮雍不知道他也會畫畫,甚至比兮卿畫的更好。只是他不愿意讓淮雍知道,讓淮雍將他每一筆的相思意,都理解為兮卿給予他的安慰。有些感情,無論怎么妥協(xié),都不會愿意就此放手。顧兮朝棄了那畫筆多年,握劍的手長了繭,保護(hù)了凈國,保護(hù)了淮雍,卻保護(hù)不了自己。

    向云臨當(dāng)初的酷刑,差點(diǎn)毀了他的雙手。十指連心,所有的傷害都從雙手開始。有時(shí)候顧兮朝會想,如果淮雍知道自己也會寫詩作畫,知道自己不僅能舞刀揮劍,還會墨意成詩的話,會不會心疼自己這差點(diǎn)被毀掉的手。

    后來他仔細(xì)想了想,淮雍這人連自己的心都愿意踩碎,怎么會在意自己的手呢。

    剛逃出來的時(shí)候,他已經(jīng)幾乎是個(gè)廢人。好在老天沒有要滅了他的意思,江湖之大,他也終究遇到一些好人,給了他在最需要的時(shí)候的溫暖。

    半年前他還臥病在床,手筋腳筋被廢,他連站起來走動都困難。好在猖木大哥認(rèn)識江湖神醫(yī),救了他一命,也不至于讓他就這么一輩子做一個(gè)廢人。

    那個(gè)神醫(yī),名為貌沉。

    神醫(yī)就是神醫(yī),不到一個(gè)月的時(shí)間,他終于有了些力氣能夠站起來。之后便是一直的修養(yǎng),康復(fù)。窗外的花開了又謝,謝了卻結(jié)不出果實(shí)。

    后來,不知怎么的,他小小的庭院里迎來了一位陌生人。

    那人帶著面具,一身白衣,恍若仙人。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輕輕敲了一下木門,問,有人嗎?

    這個(gè)男人聲稱自己是尋著顧兮朝的畫而來。

    顧兮朝一臉疑惑的問他,那幅畫畫的什么?

    男人的嘴角輕輕勾起,面具下的目光溫柔似水,他說,那幅畫畫的是,梅邊吹笛。

    顧兮朝的臉有些發(fā)白,身形不起眼的一顫,白衣的男子頓時(shí)便緊張的扶住他,“怎么了?”

    顧兮朝發(fā)覺自己有些過失,頓時(shí)笑笑,“沒事,只是突然想起那幅畫?!?/br>
    那幅畫是顧兮朝初期畫的。

    當(dāng)時(shí)他心結(jié)未結(jié),多多少少總是想著淮雍。他還在淮雍身邊時(shí),那人吹得一手好笛,冷冷的月色下,他總是一身白衣,漠漠清寒似梅花的精魂,忘卻風(fēng)霜輪回。而顧兮朝也只是微笑著抱劍觀花,靜坐在側(cè)。淮雍似乎是為梅而曲,他什么都不想,可顧兮朝聽了,卻不得不想。他思念的男子早已歷經(jīng)輪回,他卻用他全部的相思來銘記這一段無法割舍的情愫。這一幕太過沉靜,讓顧兮朝久久無法忘懷,也是他和淮雍之間為數(shù)不多的平和相處。

    回神的顧兮朝來不及掩飾面色里淡淡的清愁,他對陌生的男子笑笑,說,“我還有其他的畫作,兄臺不妨一看?!?/br>
    說完便轉(zhuǎn)身進(jìn)屋了。

    這時(shí)春寒料峭,他曾經(jīng)受傷的地方總是有些酸楚的疼痛,打開盒子的時(shí)候,他皺著眉揉了揉膝蓋,白衣的男子將他的模樣看在眼里,他輕聲問,“你的膝蓋,曾經(jīng)受過傷嗎?”口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心疼和關(guān)懷。

    顧兮朝對他笑笑,目光有些躲閃,“老毛病了,天氣稍微寒冷一些就會這樣?!?/br>
    他將一幅幅畫拿出,白衣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接過,看的仔細(xì)。

    顧兮朝不動聲色的看著這人的側(cè)臉,青銅面具下,只能看到一雙墨一般黑的眸子,薄紅的嘴唇,可整個(gè)人卻素淡幽遠(yuǎn),清虛醇雅。

    突然,那人沙啞的聲音說道,“好多都是月色?!?/br>
    顧兮朝一愣。

    一幅幅的都是月色。

    顧兮朝愛著淮雍的時(shí)候,被他調(diào)離邊疆,思念之時(shí)只能以明月相寄,那人卻從未感受過。

    淮雍曾經(jīng)就是他的月亮。遙遠(yuǎn)的,有著不可接觸的距離,卻貪戀這那冰冷的光亮。哪怕之后兮卿死了,他來到淮雍身邊,也喜歡看月亮。

    畢竟那天上的月亮不會傷害他,不會將炙熱的痛苦強(qiáng)加在他身上。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

    顧兮朝或許讀過淮雍的心,卻讀不破他的感情。就像月亮的圓缺之日他記得清清楚楚,卻總是猜不透那片云彩會將它遮掩藏匿。他心疼淮雍的冷寂孤寒,卻從沒有人關(guān)心過他自己,是否也會堅(jiān)持不下去。

    那個(gè)男子就這樣借著看畫之名留了下來。

    顧兮朝沒有多余的疑惑,反而覺得幾分歡喜。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武將,也算半個(gè)文人墨客,有一個(gè)如此才情俊逸的人結(jié)伴,賞春抒懷,吟詩作畫,也安撫了他寂寥多年的心。經(jīng)歷了生死,他看淡了紅塵,從一個(gè)少年武將,慢慢變成了一個(gè)深沉穩(wěn)重的人,可這性格于塵世的道路,顯得太過單薄,他已是正揚(yáng)起的月色,需要一支玉笛來吹破,給他的孤涼,添一份煙火。

    晴日暖醉的時(shí)候,他和男子便出門散心,處處草木吐綠,桃紅柳綠,春色撩人。盡興之時(shí)他便提筆作畫,而白衣男子便席地而坐,靜靜望著他。

    顧兮朝問他的名字,男子說他江湖殺戮太多,不宜說出名字,顧兮朝也沒有強(qiáng)求,只看他只穿白袍,便喚白兄。

    后來,有人傳信而來,說凈靈朝君主駕崩,新的帝王是先帝的侄子。顧兮朝拿著薄薄的紙,呆滯著,將它一點(diǎn)點(diǎn)揉成碎片。

    他沒有去細(xì)問淮雍是怎么死的,他想或許他思念兮卿太深,也就隨著去了。那幾日他醉生夢死,想著他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個(gè)玩笑。他記得太深,以為忘記了,可這人赴了黃泉,他才從一個(gè)玻璃一般易碎的夢里痛苦的醒來。

    他哭著抱著白衣的男子,模模糊糊的問著,“為什么不活下去?他那么重要嗎,比你的命還重要嗎?”

    他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抱著的人究竟是誰。那人顫抖的緊緊擁抱著他,喃喃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就這樣昏昏沉沉過了幾天,顧兮朝也終歸恢復(fù)了平靜。

    但這平靜,就像死寂的樹林,就像沒有流動的溪水。他站在苦情樹下,背對著白衣的人,說,“我愛過一個(gè)人?!?/br>
    所有的美好,都源于那個(gè)人。他拼盡了心思去愛,本以為與他隔斷天涯,沒想到卻是生死之離。

    他將苦情樹,換做了合歡樹。合歡花期短,只有一天,葉子也是隨了花,朝展暮合。

    淮雍死了,顧兮朝也不再想要刻意去忘記他。他已經(jīng)不再年輕,有些事情不可強(qiáng)求。

    白衣的男子將他的心思看在眼里,沒有多問,卻也留意在心。

    時(shí)間慢慢走過,轉(zhuǎn)眼也就到了冬天。

    雪花紛紛飛散,顧兮朝倚在庭院里,亂花穿庭,清寒地叫人滿心凄涼。白衣男子緩緩走到他身旁,將加厚的外衣輕柔的披在他身上。低緩的言語從他沙啞的聲音里傳出,“大雪難行,今日就不要出去了?!?/br>
    男子的話,讓顧兮朝想起凈靈宮闈深院里,梨雪如花的長廊轉(zhuǎn)角,月影如鉤的日子里,也曾經(jīng)有個(gè)人給予他這樣的溫暖,雖然那時(shí)候,他不過是一縷孤魂的替身。

    心中的悲喜一瞬間被模糊掉,變得茫然而荒蕪,門外一樹蒼松挺拔,負(fù)雪傲然獨(dú)立,那蒼翠之色,是冰雪也掩蓋不住的。

    他感受到身后的人緩緩擁住他,輕輕的說,“和我在一起吧。忘記過去,我會對你好一輩子?!?/br>
    顧兮朝沒有說話。他在一瞬間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沒有想。

    “即使你忘不了也無所謂,我會用所有的一切來愛你。給我一個(gè)機(jī)會,好嗎?”

    如此深情的話,顧兮朝卻沒有去在意。

    只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中,他突然想起那日他靠在淮雍懷里,所問的那個(gè)問題,以及得到的那個(gè)回答。

    顧兮朝知道是假的,卻依舊為了那個(gè)回答不顧生死。

    給一個(gè)機(jī)會?是給了希望,還是在磨損一個(gè)人的靈魂。

    他轉(zhuǎn)身給了帶著面具的男子一個(gè)答復(fù),“對不起?!?/br>
    他確實(shí)很像淮雍,特別是背影。顧兮朝躺在床上模模糊糊的想著。

    可他不能接受這樣的追求了。他的心曾經(jīng)被塞滿,如今就算變得空空蕩蕩,也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這個(gè)冬天過的非常艱難。顧兮朝的身體不好,一日竟高燒不斷。

    高燒讓他的神智不清,白衣的人在他身邊忙碌的身影,讓他心里有了一絲絲的溫暖,素來冷淡的眼神里也多了一絲溫情。

    如果是淮雍該多好……

    等到大雪停了的第二天,顧兮朝醒來時(shí),看到男子橫躺在窗前紗帷外的一張橫榻上。他睡得似乎極不安穩(wěn),猶自皺著眉峰。晨光熹微透進(jìn),和著溫暖昏黃的燭光落在他的面具之上,原本梳的整齊的發(fā)也有些散了。微微蒼白的嘴唇緊緊抿著,可這人氣度高華如山巔云,就連這睡中的倦怠神情都無可指摘之處。不知怎么的,他像是被那人迷住似的,顧兮朝起身走過去,手撫上他的面具,似乎想看看他的面容。

    那人卻被驚醒了,雙眸之間頓時(shí)璀璨如星,“兮朝,你……”

    他突然有些驚慌的按住他的手,“別看,我……”他苦澀的笑笑,“我的面容被毀,怕嚇到你?!?/br>
    顧兮朝歪著頭對他笑笑,“你本就溫潤如玉,氣度非凡,我不在乎白兄外貌如何。”

    男子問,“不在乎我的外貌嗎?”

    “恩。”

    “那……一輩子都不看,也可以嗎?”

    顧兮朝沉默了一下,說,“你要陪我一輩子?”

    男子直起身體,正色道,“我要照顧你一輩子。你可以不做我的愛人,卻讓我去愛你,可好?”

    顧兮朝難得的大笑起來,“我說不好,你又不會答應(yīng)?!?/br>
    之后男子總是有意無意像顧兮朝打聽著他心里的那個(gè)人。

    喝醉的顧兮朝總是迷茫的望著前面,如果有月亮,就一直望著月亮。

    他有時(shí)問男子說,“你說我老了的時(shí)候,會不會瞎了?”

    “我不想變瞎,我還想作畫,還想看花看月亮。”

    男子也趁著他醉的不清醒的時(shí)候問,“他長什么樣?”

    顧兮朝笑嘻嘻的喝一口酒,認(rèn)真思考一下,小聲的說,“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dú)絕,世無其二。”

    世無其二。這一句話,就如石頭一般砸在男子的心里。

    他露出溫柔的笑容,看著對方已經(jīng)睡死的容顏,悄悄的偷了一個(gè)吻。

    可惜這樣的時(shí)光并沒有太長久。當(dāng)年忠心于向云臨的下屬殺到了顧兮朝的住所,一把大火差點(diǎn)把兩個(gè)人烤焦。

    他手里握著染血的劍,將沒有武功的顧兮朝抱在懷里,硬是殺出一條血路。出門便抱著他上了馬,急急奔馳。

    “你怎么樣了?”顧兮朝不停的想要想后看他,卻被他按在懷里一動也不能動。

    他向來沙啞的聲音帶著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別看,我沒事。”

    可他的血卻不住的往下流,一點(diǎn)點(diǎn)將雪白的衣襟浸紅。

    白馬不停的向前狂奔,也顧兮朝卻覺得身后擁抱著他的力量越來越松。

    之后他脫力了抱著顧兮朝從馬背上滾了下去。顧兮朝從那人懷里掙脫開來,只看到他全身染血,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了。

    “兮朝……兮朝……”他氣息微薄,目光卻帶著柔情望著一臉無措的顧兮朝。

    “你堅(jiān)持??!我這就帶你去貌沉……她一定能救你,你不要…………!”他渾身都有些發(fā)顫,起身便要去求援,卻被那人穩(wěn)穩(wěn)握住了手腕。

    “我愛你…………”

    就有一把極鋒利的刀在他心頭狠狠劃過,顧兮朝在一瞬間只覺痛不欲生,他看著男人嘴角綻放開的艷紅血色,眼淚一滴滴落下,努力將他抱在懷里,“別死!求你……”

    男子的手緊緊握著他的,才開口,便用更洶涌的血從他嘴角溢出,可他卻兀自微笑,“顧朝……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的眼神漸漸渙散,唇瓣已是接近死亡的灰青,絕望的氣息慢慢浸入他,可他的目光也從顧兮朝的面容上朝后看去,落在遠(yuǎn)處那朵朵的淡紅。

    “兮朝……桃花開了,你看到了嗎……”

    顧兮朝心里一驚,他看著那人已經(jīng)無神的眼眸,突然驚覺般想起從前的一切,那落花季節(jié)打馬而來的男子,那樹下傾心的一醉,那承諾的愛,以及此刻一聲聲的抱歉和入目難忘的桃花。

    他的手顫抖的伸向男子的面具。

    就那么輕輕的拿了下來…………

    “…………淮雍…………”

    說不出的荒蕪和悲悵絲絲縷縷彌漫在周身,如同驅(qū)不散的蒼茫于空曠,冷冷的上了身。

    忍不住的淚滴在他染紅的白衣上,暈開成了清寒的花。

    淮雍醒來的時(shí)候,他的周圍都是人。

    貌沉為他將最后一個(gè)傷口包扎好,然后笑著說,“陛下醒了?!?/br>
    接著周圍的將士整齊的跪下。

    淮雍艱難的支起身體,目光焦急地找著那個(gè)人的身影,卻沒有尋到,他急急問,“兮朝呢?他在哪里?”

    “將軍一切安好……只是……”

    淮雍的目光一凜,“只是什么?”

    “啟稟陛下,將軍知道您安然無恙之后,便離開了?!?/br>
    走了?

    他身體一顫,內(nèi)心就像是被揉碎了一般的疼痛起來。

    他走了……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他就走了……

    淮雍痛苦的閉上眼睛,他本不愿讓他知道,打算著一輩子帶著面具,以新的身份陪他過一輩子……而如今,他知道了是自己,自然……自然不愿意面對……

    “陛下決定放棄嗎?”貌沉突然開口,溫潤的眸子似乎看透一切般,帶著屬于女子的溫和。

    “陛下,將軍放不下你,只是他有心結(jié)。解鈴還須系鈴人?!?/br>
    淮雍抬眸淡淡望了一眼窗外,“備馬,我去追他?!?/br>
    這一次,我要以淮雍的身份,好好愛你。那微顫微寒的傷口,我也會小心觸摸……我不會在放開你,哪怕天涯海角,我也要努力縮小距離,直到將所有的誤會和傷害都慢慢安撫。

    他帶著大大小小的傷口,不顧下屬的阻攔,毅然出行了。

    他追了兩天兩夜,終于在溪邊盛開的梨花下,看到那個(gè)黑衣的男子。

    他的馬乖巧的站在他身旁喝水,梨花被風(fēng)吹散,一片片落在溪流之上。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淮雍的心口就那么疼痛起來。

    故事總有最濃最艷的一個(gè)回顧,似檀板清歌最激越時(shí)停頓的一段空靈。

    桃花難畫,因要畫得它靜。

    顧兮朝以前信愛情,而知道白衣是淮雍的時(shí)刻,他突然開始疑惑什么是愛情。

    里,一個(gè)為愛生死置之度外,一個(gè)殉情祭奠塵緣,這就是愛情,可淮雍的愛情算什么?

    顧兮朝很茫然,他以前以為淮雍深愛兮卿,這世上沒有人能代替他心里的那個(gè)地位,沒有人,能走進(jìn)他的心。可是如今卻有人和他說,淮雍愛的,是自己……說他愛著的,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僅僅陪過他數(shù)月的自己。

    他沒有一點(diǎn)的歡喜,反而疲憊到有些絕望。

    淮雍愛著的,只是那個(gè)自己?

    那兮卿陪伴他的五年里,他就沒有真心沒有付出沒有心動?

    顧兮朝覺得自己那么多的付出和喜歡突然變得沒有意義……如果淮雍,真是這樣鐵石心腸的人。

    于是他走了,牽了匹馬,決定依舊走著想走的路,離開這個(gè)人,遠(yuǎn)遠(yuǎn)的離開。他已經(jīng)不愿去回望,不愿去猜測。

    溪水邊,淮雍想著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可顧兮朝想著的卻是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們的愛情,終歸是不一樣的。

    于是,淮雍踏著飄零的落花,一步步走近那個(gè)沉靜的身影,從背后緊緊相擁。

    “兮朝,我……”才開口,卻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

    那人的眸子平靜的望著他,再也找不到曾經(jīng)的愛慕和溫情,仿佛只是在看一個(gè)不關(guān)緊要的人。

    “我已經(jīng)知道了,貌沉和我說了。”

    “淮雍,他愛了你五年,你怎么會不愛他。你到底懂不懂愛?!边@一句淡然的話,判了淮雍的死刑。

    他掙開對方的擁抱,牽著一旁的馬兒,離開了。

    明明攢了無數(shù)的話,卻一句也說不上來,回憶排山倒海般漫過,時(shí)光透析出歲月的脈絡(luò),卻和今天的人,再也無法重疊。

    是不是不管用多少相思的線,也縫不起這支離破碎的情感……顧兮朝已經(jīng)不愿意相信他了。他覺得自己虛假,覺得自己不明事理,覺得自己舍棄兮卿。

    他靠在桃樹下,力道讓本就不牢固的花瓣一片片落下……花瓣之中,那人卻漸行漸遠(yuǎn)。

    曾經(jīng)舍不下的人是顧兮朝,如今卻是淮雍。

    他不死心的跟著那個(gè)人,走到哪就跟到哪,顧兮朝也不厭煩,隨他去??赡呐骂欃獬趺春鲆暬从海哪_步也沒有停下來,仿佛顧兮朝就是他心的方向。來時(shí),芳香盈路,去時(shí)落英繽紛。

    愛情總是這么美,哪怕淮雍已經(jīng)在這愛情里陶醉地讓自己越來越低,他不覺得什么委屈,他想找回的,是曾經(jīng)顧兮朝眸子里的光,以及那句“你愛我嗎?”之后滿足而欣喜的目光。

    可他僅僅是想到顧兮朝當(dāng)年受的委屈和痛楚,他就覺得心痛。心痛,而這個(gè)人還在這里。

    不知不覺就迎來春寒,顧兮朝的落下的病隨之而來,淮雍難得的有了靠近的機(jī)會,在小茅屋里為他熬著藥,顧兮朝原本一聲不吭的看著他, 突然開口說,“你要這么跟我一輩子?”

    淮雍點(diǎn)點(diǎn)頭。

    顧兮朝愛著他,卻已經(jīng)不愿意接受他的愛情,這讓淮雍心痛,也更加想要去疼惜??伤麉s不想讓顧兮朝覺得這是自己對愛情的施舍。他們的愛情,只有付出到同樣的地步才有可能真正在一起??深欃獬瘏s不愿意接受。

    “淮雍,你們相愛了五年……”顧兮朝這樣說,“你真的明白自己的心嗎?!?/br>
    淮雍沉默了。

    過了半響,知道煮著的藥發(fā)出苦澀的香氣,淮雍才艱難的開口,“如果我不知道什么是愛,請你教我…………”

    這句話說完,顧兮朝嘲諷的一笑,閉上眼睛不愿意理他。

    屋外風(fēng)雨正濃,寒意透過淮雍的指尖,絲絲縷縷地漫向心里。

    顧兮朝繼續(xù)以畫為生。

    這一次,是淮雍在不遠(yuǎn)處抱劍觀花,靜靜看著他作畫。

    落花,流水,彎月,繁星。

    一滴濃墨輕輕地落在柔軟而寂寥的宣紙上,暈染出一幅寫意的追溯,觸目且驚心。沿著掌心的紋路,他望望著淮雍風(fēng)中孑然的身影,悵宛得如月下寒松。心就這樣疼了。

    往事依然,仍是那瞬間的癡纏震撼,和無盡的痛苦折磨。

    手里的墨色漸漸淡了。

    佛說,世間的相遇,都是五百年才有一次的擦肩,那么,他和淮雍到底算什么呢?是錯(cuò)過,還是有在一起的機(jī)會。

    他到底,愛著誰呢……

    佛曰: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

    別問是劫是緣。

    顧兮朝看著自己發(fā)髻間一絲白,眼神慢慢暗了下去。不是歲月催人老。

    心疲倦,面色也有了風(fēng)霜??伤挪坏饺?。

    不到三十,便已經(jīng)有了白發(fā),有了一身的病痛。他突然有些想通,或許能和那人在一起的時(shí)間已然不多,感受到流年飛逝,這一瞬間,只想和他團(tuán)圓。

    愛我嗎?淮雍的回答顧兮朝不敢去相信,若是相信了,又怕挺不過再一次的拋棄和傷害。他人都說有緣的人會相遇三生三世,那么這一世,顧兮朝已經(jīng)不再有什么期待。

    淮雍似乎什么都清楚。如今的顧兮朝就是他心里最珍惜的。他不敢靠太近,怕逼走他;也不敢離太遠(yuǎn),怕離開他。他也知道,顧兮朝是被他傷狠了,才會如今死心到完全不愿意相信他。他已經(jīng)不再奢望得到原來的真愛,只要顧兮朝能夠接受讓自己待在身邊,就夠了……

    而事情也如他所想,顧兮朝總算對他露出了微笑,不再那么警惕著他的溫柔,反而接受了。

    他非常想問顧兮朝,是不是愿意……愿意就此這樣,平和的在一起?

    可是看著那個(gè)人面容如雪,他始終沒有說出來。他太害怕提起那些不幸福的事,來破壞如今難得的幸福。

    可是事情沒有他想的那么好。

    那是一個(gè)微微寒冷的清晨。

    他醒來時(shí),顧兮朝已經(jīng)走了。留下的信里只有一句話。

    合歡核桃終堪恨,里許元來別有人。

    合歡核桃終堪恨,里許元來別有人……………

    這一次,分離是漫長的。

    淮雍沒有回他的王朝,反而就在顧兮朝離開的地方,一住就是五年。

    他在那一片種滿了桃花,只求那人的身影出現(xiàn)。

    這花,一落就是五年的期限。

    直到五年之后的初春夜晚,淮雍一襲青衣,黑發(fā)潑墨,折了一支艷桃,倚著門沿吹笛。

    他吹完時(shí),笛聲依舊繞耳,墨色的眸子有些微微的濕潤,收起玉笛,他轉(zhuǎn)身時(shí),看到那人彎著眼睛笑著看他。

    那人依舊……

    月色依舊……

    桃花也依舊……

    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把酒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猶恐相逢是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