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張玉衡深夜口渴，要下炕飲水，誰知炕下居然團著小太監(jiān)連翹，哭笑不得之間，不欲把他弄醒，正輕手輕腳下炕，沒成想小太監(jiān)咕嚕一下從地上爬起來，就把頭埋到他胯下，作勢欲舔。

    張玉衡生下來身體便和旁人不同，是男人也是女人，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吃盡了苦頭，對此頗為敏感，見這小太監(jiān)渾渾沌沌中居然要去弄自己下頭，有如寒冬臘月赤身裸體站在雪地里，又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遍體生寒，想都不想，抬腳就把他踹了出去。

    連翹滾在地上，大夢初醒，連忙爬過來，把頭磕在地上，抖個不停。

    他生的消瘦，腰不盈一握，屁股卻很大，如此伏在地上，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后頸，和伶仃的細腰，將屁股襯的更大，又正顫抖，讓人怎么看，都有幾分邀寵獻媚的勁兒。

    張玉衡冷靜下來，心忖，也許小太監(jiān)的上一個主子喜歡讓他服侍，他才養(yǎng)成了這樣的習(xí)慣，一時之間難以改過來，睡的云里霧里還下意識地去討好主子，也不是大罪過。

    見連翹誠惶誠恐的模樣，張玉衡心中生出幾分不忍，都是亂世浮萍，他和這小太監(jiān)，又有何不同？現(xiàn)如今連翹跪在地上求他，安知將來他不會去求旁人？

    “你起來吧，倒杯水來?！?/br>
    連翹如蒙大赦，也不敢起，就著跪在地上的姿勢，膝行到圓桌邊給他倒了杯白開水，又膝行著端過來，一點兒都沒灑。

    張玉衡啜了半盞水，口干舌燥的感覺總算好了些，長長出口氣，看連翹還在伏在地上，很害怕似的，嘆道：“你……不必在這，去外間睡吧?！?/br>
    連翹哆哆嗦嗦道：“小姐，奴婢惹您生氣了，都是奴婢的錯兒，您饒奴婢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

    張玉衡知道，他是怕如今這差事也留不住，才會這樣怕，于是道：“我不是要趕你走，只是不慣睡覺時身邊兒有人?！?/br>
    連翹把臉抬起來，泫然欲泣，一雙鳳眼好似含了說不盡的繾綣柔情，讓張玉衡看了，也難免有瞬間的恍惚，這小太監(jiān)，或許真和含英說的一樣，不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管事兒太監(jiān)。

    張玉衡心念一轉(zhuǎn)，攏著錦被躺下，眼睛看著仍跪地不起的小太監(jiān)，淡淡道：“你從前伺候的……是男人？”

    連翹揣摩著主子的臉色，看出他這會兒一點兒也不困了，還想和自個兒聊幾句深閨風(fēng)月事，很乖覺地湊過去，軟軟道：“您慧眼。打清宮完了，奴婢流落民間，迫于生計，做了不少說來怕污您尊耳的腌臢事……小姐，求您別嫌棄奴婢?！?/br>
    張玉衡當(dāng)然不會一點兒底兒都不知道就將人留在身邊兒，這個名喚連翹的小太監(jiān)，和許多流落民間的宦官一樣，在高門深宅輾轉(zhuǎn)，只是不知是哪一位，教他把那事兒當(dāng)成了下意識的習(xí)慣，也不好問。小太監(jiān)怕他“嫌棄”，哪兒至于。

    “那你，伺沒伺候過有孕在身的女人？”

    連翹小心翼翼道：“　奴婢尚未有這福分。”

    張玉衡和小太監(jiān)不著邊際地說了會兒話，又睡著了，也慢慢兒習(xí)慣黑夜睡覺，炕下有人守著。

    不得不說，連翹不愧是打?qū)m里出來的，伺候人的本事可謂一絕，有他在，含英可以高枕無憂，張玉衡也覺得便宜不少，不用說話，只一個眼神，小太監(jiān)就知道如何伺候，他也因此常將連翹帶在身邊兒，左右連翹不過是個太監(jiān)，招惹不了什么是非。

    如此一旬之后，“樂不思蜀”的“劉禪”終于從槐樹縣打道回府。

    李北寒先去軍政署他老子的辦公室點了個卯，又馬不停蹄回了帥府，去二mama房中“請安”，一進門兒，見二mama正在書案后看賬本兒，過去就將手撫上他的肚子，殷切問：“懷了嗎？”

    張玉衡：“……”

    李北寒話說出口，才看見書案下邊兒，還跪著個瑟瑟發(fā)抖的小白臉兒。

    他想都沒想，抬腳就踹，橫眉豎目道：“哪兒來的小白臉兒？二mama，您也學(xué)會養(yǎng)姘頭了？還養(yǎng)到家里來了？！”

    張玉衡：“……”

    連翹前些天夜里才讓新主子張玉衡踹倒，今兒又讓李北寒當(dāng)胸一腳，踹在心口，這力道和張玉衡的力道可不一樣，李北寒少年練武，身在行伍，又穿著軍靴，在憤怒之下，這一下兒幾乎把連翹踹的翻白眼兒暈厥過去。

    張玉衡斥道：“說什么混賬話！你這是打哪學(xué)來的壞毛病，不分青紅皂白就和人動手，誰這樣兒教你的？我看你本事沒見長，架子倒越來越大，和不講道理的土匪座山雕有什么兩樣？……連翹是我身邊兒新來伺候的小廝，正與我揉腿，你看也不看，上來就踹，難道沒錯？還不和人賠不是？”

    李北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問：“真的？”

    張玉衡擰著眉毛，把賬本兒放下，不悅道：“混賬！”

    他這一番斥責(zé)，很有幾分高高在上的“二夫人”勁兒，正玩兒“當(dāng)庭教子”這一出，要教導(dǎo)李北寒為人處事的規(guī)矩。可李北寒心里想的卻是二mama在床上攏著兩條腿不停發(fā)抖的模樣，再看看他這會兒正氣凜然、義正詞嚴，生出幾分說不出的感覺。

    二mama一貫如此，不管人后如何縱情享樂、放蕩不堪，人前總是拿出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好似天底下的道理都在他那兒，也不知道捏著咂兒給他“喂奶”的時候，覺不覺得自個兒有兩副面孔。

    連翹何等乖覺，見狀不顧疼痛，埋頭在地上狠狠磕了幾下兒，期期艾艾道：“都是奴婢不好，沖撞了小爺，該連翹和小爺賠不是。小姐，小爺來找您想必有正事要談，奴婢去小廚房看看您的銀耳羹好了沒有?！?/br>
    他說完，頭也沒敢抬，爬起來就倒著走了出去。

    李北寒冷哼道：“是個閹人？二mama，您還有這雅趣，單喜歡教宦官伺候，是不是想過過老佛爺?shù)陌a？”

    張玉衡懶得搭理他這大逆不道的混賬話，翻過一頁紙，又接著看自己的賬本，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要權(quán)衡考量的煩心事也越來越多，成天可以說宵衣旰食、披肝瀝膽，真真累的不輕。

    李北寒見二mama不回自己的話，也不覺尷尬，托著二mama的屁股把他抱起來，教他坐在自己懷里，下巴抵著他的頸側(cè)，壓低聲音，曖昧地問：“二mama，您還沒回我的話，您究竟是懷了，還是沒懷？給我個準(zhǔn)信兒罷，我在外頭，一想您懷了我的孩子，就高興的睡不著覺?！?/br>
    他去槐樹縣和未婚妻“相親相愛”、“蜜里調(diào)油”，成天除了吃喝玩樂什么都不用管，張玉衡可沒那么優(yōu)哉游哉，忙的恨不能化作百臂觀音，把生意上的瑣碎事一法解決掉，此時，又聽李北寒一點兒眼力都沒有的問起孕事，覺得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只想劈頭蓋臉罵他一頓。

    想是這么想，說可不能這么說，滿打滿算，他和北寒也沒弄幾回，怕唯有撞上大運方能如此輕易懷上孩子，是他自己異想天開、癡人說夢，覺得自己懷中開了花兒，將要結(jié)果，哪兒是北寒的錯？

    張玉衡淡淡道：“你當(dāng)你是誰，有恁大本事?！?/br>
    李北寒哪兒會聽不出來，二mama這是沒能如愿以償，正朝他撒氣兒呢。

    他也沒法兒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覺，究竟是喜是憂，是苦是樂，二mama在床上柔情蜜意地哄他留個孩子，他當(dāng)時心神激蕩，不管不顧地就在二mama雌xue深處、抵著zigongxiele元陽，倘頭腦清醒，不見得會做同樣選擇。

    他復(fù)雜道：“二mama，您別難過，不管要弄多少回，您想要的，我一定給您?！?/br>
    張玉衡嗤道：“這是你輕飄飄一句話就能給的？依我看，你——”

    他話還沒說，就教李北寒打橫抱起，越過層層紗幔、珠簾，往后邊兒的寢臥而去，他把臉埋在北寒懷中，聞著他身上的煙味兒，輕輕地哼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