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校園里也有條白尾巴狼
透明透亮的陽光在石膏像后的窗子里撒進來。肖童坐在原色的松木長凳上,雙足交疊,兩條腿放松的伸出去。這個姿勢讓他的下肢看起來特別的纖長。 有個雪白衣裳的大男生,明明長凳一邊還有空間,卻沒有去跟肖童擠坐在一道,而是掇了個軟椅擱在肖童的斜前方,半尺遠的距離,半蹲半倚在深藍絨面椅子上,坐沒坐相的樣子,自有一種風流,眼角都帶笑,看肖童開開心心比劃著雙手,講風里的馬鬃怎么用水彩去描摹。 楚戰(zhàn)國踏進來時,就見到陽光照得小孩兒的皮膚姣玉軟花。兩個人,都好看得模糊了年齡和性別,都張開嘴在笑,牙齒都白得像瓷,只是一個更瑩潤,是春水里養(yǎng)出來的細瓷粒,一個更明峻,像櫥窗里列著的瓷鞘。 屋子中間一張比乒乓球臺那么大的桌子上除了大卷畫紙密密筆海之外,還蓄了一瓶新鮮茶花。從楚戰(zhàn)國的角度看去,那淡色的花仿佛正開在小孩兒的鬢邊。 小孩兒從側后方疊了幾層顏色的弧足幾上拿水來喝。這個動作讓他擰過腰。水晶玻璃的大大的水杯,像個水母,上頭刻著縷縷的花,透出里頭七成滿的淡綠的水,漾著陽光的金屑。當他看到楚戰(zhàn)國的時候,手抖了一下,水灑在身上。茶香漾開。 肖童的反應很激烈,讓楚戰(zhàn)國以為他燙傷了。長腿兩步就擦過大桌子,撞得茶花簌簌的抖。大手壓在肖童的肩上:“給我看看?” 肖童只是更緊的蜷起身子。楚哥哥不是說他在房子里臥床沒有收拾出來,所以先去住酒店了嘛?為什么今天又出現(xiàn)在畫室? 嚇得他像一只蚌,殼咬得緊緊的,護住里面的蚌rou。但他自己都知道這殼有多脆弱,人家一砸就會砸破的。所以他把濕的手腕伸出去,像是作為一種交接和犧牲,讓人家拿去了,就可以放過對他來說更擔心和更重要的蚌rou。 楚戰(zhàn)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很細,一把就能抓斷似的;柔膩,好像在軟媚的像你請求不要毀滅;手太溫順的垂在前面,好像是已經(jīng)死了。楚戰(zhàn)國的手一點都不敢用力,怕傷了他;一點都不敢放松,怕生命真的會消散在虛無中再也不回來。 手腕上的濕痕,一點都不燙。 雪白衣裳的大男生一直驚得似靈魂出殼般,到現(xiàn)在才回魂,捧著水晶杯拿遠。這是他親手泡的茶,每次都晾到只比體溫略高一些才拿出來的,絕對不會燙:“童童,我包里有球隊的替換衣服,你不嫌棄的話先換上?” 肖童不要太樂意!可是惡龍還把爪子踏在他的殼上呢!他一動都不敢動。 大男生拍楚戰(zhàn)國的肩,有一種很自來熟哥兒們的灑脫姿態(tài):“哎,跟你說個事兒?!?/br> 楚戰(zhàn)國還是不想松手。他對肖童道:“我的房間收拾好了沒有?” 肖童雞啄米一般點頭,又搖頭,幾乎要哭了:“馬上就好。你要的床墊我定了。兩天就到。” “幾年前我是不是見過你?”大男生瞳仁深了深,問。 龍爪子松開了。小rou蚌低頭躲進模特用的換衣間里。窸窸窣窣的聲音。楚戰(zhàn)國的心跳不規(guī)律,聲音有點低啞,音調很不好:“你什么意思?” 大男生的臉也紅撲撲的,攬著楚戰(zhàn)國走開些。衣物的窸窣聲聽不見了。兩個人都透過點氣。大男生道:“幾年前是不是你在童童身邊?” “什么?”楚戰(zhàn)國皺眉,“我跟他小時候認識的。后來我一直在國外。幾年前他身邊有什么人?” “哦,我不知道。其實我也是童童入學之后才認識他的。”大男生露著牙齒笑,在楚戰(zhàn)國發(fā)飆前把手伸給他,“明浮軒?!?/br> 楚戰(zhàn)國不情不愿的握了一下:“楚戰(zhàn)國?!?/br> 明浮軒的手相當軟,像女人一樣,但是寬,而且涼薄,這讓楚戰(zhàn)國很不舒服。握了一下立刻松開。明浮軒也沒有任何挽留的表示,把手收進褲兜里,目光閃動著,笑道:“楚。原來……那難怪您這么多年不回來。現(xiàn)在局勢變得很快哈!這次回來是長居?小?。客€住那里會妨礙你不?嗐!看你也很愛護他?。√貏e有愛心。那你發(fā)現(xiàn)沒有,童童其實有一個安全距離?!?/br> “……?”楚戰(zhàn)國剛把手掌收在身后蹭了幾下,嫌棄的表情忽然頓了頓,悄悄豎起耳朵。 “如果你在安全距離以外,可以看到他很放松和開心的樣子。但跨進界線里,他會緊張。你離得再近,他會整個僵住。你發(fā)現(xiàn)沒有?不知道他小時候會不會受到過什么傷害?”明浮軒很關心的樣子問。 楚戰(zhàn)國一邊想起昨天把他籠在手臂里,小家伙立刻僵硬、幾乎連呼吸都停止的樣子,惱火道:“沒有!他能受什么傷?”身份本來不比自己低,后來家里出事,楚家長輩念舊,立刻幫這小孩兒給護住了,人家也沒再趕盡殺絕。這些年風向一轉,愈發(fā)的春暖花開。他能受什么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