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實答應阿程，不會出現(xiàn)在旁聽席上，但你可沒說過不會作為證人出庭。

    這是你和吳佑馳商討的方案B。你們的這個方案沒有同阿程提起過。畢竟吳大律師的意思是，你能不出庭，最好就不要出現(xiàn)。因為你出庭所帶來的一系列后果，會令很多事情無法控制。

    所以你在開庭前就已經(jīng)被吳律師安排在一個單獨的候?qū)徥遥绻磺许樌?，你將在這里待到庭審結(jié)束。

    然而，你改變主意了。韓殊如此賣力下的精彩表演，你怎么錯過呢？你得親自過去，親眼看看，高高在上的韓少，是如何墜入塵埃里被碾碎成渣的。

    吳佑馳也察覺到對方準備放棄無罪辯護轉(zhuǎn)而為韓殊進行精神病辯護，那么你的證詞就變得十分關鍵。

    在經(jīng)過短暫的休庭過后，你站起身捋了捋西服外套上因久坐而出現(xiàn)的褶皺，系好你隨意扯開的扣子，終于走出了候?qū)徥?，并對候?qū)徥依镯讶说纳嘲l(fā)表示嫌棄。

    當你身穿西裝，臉上掛著禮貌性微笑出現(xiàn)的時候，引來了旁聽席上紛紛議論。

    有人認識你，有人聽說過你，也有人在得知你的身份后討論你，當然，還有一部分純粹為你的容貌而驚艷。

    你款款而來，立在證人席上，向所有人點頭示意，坦蕩而大方，將你身上那點紳士的疏離和大家族的氣度，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最驚訝的要屬原告席中的阿程。只有他不知道，你在本案中還有證人的這一身份。同時，受刺激最大的，是在一旁裝聾作啞的韓殊。

    在庭審過程中，除非被提問，被告人的發(fā)言全部由律師代勞，說多錯多，這是一大忌諱。而你的出現(xiàn)，就是為了進一步刺激韓殊。言多必失。就目前的形式來看，他如履薄冰，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你嘴角揚起優(yōu)雅的弧度，在韓殊眼里怒火的灼燒中宣誓：“我向法庭宣誓：我將如實作證，毫無隱瞞，如違誓言，愿接受法律處罰?！?/br>
    宣誓過后，法官開口詢問。

    “證人，你與本庭的原告與被告是什么關系？”

    “我與原告相識不久，聽說他的故事后我深表惋惜，只是舉手之勞幫他找了律師；同被告也認識，喝過兩次酒，算不上太熟的關系。”

    相識不久，并不是謊言。

    就連“許鵬程”這個名字你也是在葉歡那里知曉的。知道名字才能稱之為相識，名字和臉都記不住的人，只能稱之為擦肩而過的關系，即使你們偶然上床，也只是兩個在同一張床上睡過的陌生人罷了。

    “你是否了解原告與被告之間發(fā)生的事？”

    “我確實從原告口中聽到過整件事的原委。但事發(fā)當年我人在國外，并沒有真的參與其中或者目睹整個過程，如果說了解，我覺得算不上?！?/br>
    你的每一句都在向法官表達你的嚴謹和中立。即使你是來當原告的證人。在言語中不帶任何個人感情色彩的中立證詞，才更能博得法官和大眾的好感。

    同樣，你的中立會讓對方律師抓到把柄。

    “這么說來，證人選擇幫助原告，是否有失偏頗？”

    “那事情得從頭說起。幾個月我前剛從國外回來，和朋友們小聚了幾次。跟被告也是那時候相識的。那一晚我們聊得比較投緣，被告就提議要送我一個人?！?/br>
    在你聊到這里的時候韓殊明顯緊繃起來，如果他身上有刺，大概就是rou刺全部豎起的防御狀態(tài)。他和他背后的那些經(jīng)營都是黑色產(chǎn)業(yè)，上不得臺面。如果你將全部的骯臟交易擺到明面上講，得罪的會是一連串的人。他跑不了，你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對付他，你還不至于用魚死網(wǎng)破的方式。所以，你只說他送了你一個人，沒有說在哪，也沒有說在怎樣奢靡yin亂的環(huán)境之下。

    “請問對方證人，是否與原告發(fā)生過親密關系？”

    該來的總會來。

    當你決定出庭當證人，就注定逃不過這個問題，也是阿程現(xiàn)在最不愿意你回答的問題。一旦說實話，你就是在所有人面前公然出柜。而且人們會對你方才樹立起高大光輝的正面形象大打折扣，給你打上紈绔、濫交、惡心、同性戀等標簽，從而降低人們對你證詞的信任感和好感度。

    “有。我四年前就向家里出柜，性向不是什么秘密。由于我和被告第一次見，不好拒絕對方好意，才礙于情面把人帶回來家。也是后來發(fā)現(xiàn)原來事情并不是那么簡單。”

    你感受到阿程不贊同的目光。他不愿你繼續(xù)說下去?？赡怯秩绾文兀恐灰悴辉谝?，就沒有誰的言語能夠傷害你。

    “大家都是成年人，感情是自由的，性向是自由的。歡愛并不是什么不能提的禁詞。說句實話，以我本身的條件，如果想要人陪伴，身邊不會缺人。這種事從來講究你情我愿，我不恥，也不屑于強迫。我?guī)驮?，除了為了維護我心中正義的天平，同時也為了彌補我在不知情下對他的傷害?！?/br>
    “你怎么確定原告的片面之詞就是真相？證人的信任是否太過草率？還有，既然你與原告有過親密的關系，是否會影響你辨別是非的能力？”

    “我從來沒有說過完全信任原告的話，請對方律師不要進行錯誤誘導。我只是說幫他找了律師，僅此而已。與其說相信他，我更相信法律。如果他真的曾經(jīng)蒙冤受到迫害，我相信公平和正義不會遲到，法律會還他一個公道；如果他所說的一切是編排出來的，我也相信犯罪者能受到應有的懲罰。我出庭當證人，沒有站在任何人的一方，只是把我親眼所見的事情闡述出來，做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至于最終的判決，那是法官和評審團才有資格做的決定。還有，如果有過關系就會影響判斷，我想您那邊的證人，應該可以排隊排到門口了吧？”

    你的話得到了法官的贊同。

    “被告律師不得用語言誘導證人。”

    “是?！?/br>
    韓殊的律師只得暫時閉嘴。

    “證人請繼續(xù)?！?/br>
    “多謝法官大人?！?/br>
    你向法官點頭示意。

    “說起來，我僅僅是幫助原告找律師，就受到了人身的威脅。”

    你嘴里一字一句地講著話，卻將目光赤裸裸地投向韓殊，任誰都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人，這是明目張膽的挑釁。

    “我在同原告從吳律師的事務所里出來的時候，就遭遇到有目的性的襲擊。事情發(fā)生得太過巧合，讓人不得不做聯(lián)想。我們前腳準備起訴，出門就被襲擊，指使者是誰，答案昭然若揭?！?/br>
    “請對方證人注意措辭，不要進行毫無根據(jù)的揣測?！?/br>
    聽到你被自己的律師警告，韓殊坐在被告席冷笑，好像多諷刺你一句，就能咬掉你一塊rou。

    確實，從韓殊的角度，他好心送你個奴隸表示誠意，不想被你反將一軍得了便宜還賣乖，整個法庭里的人，他最恨你也不為過。

    “哼，誰知道是不是你小子壞事做多了得罪人，才遭人砍的??？”

    律師試圖制止韓殊為時已晚，說出口的話如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你低聲嗤笑。

    “我只說我遭遇到襲擊，可沒說被人砍。不知道被告是如何得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