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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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醒的秋明嵐還帶著宿醉的渾沌感。 飲下合巹酒后的記憶他并非沒有,但卻像是隔著輕紗云霧那般曖昧朦朧,教他難辨真幻。 帳中一片狼藉,處處可見干涸的污跡,床上地下都散落著或完好或散碎的衣衫??上攵?,昨夜于他記憶中發(fā)生過的一切,應當大多都是真的。 身側(cè)的被褥還殘存著些許溫度,看起來人還沒有離開多久。 秋明嵐掀開被子想要下床梳洗更衣,然而稍一動彈便覺腰酸腿軟,險些一個踉蹌摔下地去,是他眼疾手快以旁物作支撐才勉強穩(wěn)住了身形。 他扶著床欄緩了半刻,不知不覺間已雙頰透紅。原因無它,只因這股酸軟,與他以往所熟知的略有不同。 一時間,秋明嵐心中是又恨又惱。恨的是自己那樣輕易地就著了男人的道,惱的是自己這些時日因故疏于修煉,體力亦是不如往日,居然會落得如此狼狽。 他獨自一人在房中氣悶許久,忽地憶起昨夜戮玄君的模樣似乎不太尋常,腦中浮出一絲隱約念頭,這才換了衣服,出門去尋那一早便不見了蹤影的人。臨走前還不忘放下層層簾帳掩去一室旖旎痕跡。 雖有如此打算,可秋明嵐也不知該去何處尋人才好。漫無目的地在絳池軒中轉(zhuǎn)悠了大半日,終于在后院淺池邊瞧見了那抹玄色身影。 男人背朝秋明嵐,席地而坐,正望著一池游魚出神。在他身后,是那一夜被秋明嵐一怒之下震碎了半邊的巨石。 秋明嵐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張了張口,卻不知該怎么喚他:“……你……” 一聲輕喃出口,遠在數(shù)丈開外的男人卻是驟然一驚,猛地回頭,見了秋明嵐就著急忙慌地想要起身。 許是在地上坐得久了,男人起身的動作略有不暢,又起得太急,秋明嵐便看著他身形一僵,倒吸一口冷氣后又跌回了原地。男人純澈的目光朝自己投來時,面上還帶著因疼痛而顯得有些局促的淺笑:“真君?您怎么來了?” 只這一句話,就叫秋明嵐心中的猜測成了真。 他頓時不敢去看對方的臉,近乎愧疚地往后退了一步。男人一見他要走,神色更為驚惶,竟是不顧身上諸多不適,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試圖挽留秋明嵐,可又在距他不到一丈遠時停下了腳步。 兩人目光相交的瞬間,殷瀟將唇一抿,垂下臉去避開了秋明嵐的視線,黯然道:“發(fā)生了那樣的事,真君不愿見我也是正?!俏也辉摯诖颂幍K了真君的眼,真君不必躲我,我自行離去就是?!?/br> “不是——你、你等等!” 男人轉(zhuǎn)身欲走的剎那,秋明嵐總算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愧疚感究竟從何而來。 盡管眼前人仍是那身令他再熟悉不過的打扮,但卻并未穿著素日慣有的披風。沒了披風的遮擋,男人的軀體肌膚較于以往要赤露得更多,以至于肌膚之上遍布著的青紫痕跡愈發(fā)刺目鮮明。 前胸、上臂、腿側(cè),以及本該藏于披風之下的脊背后腰,無一不見被人粗暴對待后的淤痕,衣衫之下怕是有多無少,再加上男人一舉一動間的種種異狀,這讓始作俑者的秋明嵐如何能夠泰然處之? 他從未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般覺得戮玄君的衣著打扮是如此的傷風敗俗。 秋明嵐來不及多想便脫下自己的雪色裘衣披到男人身上,姑且掩去那些引人遐想的痕跡。繼而為了掩飾自己的內(nèi)疚,輕責他道:“我何時說你礙眼了?無端端的,莫要這般妄自菲薄?!爝@么冷,怎么也不多穿兩件再出來?” 殷瀟因他此番舉動驚大了雙眼,緊攥著裘衣一角,滿臉的受寵若驚:“我、我以為真君會不想見到我,所以才……那個,真君,您不用擔心我,我不冷的。相比起來,今年的冬天算是暖和了。真君要是覺得冷,還是把裘衣收回去吧?!?/br> 秋明嵐怎會讓他那一身青紫痕跡再度現(xiàn)于眼前?只把給了他的裘衣牢牢系緊,就要帶人回去。 畢竟有的話,就算隔墻無耳,也不便在外頭和人提起。 絳池軒中還是昨夜那副喜慶熱鬧的布置,但身旁的人卻已不是昨夜那個。 此時此刻的秋明嵐心緒紛亂難言,偏偏殷瀟也一言不發(fā),使得這一段回返路漫長得仿佛不見盡頭。 再穿過一條曲折的廊道便是寢殿,秋明嵐想起走時尚未拾掇的滿室狼藉,腳步一頓,突然又不想將人帶回那里了。 他腳步止得突然,卻教身后之人這一路上都懸在半空、欲牽未牽的手就這么觸上了他衣袖之下的指尖。 還不等他有所反應,對方便猝然將手縮回、藏于身后,猶疑著喚了聲:“真君?”語氣中透出一股小心翼翼的味道。 見他這副模樣,秋明嵐只覺胸中似有沸水蒸騰,把自己的一顆心都烹軟、烹化了。 在殷瀟身上,他瞧不見半分魔域之主的影子。若非人是自己親眼看著變了性子的,他簡直要懷疑殷瀟與戮玄君根本就是兩個人。 只是,戮玄君的心魔為何會對自己如此親近? 迷惑不解暫放一邊,秋明嵐倒也沒去戳破對方那顯而易見的小心思,斟酌著言語,道:“屋里還亂著……等我收拾好了,我們再進去說話?” 殷瀟聞言,幾不可察地歪了歪腦袋:“這種事,讓小魔來做不就好了嗎?真君不必親自動手的?!?/br> “這……我……”秋明嵐不知該怎么和他解釋,“戮玄君與我說過,這絳池軒中覆有殺陣,旁人不可擅入,且我在此居住許久,也從未見過其他魔族……再者,昨夜之事……怎好讓旁人知曉……” 殷瀟眨了眨眼,一副似懂未懂的模樣:“殺陣的話真君不必擔心,我也能夠掌控。只要不動殺意,召人進來處理雜事而已,不打緊的,他平日里便是這樣。要是真君不想別人沾手,那我去收拾,真君在屋外等我一會就好?!?/br> 這么說著的殷瀟分明連路都沒法好好走,秋明嵐又怎么忍心放他傷勢加重?無奈之下只好撤回前言:“算了……還是喚小魔來收拾罷,你就別胡亂折騰自己了。” “嗯。”殷瀟抿著唇瓣清淺一笑,那藏于身后的手終歸還是牽上了秋明嵐的,指節(jié)勾著指端,既不十分纏綿,也不過分親昵,除此之外再無多余的舉動,“真君待我真好?!?/br> 回想與殷瀟相見的寥寥數(shù)面,秋明嵐自問對這心魔的言語態(tài)度、乃至所作所為,都絕算不上好,更遑論昨夜那折辱一般的暴行。 現(xiàn)下聽了他這句低語,秋明嵐更難直視殷瀟那盛滿依戀的含笑眼神,羞愧得蜷起了手指。 泛著靈光的小巧雀鳥在殷瀟指尖凝匯成形,雙翅一展,在空中劃出一道璀璨微光,飛離了二人的視野。 不消多時,便有數(shù)名瞧來不過十三、四歲的魔族少女翩然而至,向著秋明嵐身側(cè)的魔域之主略施一禮。不需特意吩咐什么,小魔們就已各司其職,著手收拾起了一片狼藉的寢殿。 見她們動作熟稔利落,想是做慣了這些事的,秋明嵐心下稍定,收回視線,轉(zhuǎn)而看向了身側(cè)憑欄不語的心魔。 這還是他頭一回有機會好好端詳殷瀟的面容。 不知為何,在他眼中,明明是同一張臉,殷瀟的側(cè)顏輪廓卻是比戮玄君時要顯得更為柔和。同樣是笑,戮玄君的笑總給人以一種不寒而栗的輕蔑之感,但殷瀟笑起來時那種清澈真摯的欣悅,頗具少年意氣,讓人看著都禁不住想要與他一同綻出笑來。 只是這笑…… 指尖觸上眼前人唇角的那一刻,秋明嵐陡然回神,迎上了殷瀟不明所以的問詢目光。 “真君?” 這笑,自打小魔們踏入絳池軒后,便消失不見了。 秋明嵐把手收回袖中,心中懷揣著不安,輕聲問他:“你……是不是不喜歡旁人進到這里來?” “真君為何這么說?”殷瀟的目光隨著秋明嵐收回去的手,落到了他褪去裘衣后,那被腰帶勾勒得曲線分明、仿佛不盈一握的腰身上,登時起了將裘衣歸還于他的念頭,不等秋明嵐開口作答,就伸手去解裘衣的系帶。 “別脫……!” 男人頸間還未消退的淤痕太過駭人,秋明嵐急忙抓住殷瀟的手,阻下他解衣的動作。 也就是在此刻,他注意到了殷瀟十指尖甲的長短不一。 他將殷瀟的手拉至近前細看,這才發(fā)覺,那幾枚偏短的尖甲竟是斷裂了的,斷口處參差不平,指腹蹭過時扎得人生疼。再翻開掌心一看,幾道發(fā)紅的細小傷口已然結(jié)痂,但輕輕一碰還是會惹得殷瀟蜷起手掌。 秋明嵐唇瓣幾番張合,勉強從喉間擠出了一點聲音來:“……是我,昨夜……?” “不打緊的,真君莫要放在心上?!币鬄t抽回了手,對他露出一抹淺笑,“一會好好修剪一下,再過幾日就會長回來了。” 聽他這么說,秋明嵐愧疚之心更甚。既想問他為何不早些修整好斷甲,又想問他為何昨夜毫不反抗地任由自己糟踐,想說的話到底太多,硬是將自己逼到了啞口無言的地步,只剩一句“對不住”哽在喉間將出未出。 驀地,微暖的裘衣裹上了秋明嵐的身子,與此同時,他也被擁進了一個透著涼意的懷抱里。 男人的氣息噴拂過發(fā)頂,聲線冷硬無情,驚得秋明嵐不由一顫:“退下吧?!?/br> “是,尊上。” 身后是少女們恭恭敬敬的應諾。 過了許久,那人初春雪融般柔和的語調(diào)在他耳旁再度響起:“抱歉,冒犯真君了。” “……殷瀟?”秋明嵐一時半會竟不敢抬頭去看身前之人,生怕自己看到的會是屬于戮玄君的嘲謔眼神。 擁在他腰間的手安撫一般輕拍了兩下方才離去。殷瀟松開環(huán)抱著秋明嵐的手,笑著應了他一聲:“是我。真君別怕?!?/br> 秋明嵐還沒從先前的驚駭中緩過神來,開了口卻語不成句:“你剛才、怎么……?” 殷瀟斂了笑,將唇抿成一線,半晌才道:“真君覺得,我和他,像嗎?” 自然不像。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一眼就認出眼前之人是戮玄君的心魔,而非那性情暴戾的正主。 見秋明嵐微微搖首,殷瀟抿成一線的唇重新染上了笑意,悄悄拿手背蹭了下秋明嵐的指尖。秋明嵐不知將目光投向何處,對他這點小動作仿若未察,于是他順勢牽起秋明嵐的手,轉(zhuǎn)身邁進那滿目艷紅不改的寢殿,邊走邊對秋明嵐說道:“我不是他,真君一看便知,那是因為在真君面前,我不需要掩藏自己。但對旁人,我卻不可能像對待真君一樣?!?/br> 個中緣由,秋明嵐多少也能猜出幾分。 心魔,乃是欲望本身。而世人眼中的欲望無外乎兩種:殺戮或yin樂。但凡生了心魔,便該肆意放縱、嗜血好殺。如戮玄君這般喜怒不定、性情暴戾之人,生了心魔,只會是更為殘暴的模樣,又有誰會相信他眼前這個笑意盈盈、眼神柔和的男人,是戮玄君的心魔呢? 身居高位之人最重實力與威嚴,二者缺一不可,實力以降外,威嚴以鎮(zhèn)內(nèi)。而他在殷瀟身上,著實尋不出半分威嚴。 魔域之主若是沒了威嚴,只怕那些天性好戰(zhàn)的魔將就要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了。 思及此,秋明嵐心中略有觸動,便開口問他道:“可你這樣……不累嗎?” 無時無刻不在偽裝自己。 直到他來。 ……直到他來? 秋明嵐一個恍惚,好險沒錯過了殷瀟應他的話。 “累?”殷瀟看起來不是很明白他話中之意,“往日里我出現(xiàn)時,總會借口閉關不見外人,除非真有什么不得不由‘戮玄君’來出面解決的大事,那時我才會裝成是他的樣子,去替他處理事務。這次不巧,正撞上了成婚大典……以他的性子,怎么也不會在大婚第二日就閉關修煉的吧?”說著,他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角余光不經(jīng)意般掃過兩人相牽著的手,很快又移開了目光。 聽殷瀟提起成婚大典一事,秋明嵐雙頰突地漫上血色,二話不說就將人引向了寢殿旁側(cè)那張他平素與自己手談時所用的長榻上去。 他避而不提昨日之事,只問:“你這里,可有修整指甲用的小剪子?” 殷瀟雙眼一亮,眸底泛起了名為期待的波瀾:“真君是要親手給我修剪指甲?”他有些欣喜失措地在軟和厚實的裘衣上磨了磨尖甲,隨后不知從何處拿出來一把樣式精致的小剪子放進秋明嵐掌中,又鄭重其事地遞上了自己的雙手。 秋明嵐一手是不足半掌長的指甲剪子,一手是殷瀟遞過來的手指,失笑道:“這么站著我要怎么給你修剪指甲?先坐下罷?!?/br> “嗯!”殷瀟聞言便在秋明嵐對面落了座,抿著唇瓣笑得矜持又可愛。 與他那溢于言表的喜悅之情截然不同的是秋明嵐撫上斷甲時眼中流露出的絲絲心疼。 看著眼前人裂入指縫的斷甲,秋明嵐心間躊躇,不知該如何下手,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令對方傷上加傷。 “我……沒給別人剪過指甲,要是疼了你就說,我盡量輕點。” 殷瀟仍舊是那無甚所謂的語氣:“疼也沒關系,一時而已,晾著不管它都會自己長出來的。真君別太放在心上?!?/br> 秋明嵐卻不如此想,輕嘆一聲,執(zhí)起殷瀟的右手,小心而又認真地為他修剪起來。 一時無話,寢殿之中只有不時響起的落剪聲,和兩人交纏著的、細不可聞的呼吸聲。 兩人之間相隔著一張棋盤,棋盤之上是秋明嵐幾日前留下的殘局。殷瀟單手托腮,時而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秋明嵐為他修剪尖甲的干凈雙手,時而專注地琢磨邊上那一盤未完的棋局。 秋明嵐修完右手五指,正欲向殷瀟討來另一只手,見他琢磨棋局琢磨得十分投入,于是輕笑道:“怎么,你也懂棋?” “唔?”殷瀟轉(zhuǎn)回目光,這便交出自己尚未修整的左手,點了點頭,但又立馬搖了搖頭,“就,略通一二,不如真君棋藝精湛?!?/br> “‘略通一二’,還能看出我棋藝精不精湛?可莫要是說來哄我的。”秋明嵐低頭繼續(xù)手上的動作,唇邊笑意未退,“既然你懂棋,改日便與我對弈一局,讓我瞧瞧你是不是當真只通一二?” “真、真的可以嗎!到時還請真君多多指教才是!” 殷瀟欣躍得一下扣握住秋明嵐的手腕,驚得他差點一刀剪上殷瀟的指尖rou。 “你別亂動!要是剪到rou了怎么辦?”秋明嵐后怕地斥他一聲,扳開殷瀟緊握著自己的手,略微施力捏了捏他的指端以示懲戒。 殷瀟對此渾不在意的樣子,望著秋明嵐笑得眸光燦燦,倒是秋明嵐慢慢斂去了唇邊的弧度。 “殷瀟?!?/br> “嗯,我在呢,真君?!?/br> 良久,秋明嵐語氣平靜地喚了心魔一聲,得來一句帶著笑意的回應。 他闔了闔眼,只將視線固定在手中參差不平的斷甲上,話音不覺有些發(fā)沉。 “你……與我,以前可在何處見過?” 乖順地伏在掌心之中的手指倏地一縮,他抬頭去看,殷瀟面上的笑意已有幾分轉(zhuǎn)為了不解:“真君為什么這么問?” 魔界至尊戮玄君之名,他雖有所耳聞,但在被擄來魔域之前,他從未見過這位魔域之主,更不可能會與對方有任何過節(jié)。 倘若戮玄君將他擄來,只是一味地折辱他,那他還能騙一騙自己,當作是他無知無覺間得罪到了對方,所以才會被這般對待。 可對方的心魔對自己卻非是如此。 除卻頭一回的不歡而散外,殷瀟就不曾掩藏過對自己的好意,而這份好意來得太過莫名,教他如何不介懷? 秋明嵐放下眼前人修整到一半的手,忍不住把話攤到了明面上:“因為,你對我的態(tài)度,與戮玄君對待我的方式,差異著實太大了。且言語舉動間也總透著股不明緣由的親近。你是不是……早先便認識我?是我不記得了,還是……?” 直到此時,殷瀟仍是面上含笑。只是那笑,變得不大自然了。 他收回手,在身下的坐墊上磨了磨未修整完的斷甲,低垂著臉,緩緩搖了搖頭。 他開口,卻不去看近在咫尺的秋明嵐。 “不是真君不記得了,而是您本來就沒有見過我。不論是我,還是‘他’,您都不曾見過的?!?/br> “那——”果不其然得了個否定的答案,秋明嵐心中半分釋然也無,反而乍然起身,不依不饒地追問他,“那你為何對我這般親近?” “嗯,為什么呢……” 殷瀟輕喃著,抬手撫上自己心口,再對上秋明嵐的目光時,那雙微泛猩紅的眼眸中明晃晃地盛著情意。 他唇邊綻開的笑是那樣的真切。 他說:“因為我心悅真君?!?/br> 秋明嵐不可置信地看著殷瀟,可同時,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因他這一句話,心間生出了動搖。 “你我又不曾見過……說甚么心悅不心悅的。” “可我這里,是這么說的?!币鬄t指著心口,語氣近乎虔誠,“盡管真君并未與我相識,我卻早已知曉真君的一切了?!?/br> “我心悅真君,此事千真萬確,不是玩笑。若真君想要,整個魔界我都可以雙手奉上?!?/br> “……”秋明嵐怔怔不語,像是渾身氣力被抽空了一樣,緩緩坐回榻上,指尖茫然地在桌面上摸索著,“我……我何時說過想要這種東西了……這種燙手山芋,你還是自己收著罷。” 他的心慌了,也亂了,渾然不知自己都在說些什么。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他毫無應對之策。 終于,茫然探尋著的手指摸到了自己心慌意亂間脫手而去的小剪子,重新將它拿起,仿佛這便有了正眼去看殷瀟的理由。 秋明嵐抬頭對上殷瀟不曾移開過分毫的目光,朝他攤開了掌心,故作鎮(zhèn)靜地道:“指甲,還沒修剪好呢。” “嗯。” 殷瀟很是順從地遞出了自己的左手。 清脆的落剪聲再度響起,一聲,一聲,又一聲。 一派寧靜中,有風拂動簾帳,卷起殿內(nèi)無處不在的清淺幽香。 待修整好了眼前人的斷甲,秋明嵐才下定決心,對來回端量著雙手的殷瀟開了口:“你先前所言,是否做得了真?” “唔?”殷瀟短暫回憶后頷首應道,“那是自然,真君想要什么,我都能給。真君這么問,可是有了什么想要的?” “我……” 秋明嵐正襟危坐,掩在桌下的手早把寬大的衣袖絞在了一處。 “我想修煉?!?/br> 話一出口,再往后便沒了難處。 他默默撫上自己垂落身前的銀發(fā),語氣平淡,卻隱隱帶著些難以察覺的自慚:“你應當也看得出來,我生來異于常人,不光是外貌,就連修煉體質(zhì)亦是同樣。此間魔氣過重,與我所修功法不合,再加上他……日夜糾纏于我,自我入魔界后,便無一日能潛心修煉。若只是一年半載如此倒也罷了,可長此以往,我……元嬰修士壽命雖有千年之長,但修行一道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亡。余下的歲月里,我不想繼續(xù)這么渾渾噩噩地活著……” 說到觸動之處,秋明嵐唐突地抓住了殷瀟的手。那生來寒涼的肌膚上還留有來源于他的溫度。 “你能助我修煉嗎?或者,為我尋上一處蘊藏靈氣的寶地也好?!竽懔??” 殷瀟本就無意回絕,只是不忍心打斷秋明嵐的話,這才默不作聲地聽到了最后。但最后那卑微至極的三個字卻觸到了他不可觸碰的底線。 他面色一沉,著惱道:“我不是他,真君為何要對我用‘求’這個字?我說了,真君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功法、靈脈、修煉寶地,真君要的東西,我哪個給不出來?就算是要我這一身修為,我也決不會說一個‘不’字。真君好端端的作甚要輕賤自己!” 秋明嵐被他這突然失控的激越語氣驚了一跳,忙道:“我以為……抱歉……” “這話要說也該是我說才對,真君沒有任何需要向我道歉的事!” 不是的。 秋明嵐垂眸望向自己滿是褶皺的衣袖,心中暗道。 我要向你道歉的事不止一件。 殷瀟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情緒過于激動,驚到了對方,緩了緩才繼續(xù)向秋明嵐確認道:“真君方才說,此間魔氣與您所修功法不合?” “確是如此,怎么?”秋明嵐見殷瀟語氣肅然,似有內(nèi)情,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手,嘗試著運轉(zhuǎn)靈力,意料之中全無所獲。 體內(nèi)凝存著的靈力早在戮玄君日夜不休的糾纏下一點一點耗盡了,現(xiàn)在的他,莫說召出本命法寶了,就連感知其存在都做不到。 殷瀟蹙了眉頭,口中喃喃道:“不應當啊……”他揉著眉心凝神沉思半刻,睜開眼后仍是那副不得其解的模樣,“按說不該這樣的……我知道,真君您所修的功法須得在靈氣充裕的地方才能修煉,靈氣越是充沛,以您的體質(zhì),修煉起來就越順遂。絳池軒所處位置乃是九星獄的靈脈匯聚之地,放眼整個魔域,再沒有別處比這里更好了?!?/br> “可魔域之內(nèi)盡是魔氣,哪有一絲一毫的靈氣可供我修煉?” 殷瀟眼中疑色更濃:“莫非,‘他’還未向真君提起過?如今真君體內(nèi)魔氣與靈氣摻半,既能運轉(zhuǎn)靈力,也可吸收魔氣。而寢殿里的血池正是二者兼有,真君用來修煉再合適不過?!?/br> 此事秋明嵐還是頭回聽聞,全然不知自己體內(nèi)何時多了一半的魔氣,思來想去,能想到的就只有戮玄君射進自己體內(nèi)的元精。 他一下就赤紅了臉,卻也不好開口向殷瀟求證。 倒是殷瀟看他全無頭緒,好心提醒了一句:“真君可還記得?就是……您險些神魂俱散的那一夜,他為了穩(wěn)住真君您的神魂,往您體內(nèi)渡了些許魔息?!?/br> 那夜之事,秋明嵐雖然沒忘,但卻不愿再去回憶其中細節(jié),只含混應上兩聲,話頭一轉(zhuǎn),提起了另一件令他在意的事:“我見戮玄君似乎并不記得你出現(xiàn)時所發(fā)生過的事,你如何會知曉他都對我做過些什么?” “我與他,記憶不相通?!币鬄t如實答道,“我有全部的記憶,包括他的,但他沒有我的記憶,所以不知我出現(xiàn)時發(fā)生過什么也是正常?!?/br> 秋明嵐憶起了初來絳池軒那日,在血池之中看到的那一行筆鋒稚嫩的水字,喉間一動,問他道:“那……血池里的那行字,是你留的?” 殷瀟愣了愣,隨即露出羞赧的笑:“被真君瞧見了?是我留給他的字。沒想到居然留了那么久……難不成他一直都沒看到?” 秋明嵐回答不了他這個問題,只暗暗舒了口氣,任由愧意在心間蔓延。 “罷了,不提他了?!币鬄t兩手撐膝站起身來,撣了撣厚實的裘衣,對秋明嵐笑著說道,“指甲也修整好了,真君接下來打算如何?可要去血池里試一試能否修煉?” 一池血色隨風泛起微瀾,為滿殿幽香染上了若有似無的殺戮氣息。秋明嵐望著那不知葬送過多少人性命的鮮紅靈泉,心中略有抵觸,遲遲未能踏進血池。 身后響起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他轉(zhuǎn)頭看去,是殷瀟特意將原本置于床側(cè)的屏風搬來為他稍作遮擋。 男人清和的嗓音越過屏風傳入秋明嵐耳中:“這血池雖然是殺陣陣眼,但對真君無害,您大可放心使用。我就在屏風這邊守著真君?!?/br> “……嗯?!鼻锩鲘股钗豢跉?,凝神定心后,脫下了身上寥寥無幾的衣物,僅留一件單薄的褻衣蔽體。他走向池邊,將細白足踝試探性地沒入池中,下一瞬就被池水的徹骨寒意給激得縮回了腳。 隔著一扇屏風聽到身后之人發(fā)出的一聲極輕的哼吟,才剛坐穩(wěn)的殷瀟忙不迭從地上爬了起來:“真君?您不要緊吧?可是池水太涼了?要我去取些暖石來嗎?” “無事……”秋明嵐話音微顫,之后便是一陣嘩嘩水響,人已浸入池水之中。 血池不深,他循著入池的臺階摸尋到池底,盤膝而坐,池水恰好漫過肩頭。純粹且濃厚的魔氣與靈氣縈繞在他身周,二者幾乎融為一體,使得池水都有了幾分厚重凝滯之感。 他正要嘗試著運轉(zhuǎn)功法,忽然想起一事,這便喚了殷瀟一聲,問道:“你讓我用這血池來修煉,萬一池中的魔氣與靈氣皆被耗盡,那此處的結(jié)界陣法豈不是要毀于一旦?” 殷瀟輕聲笑了笑,身子后仰靠上屏風一角,說:“不會的,真君。先不說靈脈匯聚之地本就魔氣充裕,端是這數(shù)百年來死在戮玄君手里的修士便不下十萬,出竅化神更不在少數(shù)。別說是區(qū)區(qū)幾道殺陣結(jié)界了,這些人的血rou修為,供真君修至渡劫也綽綽有余?!?/br> “……你別說了?!?/br> 心魔的話里,透著股孩童一般天性使然的殘忍,令秋明嵐不忍再聽,只得出言制止。 “……”殷瀟倏然收聲,沉默幾息之后,用猶帶笑意的語調(diào)說道,“真君不愛聽這些,往后我不提就是,您也不必為那些無關之人而煩心?!m然手段兇暴了些,但也不曾主動招惹過誰,都是那些人自己送上門來——” 話音到此戛然而止,過了許久,那清和的嗓音再次響起時,已不復笑意。 “是我多話了,真君就當沒聽過罷?!?/br> 秋明嵐輕不可聞地嘆了一聲,便也不再多說什么,只閉目調(diào)息,運起了功法。 功法行過一周天,rou體軀殼上的拙鈍感一掃而空,體內(nèi)經(jīng)脈也不再是那副幾近干涸的衰敗模樣,以靈識觀之,便可見丹田之中有兩股迥然不同的氣息在悄然涌動。秋明嵐抬手虛空一抹,眼前便現(xiàn)出了一張千鈞長弓的虛影——那是他以自身靈臺為匣,蘊養(yǎng)百年之久的本命法寶,鎮(zhèn)戈弓。 本命法寶在手,頓時教他心中踏實許多,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才將那道虛影揮散。也是在這時,他才注意到天色已晚,寢殿內(nèi)暖黃的光皆是殷瀟親手點起的燭火。 “殷瀟?”隔著屏風沒能瞧見男人的身影,秋明嵐起身四望,就聽男人的應聲自稍遠一些的地方傳來。 “我在。真君感覺如何?” 殷瀟半個身子探出屏風,笑吟吟地問道。他唇邊沾著些糕屑,手里還端著一小碟點心。 他不知何時褪去了身上那件雪色裘衣,衣衫之下的傷跡一覽無余,而本人卻毫無自覺。 只看了這一眼,秋明嵐便岔開了目光,可沒過一會兒又將視線轉(zhuǎn)了回來。 他朝殷瀟招了招手,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就立馬放下點心,快步行至近前,問他是否需要去拿替換的衣物。 “先別忙這個,你身上的傷得先好好處理一下?!鼻锩鲘股焓智茏∫鬄t的腕子,指尖輕觸他上臂處裸露出的淤傷肌膚,“你手頭有藥嗎?我?guī)湍闵纤帯!?/br> 然而殷瀟看起來并不怎么情愿治傷。 “不礙事的,真君,就這么放著吧,反正也不疼了?!?/br> 秋明嵐抿唇皺眉,語氣頗為不悅:“那怎么能行,有傷不治是個什么道理?” “可……” 殷瀟眼神閃躲支支吾吾的,好半天也沒“可”出個所以然來,惹得秋明嵐越發(fā)想要刨根問底。 卻不想,他追究來的就只有一句—— “因為這都是真君留給我的?!?/br> 一聽這話,秋明嵐面上霎時涌起滾滾熱浪,滿心只想盡快抹去自己昨夜留下的荒唐痕跡,又是勸又是哄地想讓殷瀟乖乖治傷。 見他擰著眉頭,一臉困擾,殷瀟縱是萬般不情愿,也只有答應的份,這才從耳際那枚骨夾法器中取出了一小瓶傷藥來。 秋明嵐接過傷藥,稍稍挽起濕濡的衣袖,就看著池邊的殷瀟背過身去脫下了上衣。 有那么一瞬,秋明嵐忘記了呼吸。 眼前這具身軀,他也不是頭回見了。rou體的溫度、肌膚的感觸、乃至胸腔之下的鼓動,他都記得清楚。但那些記憶里的人,是戮玄君,而不是這個名喚殷瀟的心魔。 此時此刻,秋明嵐的內(nèi)心充滿了矛盾。 在他面前的是戮玄君也好,“殷瀟”也罷,都改變不了這人是兇名在外的魔域之主的事實。明知如此,對著戮玄君的心魔,他卻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軟了心腸,連他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緣由。 “真君?” 一晃神的工夫,殷瀟便已赤著上身坐在了池沿上。心口那抹鮮艷魔紋本該是他身上最為醒目的色彩,而今卻被遍布四處的青紫痕跡所掩蓋,教人不忍多看。 秋明嵐倒了點藥液在掌心,低頭嗅了嗅,發(fā)覺殷瀟給他的僅僅是凡人所用的普通傷藥,眼中便多了幾分怨色。 但他什么也沒說,只將沾著藥液的手覆上殷瀟側(cè)臂淤痕,兼之修煉時得以掌控自如的魔力,強行抹去了那些刺眼的傷跡。 “真君……”殷瀟委委屈屈地喚他道。 秋明嵐充耳不聞,直至指尖觸上男人頸側(cè)那道傷久成疤的咬痕。他依稀記得,昨夜并未在男人身上留下過類似的痕跡。 如此,這咬痕便只能是那一夜,他心懷恨意在戮玄君身上留下的了。 彼時的他還不知那要與戮玄君洞房花燭的人就是自己,天真地以為這樣就能讓旁人看清戮玄君的本性。事隔數(shù)月,再次見到這個傷痕,秋明嵐只覺似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恥得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摩挲著那結(jié)了疤的傷痕,心中疑惑:一道咬痕而已,既未深入骨髓,又未藏毒帶咒,戮玄君緣何遲遲不將傷口治愈? 這么想著,一抬頭便對上了殷瀟失落的眼神,鬼使神差地覺得自己尋到了答案。 鬼使神差地……覺得或許戮玄君也與這心魔同樣…… 秋明嵐用力咬了舌尖一記,徹底回了神,掌心之下微光一閃,便使其恢復如初。 隨著傷痕被一一治愈抹凈,殷瀟神情愈發(fā)沮喪,孩子似的抿起唇瓣扭頭看向別處,浸入水中的雙腳胡亂蹬踏著,掀起片片水花。 見他這樣,秋明嵐反倒覺得有趣,故意曲指在殷瀟下巴處輕撓幾下:“鬧什么脾氣呢?治好了傷,白白凈凈漂漂亮亮的不好嗎?” 殷瀟又驚又喜地眨了眨眼,一下就忘了片晌前的不快:“真君這是在夸我好看嗎?” “……”秋明嵐以拳抵唇輕咳一聲,努力想要擺出一副正經(jīng)模樣,卻在不經(jīng)意間悄然紅了臉頰,“好了,上面的傷治完,該輪到下面了。……褲子,你也脫了罷?!?/br> 上衣殷瀟脫得爽快,到了下半身時,他竟也羞臊了起來,遮遮掩掩的就是不想讓秋明嵐瞧見。 秋明嵐無法,便把他也拉下血池,借著一池鮮紅,褪下殷瀟的褲子,沾了藥液的指尖摸索著探向他身后那處。 xue口處泛著異樣的熱度,顯然有傷未愈,后xue之中會是何等情狀更是不言而喻。 “唔……”殷瀟蜷偎在秋明嵐肩頭,在他指尖抵進后xue時,身子微微一顫,約莫是被碰到了內(nèi)里的傷口。 心知殷瀟絕不肯將那處的傷口敞給自己看,秋明嵐也只能讓他伏在自己懷里,放輕了手上的動作,盡量不弄疼他。 雖然他有心溫柔,可僅憑手頭摸索,給那種地方上藥還要不弄疼對方實在困難。他撫著殷瀟后背稍作安慰,在二指并入之際,開口將懷中人的注意力轉(zhuǎn)向了別處:“對了,你說戮玄君曾給我渡過魔息,所以我如今修煉時也能吸收魔氣,我卻是忘了問你,那‘魔息’究竟是什么東西?” “嗚——”殷瀟咬緊了下唇,忍著痛小吸了兩口氣,而后才啞聲說道,“魔息、于我們魔族而言……就和人族、的精氣一樣。嗯……但,也不是完全一樣……魔息除了、能用來修煉之外,還有另一種用處……或者說、意義……啊——真君,別、別再加手指了……我疼……” 手指長度有限,進不得太深,秋明嵐本想撐開殷瀟xue口,好讓池中靈泉代替手指進入其中治愈傷口,卻被這一聲哀吟攪得打消了念頭。 “好好,我不加了。你放松些,不然還要疼的?!鼻锩鲘跪v出一手來捧起殷瀟埋在自己胸前的臉,吻上他淚濕的長睫,又吻了吻他咬出印痕的下唇,“我看不見,你得自己告訴我,還有哪里是有傷的?更深一些的地方會疼嗎?” 殷瀟吸了吸鼻子,嗚嗚咽咽地小聲應他。末了,一雙浸著淚的濕濡眼眸直盯著秋明嵐的唇瓣不放。 “真君……你、您再親親我?” 秋明嵐愣了神,猶豫著該不該照辦。 方才他是為了安撫殷瀟順勢而為,不帶絲毫狎昵之意,可殷瀟這么一提,卻好像多了些旁的意味。 見秋明嵐沉默不語,殷瀟以為他不愿意,兩眼一眨,便有淚珠滾落臉頰:“真君,您親我,我就不疼了……真的。所以,您再親我?guī)紫?,好不好??/br> 罷了,再親密、再過界的事他們都做過了,一個親吻而已,又有什么不能給的呢? 只要他能覺得好受一些。 “……好?!鼻锩鲘寡鲱^吻上殷瀟的唇,探舌卷走他唇瓣沾染著的些微咸意,再將舌尖送入他唇齒之間,引著他忘卻所有的不適與疼痛。 后xue的傷處理了多久,他就吻了殷瀟多久。 待到唇舌分離之時,秋明嵐長緩一口氣,示意殷瀟坐到臺階上去。他一手撐在殷瀟身側(cè),循著記憶撫上昨夜他曾觸碰過的地方。后腰、胯骨、腿間、腿側(cè)……手掌一路往下,不輕不重地握住了男人的腳踝——就連這里,都被他攥出了淤痕。 一池鮮紅之下,微光頻起。不多時,殷瀟身上便再找不出一點被施虐過的痕跡了。 剛要松開環(huán)在殷瀟后背的手,秋明嵐就感覺到有什么既熱又硬的物事抵蹭上了自己的腰腹,正想低頭去看,懷中人的反應卻先暴露了答案。 殷瀟略顯慌亂地掙出秋明嵐的懷抱,修長而有力的雙腿夾蜷著,一張臉漲得通紅:“真、真君您……別看我……” 他羞慚極了,只覺得秋明嵐的視線似能透過一池鮮紅直直望見自己試圖藏起的丑態(tài),整個人蜷成團了都還不夠,要不是此刻身上未著片縷,他定會落荒而逃。 “你……別慌?”秋明嵐雖對眼下這般情形感到驚訝,但同樣身為男子,卻也并非不能理解,倒是此刻這張往日里看慣了的臉上乍然出現(xiàn)這樣羞赧慌亂的表情,難免令他有些心癢難耐——若是自己再稍稍逗弄一下,眼前這人會有怎樣的反應?這張臉上又會出現(xiàn)怎樣的表情? 秋明嵐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生出這樣的念頭,他只知道,在這念頭浮上腦海的瞬間,他的手便已伸進殷瀟腿間了。 兀自搏動著熾熱感觸燙得秋明嵐頓時回了神,一抬眸,就對上了殷瀟含著薄淚的惶促目光。眼前人的要害與失態(tài)就被他裹在掌心里,而仔細想來,他似乎從未替戮玄君做過這樣的事。 以往戮玄君起了興致時,總是不分場合地將他壓在身下,蠻橫地侵入他、占有他,亦或是逼他主動吞吃下那兇器一般的巨物??梢f強迫他用口或用手來紓解欲望,卻是一次也沒有過。 思緒停滯于此,秋明嵐不愿再多想下去,只嘗試著伺弄起殷瀟那愈漸脹大的欲望。感覺到對方的性物在自己手中慢慢變得更硬、更熱,他竟也開始雙頰發(fā)燙,像是被傳染上了那份熱意。 他刻意垂下了臉,不去看殷瀟此時臉上作何表情,只輕聲確認道:“這樣,舒服嗎?” 殷瀟腦中早已是一片空白,他幾乎快要忘記怎樣呼吸,越是吞咽,喉間就越是干渴難耐。那溫軟的手掌緊密地包裹著他,帶給他陌生而又新奇的快感,教他情潮狂涌、不能自己。 “真君,我——”殷瀟剛一開口,秋明嵐的指尖就在不經(jīng)意間劃過了莖身最為敏感的部位,激得他渾身一顫,本能地擁住了面前唯一的依靠,“……嗯……呼……真君,對不住……是我不該……污了您的手?!?/br> 秋明嵐聽罷,蹙了蹙眉,手中力道便重了幾分,逼得殷瀟在他耳旁喘息不止,一時不敢再說什么。 “身為男子,會有這種反應豈非人之常情?何來該與不該之說?我好心幫你,若你再說這樣的話,不如干脆別來見我。莫說污我的手了,連我的眼也污不著,不是更好?” “嗚……”殷瀟低泣了一聲,也不知是因著秋明嵐的話,還是被他手上的動作迫出來的,“真君……真君、唔……真君……” 他既是舒爽又覺委屈,在快感的侵襲下,已無分毫余裕,也整理不出思緒和話語,只反復地喚著這一聲“真君”,直把秋明嵐喚得面紅耳赤、難以為情。 明明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稱呼,但被殷瀟這般翻來覆去地喊,聽著竟有了幾分旖旎曖昧的味道。若不是確信自己聽得分明,他險些都要以為殷瀟是在喊著別的什么更為親昵的稱呼了。 “你……別再這樣叫我了?!贝藭r的秋明嵐只想快些替殷瀟紓解了欲望,好讓自己能夠從這勾纏不清的氛圍中脫身而出。 他又一次地吻上了殷瀟的唇,同時也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直到殷瀟顫抖著身子泄在他手里。 “……哈啊……嗯……真君……”緩過神來的殷瀟將自己推離秋明嵐的懷抱,微微濕腫的唇輕抿著,目光停留在他沾染著白濁的指掌上,似想為他抹去污跡,可又不敢伸手的樣子。 秋明嵐用血池里的水洗凈了手中猶帶溫熱的濁液,而后抬手拭去殷瀟頰邊的淚痕,卻因著指上鮮紅未干,意外劃出了一道艷色。他愣了一愣,不由輕笑道:“這副模樣可真不適合你。” 說著,他起身退開幾步,轉(zhuǎn)頭不再去看一身赤裸、面帶紅潮的殷瀟。 “時候不早了,你先上去吧,我收拾一下就出去。” 身后傳來一片嘩啦水聲,和男人濕足踏地的輕響。 “嗯,我這就去給真君拿替換的衣服來!” 秋明嵐挽起沾染了鮮紅的一頭長發(fā),信手擰干。很快,殷瀟就小跑著為他送來了替換衣物。 他回身走出血池,只見殷瀟懷里抱著的是一套嶄新的醉瀲宮弟子服。 “……” 秋明嵐垂眸不語,而全然不知他此刻心緒的殷瀟將手中的衣物遞到了他眼底,叫他想裝視而不見都裝不成。 “真君?您怎么了?” “……沒怎么?!鼻锩鲘拱聪乱鬄t捧著衣物的手,別過眼道,“我已經(jīng)不是醉瀲宮的人了。這身衣服,以后也不會再穿了。你……且拿去丟了罷?!?/br> 殷瀟懷抱著那套弟子服,仔細回憶、思索了一番,沒能明白秋明嵐言下之意:“可我并未聽聞含霂長老將您逐出師門的消息?” 秋明嵐牽起嘴角,是一抹摻著苦澀的笑:“與宗門無關,這是我一人的決斷?!?/br> “從今往后,九陌真君與醉瀲宮再無瓜葛?!?/br>